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客人?”听说有人请吃饭,阿爹一下子警惕起来。
小小道:“不知是哪里的客人,应该很有钱。看他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出手阔绰。我们只是唱了不到三支曲,他便一人给了一贯钱。啧,拿出四贯钱来,蛮不在意的样子。”
父亲轻拍着小小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小小啊,你年纪还小,不知道世事的险恶,眼里不能只有钱。给客人唱小曲,要注意分寸。纵然给钱,也要注意不要被客人乱摸——”
“知道了,知道了!”小小不耐烦地打断父亲。
“唉——”父亲叹了一口气,看着小小,目光里满是无奈。
第二天,王敢来到王悦道的房前,见他还没有起来,便一个人在院子里闲逛。
石榴花开得正艳,石榴树的旁边,栽了几棵蜀葵和凤仙花,正渐次开花。正是初夏,阳光很好,照在身上并不感觉炎热。在这种阳光下赏花,真是心旷神怡。
身后响起开门声。王敢回头一看,王悦道正从房里走出来。
见到王敢,王悦道道:“兄弟是洛阳人吧?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王敢道:“我本是汝州人,不过已经搬家来洛阳了。家中现在只有一个老娘,其他人都故去了。”
王悦道道:“既有老娘,应该多尽尽孝心。明天是端午节了,你回去过端午吧,我一个在赌城就行。”
王敢一听,在心中盘算,王悦道初来,想必弄不出什么事来。自己回家过个端午,后天回来,应该没有大碍。对王悦道道:“多谢公子成全。下午我就走,赶回洛阳还不晚。”
王悦道点头:“要早点回去,置办点过节用品。若回去得晚了,只怕来不及。走,我们吃早饭去!”
出了醉清风客栈,王悦道道:“在襄阳时,就听闻洛阳的驴肉汤出名,不知这附近有没有。”
王敢道:“赌城我也不熟,走走看吧。”
上午的醉清风并不热闹,住在里面的人要么在睡懒觉,要么在外面闲逛。城里显得热闹些,街道上人来人往。
走了一会,见到路边又有一家客栈,高大气派,不下于醉清风。
王敢道:“这一家是悦来客栈,也是宣抚司之下的产业。不过主管在建的时候贪腐成风,被宣抚司逮了去,新换了个主管不熟悉这产业,生意比不过醉清风。”
王悦道道:“赌城里面,倒有不少宣抚司之下的产业。”
王敢道:“那是。谁都知道赌场赚钱,宣抚司又如何不知道?当然要把产业握在手里。不过,洛阳的员外们见了眼红,也到这里来开客栈。现在,附近有两家赌场,正在建设,就是员外们开的。”
王悦道点了点头:“这种产业,拿在手里就不怕赔钱,谁不眼馋?我若是住在洛阳,也来建一处。”
一边说着,两人沿着街道一路走去。
路边的店铺都高大气派,很多都在建设当中,忙忙碌碌的。直到走过两个街口,才见到一处店铺,门外挑了个招子:“许记驴肉汤”。门面高大气派,里面的客人满满当当。
王悦道道:“可算是看见一家。走,我们进去尝尝这洛阳出名的驴肉汤!”
说完,抬腿进了驴肉汤店。
店面很大,店里面的桌椅也很整齐。虽然时间有点晚,但赌城的人们起得也晚,只有两三张空闲的桌子。王悦道走过去占了一张桌子,让王敢去买汤。
王敢买了两碗三十文一碗的汤,拿了四个烧饼,放在桌子上。
王悦道喝了一口汤,道:“嗯,果然不负盛名,果然鲜美!”
第1054章 密谈
喝过了驴肉汤,走出店门。王悦道看了看天色,对王敢道:“你回洛阳去吧,免得晚了。”
王敢向王悦道告辞,回到醉清风收拾一下,便离开了客栈。走出客栈,王敢越想越是不对。绕过客栈,来到了一处赌城司理院下辖的一处哨所。
拦住迎面走过来的一个兵丁,王敢道:“不知马清悦长行在哪里?”
