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刘老爷不但有银子,而且确实有实力。
揽月阁的西域舞姬每隔三四个月就会更换一次,在此之前,任何男人都不可触碰这些舞姬一下,但时间一到,便可以重金出售,而刘老爷从来不在乎要花费多少银子,这几年他先后从揽月阁花了重金买了四名西域舞姬回去,伺候他一年半载,就会被他转手又卖出去。
之前他看上的哈尼孜突然消失,让他心中很是不舒服,这一次盯了几个月的奴儿姬香软诱人,刘老爷本来是势在必得,但今天却又让他大大失望,心中甚至起了恨意。
本来到嘴的肥肉,偏偏被人横刀夺爱。
从甄郡来的那位少公子,竟然直接将奴儿姬带到了房里,被恶狼带走的羔羊,岂有活下来的道理。
看着二楼那间房门外守着四名青衣刀客,刘老爷心都碎了。
西陵三大门阀,那是超然的存在,即使是在宇文郡,刘老爷也绝不敢得罪了甄家的少公子。
甄家的银子比刘家多了不知有多少,而甄家的势力,当然是刘家远远及不上。
刘老爷冲着那间房的方向吐了口口水,暗中诅咒甄少公子酒色过度,早日超生。
甄煜江当然不知道刘老爷对自己的诅咒,天色已晚,房内香气四溢,西域舞姬妖娆的舞姿让他心神荡漾,但他毕竟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并不着急,长夜漫漫,有的是时间收拾这小妖精。
门外传来敲门声,甄煜江皱起眉头,听到外面护卫声音道:“少公子,厨房送来一罐汤,说是专门孝敬少公子。”
甄煜江虽然被打扰了兴致,但揽月阁的人主动向他送汤,心中还是很舒坦,示意奴儿姬过去打开门,护卫端着一只瓦罐进来,放在桌上,门外一名伙计躬着身子,满脸堆笑。
有了被刺的遭遇,甄煜江对自己的安全愈发的重视,虽然无法摆脱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但处处小心谨慎,即使有人送汤过来,也不让靠近,只能由自己的亲信护卫送入进来。
“少公子,他们知道你大驾光临,所以专门给你熬了汤。”护卫低声道:“他们说这是猎户从山上打到的猛虎,专门熬了虎鞭汤。”
“虎鞭?”甄煜江自然知道虎鞭的价值,一碗汤喝下去,今晚必然是龙精虎猛,杀的奴儿姬这小妖精求饶不止,笑道:“他们倒是有心了,赏些银子!”
护卫却已经从身上取出一根银针,打开了汤罐,用勺子舀了一勺汤出来,银针刺入汤水之中,随即拿了出来,在灯火下等了一下,银针没有丝毫变化,点头道:“少公子,这罐汤水很安全。”
“好。”甄煜江挥手道:“下去吧。”
等护卫下了去,奴儿姬将门闩闩好,这才扭动腰肢过去,用小碗盛了一碗汤,坐在甄煜江的腿上,拿着勺子道:“少公子,我伺候你喝汤。”
“乖。”甄煜江凑上去在奴儿姬脸上亲了一下:“不过不要用勺子,勺子里的汤,本公子不喝。”
这些西域舞姬最是善解人意,见到甄煜江正看着自己的红唇,立时明白,拿着勺子舀了汤,先含入口中,这才凑过去,以嘴为勺,伺候着甄煜江喝汤。
甄煜江显然很喜欢这样的游戏,半碗汤竟是用这样的方法喝了下去,奴儿姬还要再喂,甄煜江摇摇头,笑眯眯道:“剩下的你帮我喝完。”
西域胡姬最是温顺,听甄煜江吩咐,便将剩下的小半碗一饮而尽。
甄煜江等西域胡姬放下汤碗,立时抱在怀中,一只手已经塞进奴儿姬衣襟中,握住她酥胸,赞叹道:“果然是尤物,小宝贝,我要带你回家,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喜欢少公子,少公子要带我走,我很欢喜。”奴儿姬依偎在甄煜江怀中,被甄煜江拨弄的脸色潮红。
甄煜江轻笑道:“要我带你走,先要看看你本事如何。本公子是爱才之人,没本事的人可入不了我的法眼。”凑近奴儿姬耳畔道:“你今晚若是伺候的本公子舒舒服服,床上本事出众,本公子一定会将你带回去,以后吃香的喝辣的,绝不亏待你。”猛地将奴儿姬横身抱起,便往床边走过去,只走出几步,却觉得眼前有些发话,用力摇摇头,也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走到床边,将奴儿姬放在床上。
