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种遇到抄家选择潜逃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出现过,但0通常都很快被抓回来,谁都不敢收留一个朝廷钦犯。
何况,若是没有路引的话,其实哪里都去不了。
只是事情便是如此古怪,前一日孙交的两个儿子还在书院上课,结果他们两兄弟从孙府逃离后,像突然人间蒸发一般。
事到至今已经有几天的时间,但却是仍找不到孙交的两个儿子。
朱祐樘不仅派出了锦衣卫全城通缉和搜捕,而且还动用了东厂和顺天府衙的人手,但至今都没能找到那孙交两个儿子的去向。
正是如此,面对如此古怪的情况,已经有人怀疑孙交的两个儿子出现了意外,却不知死在哪个角落了。
“微臣有罪,至今都还没能查出孙交两个儿子的下落,请陛下责罚!”王相亦是没有想到遇到如此古怪之事,当即硬着头皮认错道。
朱祐樘从孙交的两个儿子古怪失踪嗅到了不寻常,喝了一口酸梅汤淡淡地询问道:“孙交怎么说?他还是不肯开口吗?”
原以为此次揪出了孙交,那么自己离真相就不会太远了。
只是孙交嘴巴的坚硬程度超出了自己的意料,即便牟斌动用种种手段,但孙交仍旧没有供出幕后主使。
现在从王相的表情来看,今日恐怕仍旧没有取得突破,那个真正的幕后主使仍旧还躲在迷雾之中。
“没有!只是他今日倒是松了口,向陛下您提了一个条件!”王相咽了咽吐沫,显得小心翼翼地汇报道。
朱祐樘将酸梅汤碗轻轻放下,显得不动声色地道:“他提了什么条件?”
夕阳西下,太液池的的湖面染上一抹璀璨的金光。
随着一个轻松写意的甩竿动作,已经挂上鱼饵的鱼钩重新沉进湖中,那个浮标重新浮于湖面之上。
“孙交说陛下若能同意赦免他全家,他便供出幕后主使!”王相看到已经重新开始钓鱼的朱祐樘,便稍微压低声音进行汇报道。
朱祐樘的目光落在浮标上,却是哭笑不得地道:“他想得倒美!”
“陛下,还请慎重!这背后之人能进出北镇抚司大牢,其能量着实令人生畏!咱们若是退一步,只待孙交供出此人,咱们便能除此大害!”王相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表达自己的态度道。
在他看来,孙交这种小人物简直不值一提,真正的大鱼是躲在孙交后面的幕后主使。
朱祐樘看着轻轻晃动的浮标,却不为所动地告诫道:“朕不可能跟这种十恶不赦的人做什么交易!这种事情你今后亦不要再提,亦不能再有这种妥协的思想,否则……太后亦护不了你!”
“臣知罪!”王相感受到帝王之怒,当即惊骇地跪地认错道。
一时间,这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而王相的背脊已经冒冷汗。
经过几次试探后,浮标突然下沉。
朱祐樘显得眼疾手快地提起鱼竿,一尾漂亮的鲫鱼被抽了起来。
韩牛急忙上前抓住那条活蹦乱跳的鲫鱼,显得动作麻利地将这尾漂亮的鲫鱼取下来,又是放进一个盛着清水的木盆中。
朱祐樘看到冯马挂鱼饵,便放下鱼竿淡淡地道:“王相,若孙交真的抵死不招的话,你便告诉他!若他不供出幕后之人,他便是此次事件的主谋,不仅他本人要遭受凌迟之刑,而且他孙家一族全部男丁通通斩首!”
正在挂鱼饵的冯马不由得一慌,却是不小心扎到了手指。
孙家从太祖时期便定居在安陆,三兄弟都是军中的高级将领,而今在各地繁衍了六世,孙氏男丁没有一千亦有好几百号人。
足足成百上千人被斩,而今的帝王是越来越像华夏之主了。
“臣遵命!”王相感受到朱祐樘身上所散出来的强大杀气,当即便打消跟孙交妥协的念头道。
朱祐樘眯着眼睛望向正在下沉的夕阳,虽然他确实很想揪出幕后之人,但却不可能做这一种交易。
倒不是不知晓揪出幕后之人的重要性,但他终究是大明的帝王,是华夏千千万万子民之主,是这片土地的帝王。
若是让自己的子民知晓他们的帝王竟然如此轻易跟恶势力妥协,特别还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们又将会如何看待自己呢?
哪怕此次调查到此而止,他选择将孙交定为首脑凌迟处死,将孙氏一族的男丁诛绝,那亦要比跟这种大奸大恶之人交易要强。
朱祐樘看到鱼饵已经挂上,便重新下竿道:“孙交那两个逃掉的儿子应该已经落在幕后之人的手里,现在你们锦衣卫越是寻不到人越要更努力去寻,没准现在这已经是咱们揪出幕后主使的唯一线索了!”