兵丁上下打量了一番,指着身后的一间房子道:“马长行在那间房子里。”
王敢谢过,径直走向那间房子。推开门,见马清悦坐在里面,正在处理公文。
马清悦听见门响,抬起头来,忙道:“今天什么风,王官人来我这里?”
说完,站起身来,拿起茶杯泡茶。
王敢在对面的椅子坐下,道:“得宣抚令,到赌城有事分干。想起许多日子不见,特来见一见兄弟。”
泡了茶,端到王敢面前放下,马清悦笑道:“有什么事尽吩咐。我们兄弟,何必说客套话。”
王敢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道:“实不相瞒,确实有一件事要麻烦兄弟。”
马清悦道:“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绝不皱一下眉头!”
王敢道:“前天从襄阳来了一个人物,叫作王悦道,听说他爹是官家身边的王医师。宣抚怕他弄出事来,吩咐我陪在他身边。那人听说我们赌城热闹,便赶了过来,昨天晚上在赌场里玩了一夜。明天端午,他吩咐我回家过节,我不得不离开赌城,就没人看着他了。”
马清悦道:“王官人的意思——”
王敢道:“不错,你替我暗地里看他一天。也不用露出身份,你乔装打扮了,到赌城里盯住他就行。记住他跟哪些人说过话,做过什么事,等我回来,告诉我就行。”
马清悦做长行,以前就跟王敢熟悉。后来调来赌城,依然有来往。听了王敢的话,见并不麻烦,便痛快地答应下来。做长行负责治安,乔装打扮这种事情熟悉,做起来也方便。
又聊了几句闲话,王敢道:“我要赶回洛阳去,天晚了不太方便。这便告辞,我说的话兄弟千万做到!”
离开马清悦,王敢看看天色,已经临近中午,便急急搭了马车,回洛阳去。
王悦道喝过了驴肉汤,先在赌城里转一会,便回到赌场里,痛痛快快玩到晚上。也没有叫歌女来唱曲,随便吃一点,便上床睡觉。一觉睡到大天亮,起来收拾了,出来喝一碗牛肉汤,便回到客栈里。
马清悦换作普通客人打扮,一路跟在王悦道身后。见他回了客栈后,再不出来,只好在前面赌钱。
今天是端午节,赌场里的生意冷清。马清悦坐在赌场里,也是昏昏欲睡。
突然,赌场里来了一个客人,拉住小厮问道:“客栈里有一位叫王悦道的客人,烦请通禀一声,有人找。”
小厮上上下下打量了客人一番,才道:“什么客人找?”
客人说道:“就说是一位故人。”
小厮点了点头,对客人道:“您在这里稍等。”
说完,转身向后边去了。
马清悦在一边听见,耳朵立即竖了起来。听见小厮与客人说的话不尴尬,悄悄起身,随着小厮到后院去。
小厮来到王悦道的房外,道:“官人,外面来了一个客人,说是故人来寻。”
门“吱呀”打开,岁儿从里面出来道:“我家官人还没有起身,让那个客人等着!”
话刚说完,房里传来王悦道的声音:“我起来了,让他过来吧。”
小厮答应一声,飞跑着到前面去了。
马清悦左右看了一下,绕到房屋的窗后,到王悦道的房间后窗蹲了下来。
不大一会,小厮领着客人到了王悦道的屋外,指着房间道:“就是这一间了。”
客人向小厮深施一礼,道:“多谢了!”
说完,上前打门。又回头看了一眼依然站在原地的小厮,直到小厮退去,才依旧打门。
门打开,王悦道出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客人,拱手道:“在下王悦道,奉官家之命,前来见先生。”
客人左右看了看,才道:“在下曹玉萍,现为阳翟知县。”
王悦道道:“先生里面请。”
说完,两人进了屋里,分宾主落座。
王悦道见曹玉萍的眼睛老是在岁儿的身上晃,知道他不放心。便道:“岁儿,你出去买些下酒菜来。要精细些,今天中午我请这位朋友吃酒。”
岁儿听了,一下从凳子上蹦起来。从王悦道手里接了钱,蹦蹦跳跳地出了门去。
见岁儿出去,王悦道起身关上房门。对曹玉萍道:“先生有话可以讲了。现在出得你口,入得我耳,天下间绝无第三个人知道。虽然是王宣抚地盘,他又如何知晓?”
