不多时，王文宏带了左军营的掷弹兵来，与舒继明一起布置。
　　布阵好似有许多问题，舒继明和王文宏总觉得哪里不对，忙得满头大汗。
　　突然一声凄厉的号角响起，惊起了山林中的鸟儿，扑楞楞乱飞。
　　王文宏和舒继明急忙一起回头。就见山谷中尘土飞扬，金军骑兵已在两三里外了。
　　看了一会，王文宏对舒继明说道：“我就在后边，与王监押一起。你在前面有什么事情，立即报我！看金军来的样子，连军阵都不准备列了，而是直冲我阵！他们前面必然凶猛，你千万顶住！”
　　舒继明叉手称是。
　　王文宏又转头看了金军一眼，才匆匆离去。
　　舒继明咬了咬嘴唇，把手榴弹带挂起，站到了人群里。
　　有王宵猎指点，掷弹兵减少了大量试验的时间，装备比较完备。不但是手榴弹的形状做了改变，更利于投掷，士兵的装备工具也有了改变。都是一条弹带，上面插了手雷，伸手就可拔出。看到敌人攻来，掷弹兵点燃火绳。战斗时拔出手雷之后，在火绳上引燃导火索，投掷出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速度很快。
　　金军每次战斗都吃大亏，也在改变战法。峡谷中不便列阵，这次是数千骑排成长长的队伍直冲来。依据经验，在这样排山倒海的冲锋面前，宋军往往崩溃。即使王宵猎的军队更强，也挡不住这种冲击。
　　舒继明紧紧盯着冲来的金军骑兵，心中默念距离。此时他已经忘记了时间，眼中只有金军。
　　看金军骑兵离自己还有五十多步的时候，舒继明一声大喝：“投！”
　　话音未落，手中点燃了导火索的手雷就投了出去。
　　为了防止误伤自己，此时的导火索做得较长。当然，也是欺负金军初次接触此物，不知道可以投回来。
　　手雷在地上冒着黑烟，金军排山倒海一般骑兵就踩了上去。就听一声巨响，突炸了开来。
　　马匹正在狂奔，突然脚下炸一声雷，还有弹片刺进了自己的身体里，登时发疯。有的还向前狂奔，有的则向旁边奔去，还有的扭转头，向自己的队伍跑了过去。
　　刹那之间，金军先头部队乱作一团。
　　舒继明一切不管，只是把手雷一个接一个向前投去。投了多远距离，什么时候爆炸，什么都忘了。只是像一台机器一样，把手雷向前掷去，一个接一个。
　　这个时候的手雷，是铸铁里面装黑火药，做得比较粗糙。相对来说，装药比后世的多，弹片也更薄，实上很不安全。不过作为新生事物，只要战场上有用，安全算什么呢？不过黑火药的威力有限，虽然不至于一炸两半，但对人和马的杀伤力有限。但这有限的杀伤，足以让马匹发疯，这就足够了。


第828章 大胜
　　宋军军阵的前面，倾刻间就爆炸声大作，黑烟漫天，空气中充满了硝烟味。这种味道如此刺鼻，从来没有闻到过的金军将士，直感到一阵恶心难受。
　　在漫天黑烟中，金军的马受了惊四处乱跑，与后面来的骑兵挤成一团，互相践踏。偶有跑入宋军阵地的，也多被一枪刺死。只是几个呼吸之间，战场已经乱成了一团。
　　把自己的手雷全部都投出去，舒继明退到后面，与掷弹兵交换位置，这才反应过来。接过长枪，却见阵地前面黑烟弥漫，根本看不出人影。宋军掷弹兵只管把手雷投进黑烟里，分不清目标。
　　几个呼吸间，掷弹手就把手雷投完。在黑烟里，手雷炸个不停。
　　舒继明长吸一口气，等到手雷全部炸完，猛一吹哨子。随着哨响，宋军端起长枪，对准了对面的金军。
　　随着命令冲锋的短促响亮的哨声不断响起，宋军迈开步伐，随着哨子的节奏，向前冲去。这种时候不能乱，越是整齐划一越是有威慑力。影视剧里乱糟糟地冲上前，就给了对手喘息之机。
　　金军前锋的骑兵本来就乱了，在宋军长枪的威逼下，不死的就转身向后冲去，与后面上来的骑兵撞在一起。一时间整个峡谷里人喊马嘶，金军大队全部乱了。
