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宵猎想了一下,道:“好了,你先下去吧。有其他的事情,我再问你。”
等传令兵走后,王宵猎在房间踱来踱去。过了一会,决定了下来,命亲兵去唤汪若海过来。
汪若海进了房子,奇怪地问王宵猎:“宣抚,有什么事安排?”
王宵猎道:“我们立即到李兴的师一趟,去看看他。——刚刚传令兵来报,前天晚上,突然有金兵袭击了赵州,李兴的师损失惨重。我们去看看,了解一下情况,顺便安慰李兴。”
汪若海立即答应,立即去安排一下事务,跟王宵猎上路。
高邑到赵州七十里,王宵猎一路上急驰赶路,当天晚上傍晚时分到达赵州。
李兴和宋格月匆匆迎出来,接着王宵猎。
一下马,王宵猎急道:“你们两人有没有受伤?全部死了多少人?”
宋格月道:“真是上天有眼!当天晚上,都统在最后面,我还在城外边,都没有受伤。经过统计之后,经过一夜厮杀,我们死了三千八百人,受伤两千六百三十一人。不过在最后,我们拼死用火炮守住了。造成金军死了四千七百六十二人,伤了五百六十七人。总体来看,也没有吃大亏。”
李兴道:“我们死的人,大多是在开头被砍杀的。金兵突然而来,数量又多,杀人又不眨眼,吃亏不小。我们估计了一下,那晚来的金兵,总数应该在一万人左右。真定府总共有三万金兵,出动了一万人来偷袭,算是拿出血本了。”
王宵猎点头:“出动一万人,金军真是精锐尽出,本来要打掉我们一个师的。走,进去我们再说。”
几个人一起走向帅帐。王宵猎沿路看着赵州城内的景象,屋庐尽毁,几乎见不到一个活人。士兵依然在屋间,找寻着死尸,抬出屋去。
赵州全城三千多人,仅这些人数损失,就超过金军了。
看了一会,王宵猎道:“计算人数的时候,有没有计算百姓?”
宋格月愣了一下,道:“没有。算人数的时候,百姓都不计算在内。”
王宵猎道:“把百姓的人数也统计一下,单独计算。这些百姓,也是人命哪,我们不能不算。来的时候,他们箪食壶浆相迎,不以忘了他们。他们的生命,也丧失在了金兵的手中。”
宋格月答应,立即安排人手。
到了帅帐内坐好,王宵猎道:“金兵这次进攻,显然计议已久,早做了准备。赵州由于离真定府较近,金兵又选了军兵刚到达的时候进攻,所以造成很大损失。幸运的是,我们的炮兵及时做好了准备,给金兵造成了不亚于我们的人员损失,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李兴道:“若不是炮兵指挥柴旦警醒,及时准备好了炮兵,那一夜我们就只能被杀出城去了。造成的损失,不敢想象。可惜的是柴旦的耳朵被火炮震聋,恢复了两日,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王宵猎道:“让柴旦仔细休养,好好恢复,要恢复得眼以前一样好!”
李兴道:“我知道了。”
看着李兴和宋格月两人,王宵猎道:“虽然互有胜败,不能算胜利了,但你们是在被突然进攻的时候,取得了这样的战绩。这样的战绩,是值得被大肆赞扬的!不要因为被突然打击了,就萎靡不振,就泄气了。应该看到,在被突然打击的时候,你们能发现自己的优点,并发扬自己的优点,并最终战胜敌人!”
李兴和宋格月眼睛里发着光,看着王宵猎。
王宵猎道:“接下来,要妥善安排被击伤的人,积极治疗。我们比敌人强的是什么?就是治疗!在战场上我们的伤员占的比例,要比金军大得多。但是我们的伤员,都能得到妥善的治疗,得到照顾。不是你在战场打一场,或者被打伤了,被残疾了,就没有人管了。而是只要参加军队,就会管一辈子。只有对伤员妥善的治疗,才能给战斗人员以充足的信心,搏命的战斗!”
李兴和宋格月一起称是。
王宵猎道:“在战斗中死亡的人员,要妥善的安置。他们的尸体要收拢,现在天气热了,不能久放,要早早地烧成骨殖,给家里送回去。送回去之后,要严格执行烈士相关政策,不能两一摊,没有军人的事情了。要跟当地的烈士主管衙门做好交接,让他们保护好烈士的家属。”
李兴和宋格月答应。宋格月道:“请宣抚放心,我一定派专人去烈士家里,执行好此事。”
王宵猎道:“大战之后,最重要的就是这两件事情。你们先办好了,军心才能够稳定下来,才能打好仗。宋格月是钤辖,这是你该管的事,要多费心!”
宋格月叉手道:“属下明白。一定要把伤的治好,死的安葬好,请宣抚放心!”
王宵猎点了点头:“把这两件事做好了,我们才能谈军队要怎么整顿,要怎么迎接下面的战斗。不是说我们一个师的部队,被打一次就垮了,而是应该越打越强!”