曹玉萍叹了口气:“官人莫要怪我疑神疑鬼,实在是此事关系甚大,不得不小心。”
王悦道道:“官家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特意派了我来。别人只道是我是个富家公子,贪图富贵享受,却不知道担着如此天大的事。先生喝口茶,详情同我细细讲来。”
曹玉萍喝了口茶,道:“自去年河东大胜,尤其在洛阳斩了粘罕等几十员金将,王宣抚帐下诸将,人人都说宣抚当自立为王,不再受朝廷的管辖。起先只是几个人这么说,后来人人都这么说。最关键的,是王宣抚没有阻拦,任由手下不受拘束地乱说。到了今天,不只是帐下诸将,而是民间也如此说,这就可怕了。”
马悦清在外面听见,不由吓了一跳。
王宵猎的手下,几乎人人都说王宵猎该造反,该做皇帝。可大家知道,造反是砍头的事,特意避开朝廷。这个曹玉萍把这件事捅到皇帝那里,可不得了。
现在才知道,王敢离开赌城,为何要找自己盯住王悦道。
曹玉萍说的东西不稀奇,关键是给谁说。这个王悦道看来是皇帝身边亲信的人,那就不同了。只要王悦道把这消息报给皇上,朝廷还能容得下王宵猎?
第1055章 突然回去
曹玉萍拿出一张纸来,上面详细记录了王宵猎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反意,不再约束手下说起造反的事情,以至于造反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人人皆知。通过这一张纸,完全了解了王宵猎造反是怎么一回事。
王悦道详细地记了下来,最后收起纸,大笑道:“有此证据,王宵猎万死不足以赎其罪!曹知县,你为国立下此等大功,事成之后,必然会受到重用!”
曹玉萍忙道不敢。
王悦道道:“知县现在身份敏感,事情已经全部告知于我,还请快快离去吧。”
曹玉萍答应一声,起身把上下包了个严实,告辞离去。
曹玉萍离去,王悦道起身,在屋内来回走了几圈。又回到位子上,仔细看了一遍根据曹玉萍所说记的纸。用手弹了弹纸张,道:“大事定矣!”
把纸仔细收起来,揣进怀里。仰起头,挺起胸,径直向赌场走去。到赌桌旁,兴致勃勃地赌了起来。
马悦清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如此大事,竟派了个年轻官员来,真是让人想不到。若不是亲眼看见,谁会往心里去?王宣抚这遭,要遭大难了!”
转到前面看了一眼王悦道,正赌得兴起。便转出赌场,在自己屋里坐等。
第二天,没有到赌场,王敢便到哨所,先找马悦清。
见到王敢,马悦清一把拉住,来到了房里面。道:“哥哥,这回你立大功了!”
王敢道:“你看到了什么?说给我听!”
马悦清道:“你说的那个人,果然来这里大有深意!一个叫曹玉萍的知县,巴巴地来找。他尽知道这两年的事,把他所知道的,写成一张纸,说给王悦道听。”
说完,把曹玉萍如何根据一张纸,把话说给王悦道听。王悦道如何听下来,统统一一记清楚,写成了一张纸,自己收了起来。想来根据这一张纸,回去不知说什么话。
王敢点了点头:“现在已经五月了,官家该有动作了。派个人来打听宣抚的事,正当此时!”
马悦清道:“这可不得了!你说的那个人,把宣抚的事情都记了下来,一清二楚!如果据此报上去,说给官家知道的话,那还了得!这可是杀头的罪过!”
王敢道:“我知道了,自会报给宣抚知道。这一次,多谢兄弟了!听说的事,你知我知,不可让第三人知道。”
马悦清再三赌誓,绝不说给任何人听。直到王敢离开,马悦清一路追到了外面,再三保证不说给别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