　　军队战斗力的核心是组织能力，这个时候特别出组织的重要性。乱了的军队，面对有组织的进攻，几乎就是单方面屠杀，纵然一些金兵依然保持清醒的头脑，知道该抵挡宋军，奈何身边的战友乱了，盲目乱跑，自己也只能跑。
　　舒继明带着长枪兵，依照该有节奏，缓缓前推。压迫金军前锋后退，后退的金军又与前冲的骑兵挤在一起，全军中间彻底失去了秩序。旁边的叶延河冰层深厚，这个时候都被踏破，不知多少金军被挤到了水里。
　　不知过了多久，舒继明才清醒过来。只觉双臂沉重，几乎抬不起来。枪头上鲜血直流，连枪杆都被染红了。
　　峡谷之中已经布满了金兵尸体，根本数不清。前面的金军骑兵已经大部逃跑，只剩下些马匹受惊的，依然在那里挣扎。就连旁边的叶延河里，也堆满金兵尸体。河水无法下流，漫到路上来了。
　　王中孚从后面上来，对舒继明道：“你们使力太过，怕是追不上金兵了。现在后面的两个都上前，打扫前路，我们追到丹头寨去。王统领传了司令部的命令，务必占领丹头寨！”
　　舒继明茫然地点点头，傻傻地看着前方。
　　这一阵好杀，金军三千骑兵几乎全部损失，只有几百骑回到了丹头寨。当然，大部分金军都是踩踏而死。但没有舒继明等枪兵的压迫，又怎会如此？
　　舒继明只觉得全身脱力，连前进都很困难。布置了后面两个都继续前进，便就一屁股坐在了路边。
　　不一会，张振和程亮松到来。看路两边坐满了自己的士卒，有的甚至已经睡着了，不觉眼眶有些湿润。到了舒继明跟前，对他道：“你们一个营就打退了金军！这么多尸体，金军怕不是有两三千人之众！这是前所未有的大胜，我一定报宣抚司，对你们重赏！”
　　舒继明茫然地抬起头来，看了一会张振。然后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张振弯下腰，扶住舒继明的肩膀，对他道：“这是前所未见的大胜，你明白吗？一会后边的队伍上来，你们好好歇息！在路边坐着可是不行，要当心身体。到了丹头寨里，我要为你们庆功！”
　　舒继明只是傻傻地看着张振，脑中一片空白。
　　张振重重按了一下张振的肩膀，站起身来，到前面去了。
　　过了一会，曹玉从后边上来，急忙指挥士卒把这些脱了力的将士从地上扶起来。想法为他们准备坐卧的地方，好好休息。有的士卒倒头就睡，也任由他们睡去。
　　舒继明已经恢复了些，只是脱力，觉得行动困难。
　　见曹玉过来，道：“都监，兄弟们脱了力，只怕一时难以动弹。”
　　曹玉忙道：“没事，没事的。等一会车上来，你们只管到车里休息。这一次大战，够你吹一辈子了。”
　　舒继明摇摇头：“刚才也没觉怎么的，只是一味冲杀而已。如果这都能吹，我这一辈子好似也没多大意思了。”
　　曹玉道：“当然，对你来说可能确实不算回事，以后必然会立更大的功。但是，以一个营兵力，几乎全歼金军骑兵三千人，这功劳怎么说都不过分。”
　　舒继明看了看四周的金兵尸体，喃喃道：“这有三千人？”
　　曹玉道：“我们抓了几个金军俘虏，问的明白，确确实实是三千人。”
　　“三千骑兵？”舒继明喃喃道。感觉里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只是一味冲杀，没多大一会就脱了力。竟然杀退了三千骑兵吗？这样的事情，好似是在梦里。
　　杀在前面的三都兵马，一部分人脱了力，大部分也都疲惫不堪。被后续赶上来的军队扶上了车，一路向丹寨的方向而去。后面自有军队收拾了金军残兵，带了剩余的马匹。
　　丹头寨距清涧城五十里。下午到了城外，党明宪直接开城投降。逃到城中的金军，已经疲惫不堪，只能束手就擒。
　　进了城，寨主党明宪上前见礼。
　　张振急忙道：“寨主不必多礼。不知城中有多少兵马？储积如何？”
