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局面稳定,朱老板再把何真调回山东,结果不出几个月,广东又乱了……
无奈之下,朱元璋只能让何真回广东常驻,于是广东又太平了。
让人不得不怀疑,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好在何真也很识趣,洪武九年便早早致仕,没有再继续惹朱老板疑忌……
朱元璋派朱亮祖出镇广东,本就有杀一杀当地土豪的意图在。所以听了朱亮祖的解释,朱老板决定先放他一马:
“不管怎么说,道同参你手下那些事,没有诬陷吧?”
朱亮祖听到‘不管怎么说’,就知道皇上的意思了,马上配合着点头道:“确有其事,为臣回去一定好好管教那帮崽子!”
“当然要好生管教、咱对你们反复说过,王者之师,顺天应人,所以除暴乱,解倒悬,以慰民望。这是大明得天下的根本,谁也不能忘了这个本!”
“是,臣牢记皇上教诲!”朱亮祖赶紧跪地表态道:“臣愿受皇上任何处罚。臣回去后也会好好整顿的,谁再敢违反军纪,定严惩不贷!”
“嗯。念在大战在即的份上,权且记下这顿罚,以观后效。”朱老板便轻轻放下,严厉警告道:“倘若再犯,必定严惩不贷,就是铁券也保不住你!听明白了么?”
“是!”朱亮祖吓得一哆嗦,赶紧应声。“臣谨记皇上教诲!”
第七一九章 王之应援
朱老板将朱亮祖狠狠训斥一番,就又习惯性的开始就攻略云南面授机宜,然后习惯性的画大饼……诸如好好表现,争立头功,国公之位可期之类。
虽然同一张饼已经画给好几位了,但不得不承认,它就是管用啊。听得朱亮祖呼吸粗重,整个人都支棱起来了。
被冷落在一旁的道同可就低落了。他本来是打算豁出一身剐,也要把永嘉侯下拉马的。没想到告御状也告不倒永嘉侯。
怪不得进京前,东莞伯对自己说,‘小道,京里的水很深,你把握不住……’
这下可好,没把永嘉侯拉下马,回去还少不了一身剐……
好在朱老板是懂制衡的,也不能让朱亮祖把尾巴翘到天上去,末了又对道同道:
“你看到了,咱也不惯着永嘉侯。”
“是……”道同点点头,心说才怪。
“广州的情况确实复杂,不是你个小小的知县能搞明白的。”朱老板接着对道同道:“不过你敢跟咱为民请命,说明你还是个有勇气,有良心的知县,回去再接再厉,好好照顾咱的子民。”
“要是官兵还在你县里闹事,你就直接去找永嘉侯,”朱元璋说着瞪一眼朱亮祖道:“听到没有,不许避而不见,更不能偏袒自己的部下!”
“是是,臣一定严惩不贷。”朱亮祖自然点头如捣蒜,态度好的不得了。
“要是永嘉侯对咱的话阳奉阴违,回头继续偏袒部下。”朱元璋又对道同道:“咱准许你直接上奏,咱来收拾他,这下满意了吧?!”
“满意了。”道同惊喜的重重点头,又赶紧跪地磕头。“臣代全县百姓,叩谢皇恩!感谢皇上为民做主啊!”
“既然满意了,那就没有借口了。”朱元璋沉声道:“回去给咱好好干,争取明年今日坐着吃席。到时候,那杯酒,咱会亲自敬你的!”
“是,臣一定竭尽所能,争取吃上皇上这杯酒!”道同振奋精神道。
“去吧。”朱元璋摆摆手,让两人都退下。大年初一,皇帝的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没工夫再陪两人磨嘴皮子了。
“是,为臣告退。”朱亮祖和道同异口同声道。
……
待到两人出了乾清宫,朱亮祖忽然冷笑道:“好啊,敢告本侯的刁状,回广州再跟你算账!”
说完,便扬长而去了。
道同愕然望着朱亮祖的背影,没想到永嘉侯如此嚣张。这还没乾清门呢,就直接威胁起自己来了……
都不敢想,回到广州他会如何发落自己。
正忧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他忽然听人在身后叫自己。
“道知县。”
道同回头一看,只见是一位身材魁伟,肩宽腰也宽的王爷。
不过他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哪位王爷。
“下官拜见殿下。”反正磕一个准没错的。
“起来起来。”却被对方拎小鸡仔似的,一把从地上拎了起来。
“你不认识我吧,本王朱桢。”
“原来是楚王加海王殿下!”道同恍然大悟,赶紧又磕两个。
“说了让你起来,怎么这么拧?”朱桢没好气道:“你磕多少个也没压岁钱。”
“按照规制,文官武将无论品秩,面见亲王时都要行跪拜礼。为臣不可不敬啊。”道同确实很轴。
朱桢没办法,只好受他一礼,这才沉声道:“你可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
“啊……”道同吃惊的看着朱桢。
“得罪了永嘉侯,你还想有好果子吃?”朱桢说着压低声音道:“刚才永嘉侯威胁你的话,本王正好听到了。”
“多谢殿下关心。”道同苦笑一声道:“不过下官这个七品知县,好歹是在皇上这里挂了号的朝廷命官,永嘉侯应该不敢把我怎么样。”
“你这么想,真就离死不远了。”朱桢却断然摇头道:“什么叫‘天高皇帝远’懂不懂?什么叫便宜行事懂不懂?朱亮祖这个方面统帅,手里可是有王命旗牌的!马上又要进入战时了,弄死你不要太简单!”