第1092章 战意
简短地开了一个会,看看天色已晚。王宵猎道:“现在诸事繁忙,各位先回去吧,忙你们手上的事。晚上准备两个菜,我再和李兴、宋格月一起吃个饭,谈一谈今后的事。”
司令部的人员纷纷告辞,帅帐里只剩王宵猎、汪若海、李兴和宋格月。
王宵猎道:“天色炎热,我们到外面吃饭吧。天一天一天凉下来了,我看外面兵士有福,抓了一些蠽蟟螝,我们刚好炸了吃。炎炎夏日,今夜有福了。”
太阳落下山去,凉风开始起来,吹在身上,神清气爽。
王宵猎走到洨水边,吹着河面上的晚风,想着心事。
这次李兴刚到赵州便遭到袭击,是金军精心准备了很久的战事。在宋军来的路上,金军已经盯上了宋军。到了宋军驻扎的时候,金军算着宋军的脚步,早就算好了时辰。
兀术出息了啊,能提前算好自己的时辰了。而且一万精兵,不发一声,乖乖等那么多天。
王宵猎长出一口气,重新提起精神。
本来金兵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王宵猎缺少了兴趣,这样倒是有兴致了。
宋格月准备了几菜,无非是红焖肘子、板栗烧鸡、红烧鲤鱼等,配几个凉菜,也很丰盛。过来叫王宵猎吃饭,口中道:“我们刚到赵州没几天,宣抚莫嫌寒酸。”
王宵猎笑道:“我又不是特意到赵州吃饭的,嫌什么寒酸?天晚了,我们一起吃饭,顺便讨论些事情。”
在广场边坐下,上了菜来,又上了一大壶酒。
王宵猎举起酒来,道:“本来军中是不适宜饮酒的,但你们在突遭袭击时,能够反败为胜,可堪骄傲!你们能够取得这一场大胜,值得为此事浮一大白!”
众人急忙举起酒杯来,仰头一饮而尽。
喝了一会,酒过了三巡,渐渐也就放开,说话没有顾虑了。
李兴胳膊驻着膝盖,挥着手道:“你们诸人是没有在那天晚上啊,金兵突然冲进城来,咬牙拼杀。官兵夜里刚刚进城,还没有收拾,哪里有什么还手之力?在城里的人太多,人挤着人啊。夏天又都住在大街上,被金军砍倒的,一排一排的人啊!唉呀,别提有多惨了!”
汪若海笑着问道:“那你在做什么?”
李兴道:“我?我被吓傻了!帅帐本在城的后头,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等弄清了是金兵砍人,我在帅帐外面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干什么是好。过了一会,清醒过来,想起来我军是不能阻挡,才被金军砍得那么狠。急忙把裤腿扎了,转着军队一直喊。第五师听命,我是都统李兴。听从你的指挥使、都头的指挥,排好队形,拿好武器,与金军拼命了!就这样跑来跑去,噪子都喊得哑了,咳出血来。”
汪若海缓缓点了点头:“李兴确实是一条好汉,这样的阵仗被硬挺了过来。”
李兴道:“炮兵指挥柴旦真是一条汉子,在我跑着喊的时候,带着手下终于架起炮来。一声令下,大炮开兮轰他娘的!他的炮虽然排不满城里,但炮弹射出去可排得满。我们在城后面发炮,不但把金军杀了个干干净净,而且城里的房子也全都倒了。唉呀,那叫一个惨哪!”
王宵猎看着李兴,可以想象当时的惨状。真正经历过的人,心里会遭受怎样的震撼?举起酒杯来,对李兴道:“多亏了李都统,我们才有了今日。来,我敬你一杯!”
李兴忙拿起酒杯,双手举着,与王宵猎碰了一杯。
把酒杯放下,王宵猎看着李兴,用手拍了拍他的肩旁,重重地道:“好汉子!真是一条好汉!”
李兴道:“不敢!不敢!这是我应该做的!”
王宵猎道:“从在河东路起,你与解立农不断练兵,转来转去,一直没有仗打。别人说是可惜,心里却有些瞧不起你们。说句实话,我的心里也没有底。打到真定府,还不敢凑上前去,先在赵州等着。等什么?当然是等董先和谭兴平两个师,能够杀出太行山来。谁知道你们竟有这种本事,能够与金兵硬拼!”
李兴叹了口气:“一直没有仗打,我的心里也有些没底。要说不能打,我多少日子练兵,日日苦练,怎么不能打了呢?要说能打,宣抚不应不让我们上啊?”
王宵猎苦笑道:“确实是机缘巧合,轮到你们的时候,仗打完了。没想到让你们如此困苦。”
李兴道:“真是造化弄人,给我们这种误会。”
王宵猎道:“经过这一战,我看清了你们是能打仗的,不比任何一支军队差!来了真定府,何必要等解立农和谭兴平两个师呢?我们的兵力并不比金军差,应该直接杀上去才是!”