　　党明宪道：“因为寨西北六十里外就是安定堡，是以城中兵马不多，共计蕃兵三百二十多人。储积有一些，足够三千军队吃半年之久。”
　　张振点头。道：“最近除了这些金兵，还有没有发现其他金军踪迹？”
　　党明宪道：“安定堡里有金军，而且数量不少。丹头寨小，故金军大队不驻这里，而在安定堡。还有，龙安寨方向有金兵赶来。这支金军出寨，听说就是为了给龙安寨来的金军腾地方。”
　　张振点了点头。
　　龙安寨方向来的金军是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安定堡里也有金军。这两支军队加起来，人数想必不少。撒离喝在陕西一共一万多军队，粗略一算，几乎全部集中到这一带了。
　　清涧城歼灭了两千人，在丹头寨又歼灭三千人，这就是五千人了。再算上安定堡和龙安寨来的敌军，大概在一万人以上。不知不觉间，撒离喝在陕西的金军，竟全部张振遇上了。
　　现在想来，撒离喝从延安北上，并没有带大量金兵。他本是想到了绥德之后，令其他金军陆续赶来，最后集中在绥德军一带，与王宵猎隔河对峙。却没想到，自己被李世辅擒获，军队被张振沿峡谷各个击破。


第829章 安排
　　送走了党宪英，张振立即在丹寨官厅召集司令部人员开会。
　　众人落座，亲兵上了茶来。张振道：“我们从绥德城出发，占了清涧城。然后西向，又占了丹头寨。一路上消灭了五千金军。现在才明白，到底有多少金军，他们意欲何为。”
　　曹玉道：“虞候命我们南下，本是占领清涧城，巩固绥德的防守。却不想我们连打两仗，把金军打没了。现在到了丹头寨，才明白这是金军的主力，而且很可能是在陕西的绝大部分金军。丹头寨的一面是安堡，驻有金军大队，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一面是龙安寨，有数千金军正要过来。只要守住了丹头寨，就能保证后方绥德军的安全。”
　　说到这里，曹玉站起身，按着桌子，双目紧紧盯住众人。道：“几天之内连打两仗，我们损失了三百多人。现在两千七百人要面对金军数千人的进攻，大家要鼓起勇气，死死守住丹头寨！”
　　这个时候，都监曹玉的态度很关键。他说要守住这里，那就半步不能后退。
　　见气氛有些紧张，张振轻咳一声。道：“曹都监说的很明白，我们在丹头寨半步不能退。一退就到清涧城，敌人南下北上都很方便。丹头寨就是在峡谷中间的一座寨子，东来西往只有这一条路。在这里卡死了，敌人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奈何绥德。不过大家也不用紧张，这两天我们只损失了三百人，就歼灭金军五千。来的能有多少人？金军在陕西的军队全部赶来，也不可能超过一万人。前面是我攻敌守，还大获全胜。现在是敌攻我守，应该更容才对。特别是今天，我们一个营的部队，全歼金军三千骑兵，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说完，对左统领王文宏道：“一会回去告诉舒继明和王中孚，今晚给他们庆功。他们打得好！”
　　王文宏称是。
　　张振道：“这两天连打两仗，我们的炮弹和手雷不多了，需要立即从后面补充。一会陶清就要连夜出发，催后面多运些上来。好在这一路上都能走大车，只要运得快，能够支撑我们守城。”
　　陶清称是。知道现在时间紧急，司令部必须派一人看着后勤。
　　张振接着道：“现在看来，金军不可能明天进攻，要进攻怎么也要后天了。诸位回去之后，抓紧休整部队，修复损坏的军械。按照城的规制，加强防御。所有的大炮都到城墙上去，加强城墙防守。金军一天不来，这个工作就一天都不能停。城墙坚固一分，我们守城的力气就少用一分。”