奴儿姬跪在床沿边,甄煜江看着她红红的小嘴唇,低声道:“让本公子先试试你的口技如何?”退去外衫,站在奴儿姬面前,奴儿姬伸手过来,好没碰到要碰的地方,一只手却软软垂下去,甄煜江一愣,奴儿姬整个身体却已经趴在床上,脑袋垂在床沿边。
甄煜江皱起眉头,抓起奴儿姬的头发,将她脑袋扯起来,却发现奴儿姬闭着眼睛,竟似乎已经睡过去。
甄煜江诧异万分,便在此时,眼前发花,猛然间意识到事情不妙,知道很可能中了对手的道儿,正要叫喊人进来,还没发出声音,整个人已经颓然瘫倒下去。
好一阵子过后,后窗忽然被一根细细的铁丝挑起窗栓,后窗被轻轻推开,两名蒙着面孔的黑衣人从窗外翻进来,过去抬起甄煜江,极其小心翼翼地用绳子将甄煜江捆着,然后从窗口放了下去。
甄煜江迷迷糊糊之中,只感觉全身发寒,如同身处冰窖,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来,四周却是一片漆黑,也不知置身何处。
他坐起身来,四下里看了看,模糊一片,感觉身上有些不对劲,用手摸了摸,大吃一惊,自己竟然是不着片缕,全身上下完全赤裸。
“这是哪里?”甄煜江大声叫道:“有人没有?”
四周一片死寂,阴森可怖,甄煜江双目稍微适应了一些昏暗的环境,忽地发现不远处似乎有影子闪过,他心下一凛,便在此时,却听得两声怪笑发出来,循声看去,依稀看到在自己身前不远,竟然有几尊雕像,那笑声竟是从雕像里面发出来。
四周阴森可怖,那雕像竟然还发出怪笑,甄煜江立时魂飞魄散。
笑声只笑了两下,便戛然而止,甄煜江毛骨悚然,抬头看了看,却发现这是一尊地藏王菩萨的雕像,左右两边,却是两位护法金刚,狰狞可怖,在这漆黑的夜里,又在这诡异之处,一股寒气从甄煜江脚底板直冲头顶。
他依稀记得自己本来是在揽月阁温暖的房间,怎的一睁眼,却到了这鬼地方。
他正自疑惑,忽听得那雕像有怪笑几声,毛骨悚然,甄煜江普通跪倒在地,随即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道:“判官,接下来是什么案子?”声音却是从自己的后面传过来,甄煜江急忙回头去看,只见到昏暗之中,一个高大的影子正在晃动,他一时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爬起身来,拱手便要上前询问,便听得一个尖细的声音喝道:“大胆游魂,还不跪下。”
甄煜江一怔,循声看去,只见自己身边不远处,突然冒出来两个影子,他仔细看了看,脸色骤变,死一般惨白。
那两道身影,一白一黑,头戴高帽,白者从口中拖出一条长长的舌头,黑者面如黑炭,如果不是站在白者身边,甚至无法发现。
黑白无常!
甄煜江惊惧无比,四下看了看,又见到身影闪绰,边上又冒出几个狰狞可怖的鬼差。
他一颗心沉到谷底,想到那声音提及“游魂”,猛然想到,自己现在难道只是游魂?黑白无常是拘魂使者,难道自己竟然被黑白无常拘捕到了地府之中?
“大王,生死薄上,记着甄氏煜江阳寿已尽。”那高大身影身侧出现一道影子:“接下来要审的就是此魂,此人在阳间作恶多端,罪行罄竹难书,还请大王严加审讯。”
第249章 还阳
甄煜江脸色煞白。
那判官称呼高大身影为“大王”,那就是阎王爷了。
甄煜江冰冷彻骨,双臂抱着胸口,已经跪在地上。
“所跪何魂?”阎王开口问道。
甄煜江从出生开始,娇生惯养,过得从来都是人上人的日子,此时不着片缕,寒冷彻骨,在这阴森森的地方,再没有丝毫胆气,颤声道:“我是……我是甄煜江,大王在上,求大王饶命。”
“你的魂魄都在这里了,还要饶什么命?”阎王道:“甄煜江,你是自行招供在阳间的罪业,还是要本王一桩一桩地审讯?”