李兴道:“我从赵州直接杀上去?”
王宵猎点了点头:“不错。接下来你与解立农不必再在赵州了,而是直接杀进真定府。先扫荡了元氏和栾城县,而后把真定府围起来。兀术愿战就出城来战,直接刀对刀、枪对枪硬拼一场!”
李兴听了摩拳擦掌,道:“早就该这样了!我们的人数比金军多,凭什么躺着他们?”
汪右海道:“人数然差不多,但要注意金军的阿里喜。真定府有金军三万,随军的阿里喜也不少于三万,当中有很多人能上战场作战。一定要小心,不能死算人数。”
李兴道:“就是加上三万阿里喜,也不过是六万人。我们两军合计五万,再加上宣抚带的五千人,也相差不了多少兵马!就是两军列开阵势,谁又怕了他!”
看李兴豪气干云,王宵猎不由豪兴大发。大笑道:“说得好,凭什么怕了金军?就要当面把金军车翻!”
说完,拿起酒杯来,与李兴、宋格月和汪若海喝了一大杯酒。
此时凉风吹来,带来了阵阵凉意。王宵猎解开衣衫,只觉得意气风发,好似有无数的力气。
汪若海看着暗暗点头,知道王宵猎和李兴的战意终于起来,要与兀术决一死战了。
第1093章 井陉
八月初七,王宵猎大军北上,两个师到了滹沱河对岸,与兀术兵马隔河对峙。
王宵猎顺着河走了一会,回到了原地。道:“滹沱河水势正急,兀术把渡船全部收到河北去,令我们无法渡河。此事需从长计议,不可着急。”
汪若海道:“要想从真定的正面渡河,有点难了。当先攻井陉,把董先和谭兴平的两个师接过来。”
王宵猎点了点头:“有也有道理。此事我们回帅帐,商量一下吧。”
兀术和韩常站在城头,看着对岸的宋军军营。
韩常道:“宋军军营绵延好长,兵马不少。”
兀术恨恨地道:“若是几年之前,再多的宋军也杀过去,片甲不留!”
兀术最近经常说起以前,充满意气风发。现在的宋军怎么对付,就只有沉默。若强问他有什么意见,就只有挥马杀过去,杀得片甲不留。只有真正指挥起来的时候,才会打起十二分精神,格外小心。
韩常道:“大王拿出个主意,给宋军一击。不然宋军如此猖狂,怎么得了?”
兀术沉默不语,一双眼睛死死地钉住宋军大营,冥思苦想。
突然,兀术道:“我们乘宋军不备,突然渡过河去,杀入宋军之中!”
韩常苦笑:“不行的。宋军早有了准备不说,渡过河去之后,即使胜了,又怎么回来?”
兀术再次陷入了苦思,绞尽脑汁。
占上风的时候,随便想出一计,便就可以实行下去。即使中间有差错,也可以凭着强力,一一摆平。反正自己的军队强大,即使遇到困难,也可以凭着强力一一解决。
现在处于下风,任你绞破脑汁想出来的计策,都能遇到各种困难。不是非常巧妙,经过苦思,再加上执行的人胆大心细,是执行不了的。兀术想了又想,刚说出来的计策,往往就被韩常否定。
面对着滹沱河,和数量不亚于自己的金军,王宵猎也无计可施。如果打成长时间的战争,王宵猎当然会有很多办法。可面对真定府,王宵猎原来的想法,是短时间解决,最多不要超过半个月。时间一短,很多问题就出来了。
王宵猎最后决定,把滹沱河的南岸全部攻下来,其中包括进陉。彻底打开太行山的道路,先把董先和谭兴平的两个师接过来。全军到齐之后,再与兀术从长计议。
解立农带五千兵马,到了进陉城外。
在城外看了一会,解立农笑道:“围了真定府,兀术也知道守不住进陉,只派了两千兵马。要破城,岂不是简单之极?我们有火炮,所谓的城墙,很快就能轰开。”
说完,转过身来,命令今开造饭,明天鼓足力气,打开进陉城。
移刺成站在城头,脸色深沉,看着宋军正在布置大营。过了一会,叹道:“宋军有五千人。若在平时,以五千人攻城,只会人少。现在宋军中有大炮,打在城上,城池如何守得住?”
说完,低头苦思对策。
一旁的副将吉里思对移刺成道:“将军,既然守不住,当另想办法。兀术大王不会渡河南来了,要全靠我们自己守城。这样守下去,只能看着城破。”
移刺成道:“若依着你,该如何做?”
吉里思道:“乘宋军新来,今夜杀出城去。若能把宋军杀退,那一切皆好。若不能杀退,杀一阵也能严缓他们的进攻。时间长了,再再慢慢想办法。”
移刺成低头想了一会,道:“好!今夜杀出城去,与宋军见个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