　　张振讲完，轻轻扶着自己茶杯，看着众人。
　　见众人不说活，程亮松站起身来，道：“具体安排如下。前军营今天大战，明天休息一天。如果金军不来，后天和左军营一起，加强城墙面防守。左军营从明天起，在城墙上面安排火炮，制作炮位，摆放手雷，安排礌石滚木等城墙上的防守。中军营和右军营则修补城墙，挖掘壕沟，诸般土木作业。后军营则安排物资，各种守城器具摆在哪里，怎么吃饭休息，都要提前定好。聂峰、王文宏和张友胜，你们回去任务要安排好。”
　　三人起身称是。
　　张振说道：“好了，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了。陶清先去吃饭，一会就出发！记住，要想守住城也，炮弹和手雷是必不可少的！你回去之后，安排先把这两样送过来。丹头寨里有粮草储存，到是不太急。”
　　陶清称是，起身告辞离去。
　　张振道：“大家有什么意见，说一说吧。守住丹头寨，我们需要通力合作。”
　　今天的会议，因为丹头寨是一定要守住的，所以曹玉的态度严厉。曹玉的态度严厉，张振的态度就和缓些。这是统制和都监的相处之道，慢慢磨练出来的。
　　王文宏道：“统制和参谋刚才讲了如何防守，如何安排，基本算是完备。但是，只有死守，没有进攻，是防守不住的。只有攻守兼备，防守中有进攻，才能稳如泰山。到时如何进攻，统制还没有安排。”
　　张振笑道：“确实，刚才只讲了防守的事。这是基于两个考虑。一是虞候不会让我们死守，会派援军来。丹头寨到绥德城一百五里，援军三五天就到了。再加上我们求援的时间，只要守五天就好。再一个形势瞬息万变，用哪支军队进攻要看当时的情况，到时候临机决定。”
　　王文宏摇摇头：“还是早做决定的好。军队早做准备。”
　　张振点头：“也好。正常作战是前军和左军做为前锋使用。但这次不同，是防守作战，便让中军营主攻。作战时后军营作为预备队，随时支援其他营的战斗。必要时，由他们协同中营出城进攻，其他营辅助。”
　　王文宏听了不太满意，但没有再说什么。
　　防守的时候，针对敌人的主攻方向，必然有很多反制措施。比如突然进攻敌人的其他方向，扰乱敌军。或者在敌人后退时，突然出击，让敌军疲劳。诸般种种，许多利用进攻反制的措施。而不能够死守，让敌人想进攻就进攻，想休息就休息，那就完了。
　　张友胜道：“其实守城的时候火炮作用很大，可以轰掉敌人的所有攻城器具。但是如何使用火炮，还是在战前拟出个意见。不然安排炮位等事情，根本就无从着手。”
　　张振看了看程亮松，道：“此事我和参谋明天到城墙上看了再决定，现在做决定太早。”
　　接下来商量了几个不重要的问题，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张振站起身道：“今晚为舒继明的营庆功。其他营早早吃了饭睡觉，准备明天的事情。”
　　曹玉道：“还是全体人员参加庆功吧，舒继明的营加两只羊，再准备几坛酒。除了他们之外，其他营不许饮酒。”
　　张振笑道：“都监既然这么说，那就这样吧。现在我们的物资不缺，就略奢侈些。其他的营五只羊，舒继明的前军营十五只。除此之外，他们再加五十只鸡，尽管放开吃！”
　　众人听了，一起大笑。这样的伙食足够放开吃，不用担心菜不够了。
　　曹玉想了想道：“既然统制这么大方，那我就不能小气了。今天叶延河里捞上来了几十条鱼，一起煮了，来为前军营庆功！还有，今天晚上他们可以放开喝酒，明天休息。”
　　一边的程亮松暗暗筹划，今晚哪些人庆功，哪些人值班。党宪英虽然投降，却不能完全相信他。这些蕃兵，这种时候忠心很成问题，哪边势强投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