“是……”道同这下终于不隐藏自己的担忧了。双手抱拳道:“还请王爷救我。”
“嗯,本王叫住你,当然是为了救你。”朱桢点点头道:“等到危机关头,你就赶紧去你们府城的金莲院,可以通过那位女老板向本王求救。”
“金莲院是个什么地方,开在羊城哪里?”道同却没听过这地方。
“是个让人开心的好地方,”老六淡淡道:“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呢。既然跟道知县有缘,那就放在你们番禺县这边吧。到时候女老板自会去拜码头,还道知县多多关照哦。”
“唉,遵命……”道同只能应下。在楚王的强势之下,根本由不得他不同意。
……
待到道同谢恩而去,一直故意落在后头的老四追上来,笑问老六道:“你小子,又打什么鬼主意?”
“我不过是看那道同人还不赖。”老六便一脸正义道:“单纯想帮帮他而已。”
“单纯?”老四哂笑一声道:“打你九岁那年,就跟这俩字没啥关系了。”
“嘿嘿,好吧……”老六这才笑笑道:“因为闽粤的情况太复杂,海政衙门都这会儿了,还没在闽粤设立市舶司呢。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在广州打开个缺口呢……”
顿一下,他又压低声音道:“等广州那边搞定了,下一步就是安南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老四怦然心动。
“急不得,没听朱亮祖说嘛,广东的情况复杂着呢,可不是那么简单能搞掂的。”老六叹口气道:“说不得,我还得亲自去一趟。”
“你能走得开?”老四都替他发愁道;“一开春,新国子学就要正式开学了。还不得把你忙成狗?”
“唉,是呀……”老六郁闷的搓搓脸道:“还要盯着胡惟庸,真是分身乏术啊。”
“能者多劳么。”老四笑笑道:“像我这样闲着才难受呢。”
“要不咱俩换换。”老六便笑道。
“这是你能说了算的么?”老四翻翻白眼,忽然低声道:“我感觉胡惟庸要整个大活儿了。”
“那感情好,就怕他不整活。”老六却不以为意的笑道:“他整的活越大越好,才能早点除了这个祸害。”
第七二零章 韩国公的退休生活
中都凤阳,皇宫宫门紧闭,到处都是停下来的工程。
才修没几年的城墙上,已经杂草密布。像个被始乱终弃的可怜妇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这是一座失落之城,城中住的也多是失意之人。
比如大明的开国丞相,韩国公李善长。
大明迁都失败,中都工程停摆,对赌上政治生命,放手一搏的李善长来说,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再加上后来的空印案,他跟朱老板算是彻底决裂。
李善长能全身而退,儿子还尚了大公主,其实就已经是朱老板念着旧情,又顾忌着淮西集团的反应,才给了他个善终……
不过李善长可不大领情,政治生涯的彻底失败,让他久久意难平。
这几年逢年过节,他也不上贺表。朱老板那年生病,十多天不能上朝,满朝文武都上书问安,他却依然无动于衷。
可把朱老板给气坏了,削了李善长的年禄一千八百石,李善长这才乖乖上表请罪……
打那之后,老李头也老实了,逢年过节知道上表问候了,也不再跟淮西老兄弟们来往了。整日宅在他占地百亩的韩国府中,守着三十几房小妾,过上了所谓‘深居简出、填词度曲以自娱’的退休生活。
过年这几天,韩国公依然闭门谢客,一律不接受拜年,只跟他弟弟李存义两个吃酒听曲倒也轻松惬意。
这日听完了最后一出《梧桐雨》,李善长看一眼神思不属的弟弟道:
“明天回京了?”
“是,大哥。”李存义嘴巴翕动一下,赔笑道:“大明的官员哪有假期?能回来陪恁过年,还是皇上的恩典。”
“哼,这都成了恩典……”李善长冷哼一声,双手拄下拐杖,吐出长长一口浊气。“听说皇上让胡相亲自监斩了胡天赐,莫非这也是一种恩典?”
“皇上是这么说的。”李存义叹口气道:“唉,胡相老惨了。”
说着他摆摆手,让下人走远些,这才接着道:“其实他杀了他儿子两遍。”
“这话新鲜,”李善长不禁笑道:“胡天赐还有两个头不成,能让他爹杀两遍。”
“兄长有所不知,是这样的……”李存义便将胡惟庸去年宰白鸭不成,被人暗中算计,先是误以为自己毒死了亲儿子,所以拒绝了皇帝的法外开恩,结果行刑时发现,刑台上才是真正的胡天赐,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砍头的经过,原原本讲给李善长。
“那就是杀了三遍。”李善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道:“早朝那也算一次,不救就是杀。”
说着开心的搓手手道:“嗯,‘胡丞相三杀独子’,写成杂剧肯定精彩。老夫今年春天有事干了……”
“大哥……”李存义一阵无语,这什么乐子人心态?“想想李祐是怎么死的,恁就不同情胡相,一点都不同仇敌忾么?”
“同情啊,我也同仇,可是有什么用呢?”李善长嘿然一笑道:“我不过是个致仕多年、风烛残年的老人而已,爱莫能助、恨亦无能为力。”
“大哥可不老,年前才纳了个十八的小妾……”李存义道:“人家都说你枯木逢春么。”
“我那是做给皇上看的。”李善长淡淡道:“我越是沉迷酒色,皇上就越放心,咱老李家才越安全。”
“大哥现在这样儿,”李存义打量着眼前色眯眯的老头儿道:“可真不像装出来的。”
“呵呵,谁说我是装的?”李善长抿一口小酒,惬意笑道:“是人哪有不爱酒色的?我享受还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