“大王,我没有罪恶,我……!”
判官喝道:“住口,竟敢欺瞒大王。你在阳间所作所为,生死簿里都有记录,尽你一人,占了生死簿数页,真是恶贯满盈。”沉声道:“来人,让他清醒一下,好好想想。”
两名鬼差拎着两只桶,里面装满了水,一左一右走到甄煜江身边,临头往甄煜江浇了下来。
冷水寒如冰,甄煜江浑身一阵紧缩,“哎哟”叫出声来,却又不敢闪躲。
他细皮嫩肉,哪里受过此等苦楚,两桶水淋下来,全身瑟瑟发抖,更是抱紧了胳膊。
“大王,甄煜江这一生为恶,到今日为止,总共干下三千九百七十五件恶事,其中大恶七百八十六件,剩下的都是小恶。”判官摇头道:“这等恶鬼,也不用审讯了,大王,我看还是直接带回地府,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地府的酷刑,从头到尾都领受一遍。”
甄煜江神魂皆碎,心想我竟然干下这么多恶事?又想就算成了魂魄,要经受地府酷刑那也是撑不住,颤声道:“大王开恩,我罪大恶极,求大王饶恕,以后我绝不敢作恶,定会改过自新,求大王再给我一次机会。”
“住口。”牛头马面齐声喝道:“不得喧哗。”
“甄煜江,你可认识甄华清?”判官翻看生死簿,黑灯瞎火也亏他眼睛好,开口问道:“甄华清的阳寿也应该尽了,牛头马面,为何没有将甄华清的魂魄拘过来?”
牛头道:“回禀判官,你发了拘捕甄煜江的生死签,还没有发拘捕甄华清的生死签。”
“哦?”判官道:“那是我疏忽了。嗯,甄华清的阳寿还有几天,回头我补给你们生死签。”
甄煜江忍不住道:“家父……家父阳寿也尽了?”
“那是自然。”判官道:“你们父子都是作恶多端,不过你们甄家祖上荫德,才让甄华清活到这个岁数,只是甄华清自己为恶,并无积德,再加上你自己也是作恶多端,所以你的阳寿才会这么快就尽了。若是甄华清这辈子多积了善德,你的阳寿还能延续二十多年。”
甄煜江急道:“大王,家父作恶,与……与我没有关系啊,求大王做主,不要让他牵累我。”
“他在阳间与你有父子关系,他所为,你自然撇不清关系。”阎王道:“难道你不认他为父?”
“我……我是我,他是他……!”甄煜江颤声道:“大王,若……若能延我阳寿,我宁可和他断绝关系。”
阎王道:“你们生为父子,岂是说断就断?你若真的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他的罪业确实不可能牵连到你,你尸身未坏,而且还能延续十八年阳寿。”
“我断,我断。”甄煜江毫不犹豫道:“大王,我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判官喝道:“要不要断绝阳间血亲,可不是由你说了算。冥界虽然是以善恶评定,但你还没有进入鬼门关,所以还与阳间有牵绊,暂时还与他是父子。除非他是万恶之辈,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此等大奸大恶,大王或许还能允许你与他断绝关系,否则万万不能。”
甄煜江一怔,阎王已经道:“牛头马面,将游魂甄煜江押送地府,过鬼门关,打入十八层地狱。”
牛头马面上前两步,甄煜江已经叫道:“等一下。”向阎王道:“大王,是否家父……不不,是否甄华清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我便可以与他断绝关系?”
“不错。”阎王道。
甄煜江立刻道:“我可以证明,他确实是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求大王开恩,我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甄煜江,你可知晓,若是你和他断绝了关系,他的罪业连累不到你,你固然可以还阳,但他下辈子可是要沦为畜生道,成为猪狗牛羊。”阎王缓缓道:“你难道愿意看到他沦入畜生道?”
甄煜江一咬牙,道:“他大奸大恶,该有此报。”
“你说他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又怎么说?”判官问道。
甄煜江被两桶冷水浇洒,身上兀自湿淋淋一片,寒气渗入骨头,全身瑟瑟发抖,却还是道:“他有谋反之心,是为不忠。”见判官和阎王似乎都在盯着自己看,继续道:“当年他背叛了朝廷,看着都护军与敌军交战,却拒不支援,那时候就已经不忠。后来朝廷赐封他为侯爵,他一直担心朝廷秋后算账,暗中囤积粮草,豢养死士,操练兵马,就是……就是准备谋反,大王,这……这是不是对朝廷不忠?”
阎王道:“确实不忠。”
“他的毕生所为,生死簿都有记录。”判官缓缓道:“不过此番是你要与他断绝关系,所以必须有你亲口说出他的罪业,如果你所言和生死簿所记吻合,大王开恩,确实可以让你还阳。”
甄煜江双臂搂抱,全身冻得直发抖,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一定如实招供。”
“他可有与敌国私通?”判官问道:“若有此罪业,那便是大不忠。”
甄煜江犹豫了一下,才道:“一定有,虽然我不确认,但当年兀陀人攻打西陵的时候,他就暗中与兀陀人有勾结,我相信他如今暗中还在和敌国藕断丝连,出卖大唐。”
“都记下了。”判官回头看了一下,昏暗之中,甄煜江才依稀看到判官身后正有一人在记录。
“你说他不仁,又怎么说?”
“他对百姓强加赋税,若是有人反抗,便会派人镇压。”甄煜江道:“有一个村子的人闹了荒,交不起赋税,他便诬陷村子里的人造反,派兵将村子里的不少人都抓了起来,关进死牢,然后当众斩首,他说这是杀一儆百,老百姓瞧见不交赋税就要砍头,便不敢不交。”他希望这些地府来众能对自己有个好印象,坦白从宽,继续道:“还有,他为人不孝,当年为了继承族长之位,他逼迫病重的祖父将族长的位子传给他,祖父不答应,他还故意用银针扎进祖父穴位,让祖父生不如死。”
判官道:“很好,你继续说。”
“还有一桩事,我不敢确定,据说他年轻的时候,喜欢上结拜兄弟的妻子,为了得到那女人,害死了自己的结义兄弟,后来那女人不从他,他将那女人强占之后,害得那女人自尽而亡。”甄煜江道:“大王,这是不是不义?”
阎王道:“判官,甄煜江这些说辞,看来甄华清还真是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他如果要和那等人断绝关系,倒也可以。”
“给他按手印。”判官吩咐一声,随即凑近阎王低声耳语。
记录罪行的那名鬼差拿了罪状过去,浑身上下裹着黑色的袍子,走动的时候,身形轻飘飘的,宛若幽魂,靠近之时,甄煜江都不敢看,在那鬼差的吩咐下,在罪状上按了手印,那鬼差便即拿着罪状退了下去。
“甄煜江,判官以为你还算坦白。”阎王道:“不过阳间的法则,父母为天,你断绝父子关系,那就是斩断天缘,也是大恶行,再加上你自己在阳间也是作恶多端,所以判官和本王商议,可以让你还阳,但要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你可愿意接受?”
“只要能还阳,什么惩罚我都愿意接受。”甄煜江死而得生,心下欢喜不已。
判官叫道:“来人啊,拿烙铁。”
“烙铁”二字一出,甄煜江又是惊恐交加,见到牛头马面很快抬了一只铁桶过来,铁桶之中是烧得正旺的炭火,牛头从铁桶里拿出一根烧红的烙铁,冲着甄煜江道:“趴在地上,把屁股抬起来。”
甄煜江还要求饶,阎王长嗯一声,似乎对甄煜江的不配合有些不满,甄煜江无可奈何,只能趴在地上,撅起屁股,马面丢给他一只发臭的布巾,甄煜江知道什么意思,将臭布巾咬进嘴里,牛头拿着烙铁上前,也不废话,“呲”的一声,甄煜江屁股冒起一股青烟,甄煜江虽然咬着臭布巾,却还是“啊”地惨叫出声,随即疼的晕死过去。
也不知多久,感觉全身又是一阵冰冷,又是一桶水泼在他的脑袋上,甄煜江被冷水一激,悠悠醒转,四周依然是阴森可怖的气氛,屁股上的痛疼依然未消,只听阎王道:“甄煜江,你断绝父子关系,甄华清的罪孽牵累不了你,所以本王延你十八年阳寿,让你还阳,不过死后还阳的人凤毛麟角,你今日见到了本王和地府众差,若是还阳之后胡言乱语,便会泄露地府天机,所以……!”
甄煜江唯恐阎王不让他还阳,有气无力道:“大王,我绝不敢泄露一个字,我知道……我知道天机不可泄露,如有半字从我口中说出去,我……我甘愿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如此甚好。”阎王道:“来人,给他还阳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