事到如今,他亦是不能过度寄望于撬开孙交的嘴,却是做最坏的打算。只是有一点却是十分确定,不管要花费多大的力气和多少时间,亦要将这个幕后主使给挖出来。
“臣谨遵圣谕,一定将孙交的两个儿子尽快找出来!”王相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便郑重地表态道。
朱祐樘看到事情已经交代完毕,准备在这里全身心钓鱼,便轻轻地挥了挥手。
韩牛发现这位锦衣卫佥事的头太低,竟然没有看到陛下的手势,便轻轻地咳嗽一声,示意对方离开。
王相猛地惊觉,便恭恭敬敬地告退。
随着事情的越挖越深,他发现大明的官场真是深不可测,而这个幕后之人更是神鬼莫测。
王相在离开听潮阁的时候,却是突然发现自己的背脊全湿了,亦是意识到自己的帝王其实亦是一个深不可测之人。
“佥事大人,怎么了?”牟斌看到王相从西苑门出来,当即便迎上前询问道。
“你说得没错,陛下确实不同意孙交的条件,我刚刚差点受罚!”王相侥幸自己有一个好姑妈,显得心有余悸地道。
“陛下现在是什么意思?卑职能将孙交往死里审吗?”牟斌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便认真地询问道。
王相将刚刚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最后认真地表态道:“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孙交确实很可能遭到威胁了,孙交为了他们孙家的香火恐怕是真不会开口了。若你真将他往死里审,真将人审死,咱们真不好交代!咱们还得继续审讯孙交,但亦要全力追查他那两个儿子的去向!”
牟斌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突然愣在原地。
王相看到自己这个下属这般反应,不由得困惑地道:“牟千户,你这是怎么了?”
“卑职最初是装着要往死里审,孙交当时都快要开口了,仅是上茅房撒尿的工夫,结果无论卑职动用什么刑具,孙交都没有开口!”牟斌抬眼认真地望向王相,显得话中有话地道。
王相初时显得一副茫然的模样,但很快反应过来道:“若是如此的话,咱们只要查清在此期间谁接触过孙交,谁便可能是那个替幕后主使传递消息的人!”
“不……错?”牟斌正想要附和,结果突然间又是一愣。
王相刚刚才喜上眉梢,却是突然发现旁边多了一个影子,不由得惊愕地扭头望了过去。
咳!
正当两个人说得投入之时,锦衣卫指挥使朱骥已经出现在这里,对两个说话投入的部下轻轻地咳嗽一声。
“卑职见过都督大人!”王相和牟斌交换一个眼色,当即便是拱手见礼道。
朱骥将两个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显得语中惊人地道:“牟斌,你去茅房之时,本都督探望过孙交,你不会怀疑本都督吧?”
啊?
王相和牟斌不由得惊讶地张开嘴巴,却是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传递消息的人很可能是朱骥,而牟斌强装镇定地道:“卑职不敢!”
第二百零六章 赐号平反,佳丽三百
傍晚时分,暮色中的紫禁城彰显这个时代最杰出的建筑工艺。
紫禁城的红墙是这个时代少有的墙体颜色,黄色琉璃瓦为各个宫殿铺上帝王之威,而这座由城墙围起来的宫殿宛如是一个独立的王国。
一行人从那座湖光山色的皇家园林出来,正是朝着这座紫禁城的西华门而入,御林军和锦衣卫早已经在这里戒备。
朱祐樘乘坐龙辇由西苑门而出,便是看到对面的西华门,已经适应了现在这种“早出晚归”的生活。
只是此刻的心情其实是有些沮丧的,刚刚好不容易遇上一条超级大的鱼,结果自己的鱼线再次断掉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钓鱼人,自然不能仅仅满足于“不空军”,而是要不断进行自我挑战,钓起一些能让世人震惊的“巨物”。
很是可惜,鱼线再次崩掉了。这种感觉就像前世做着一个春梦,结果突然间被舍友吵醒,你说心情多气馁?
朱祐樘知道想要杜绝这种事情再度发生,仅仅依靠工部左侍郎白昂恐怕不太靠谱,还得努力寻找更好的天然纤维,亦或者在化学实验上取得重大突破。
朱骥显得十分尽职尽责地严守在这条夹道中,只是今天有所不同,突然跪在道中递上奏疏道:“陛下,臣有一请,请陛下亲阅!”
“朱指挥使,你这不是故意扰陛下清休吗?”刘瑾看到朱骥竟然在这个时候当面递奏子,当即便忍不住训斥道。
朱祐樘朝刘瑾轻轻地抬手,便望向跪在地上的朱骥淡淡道:“呈上来!”
刘瑾其实清楚自家陛下并不喜欢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只是听到朱祐樘已经发话,亦是急忙闭上嘴巴,便上前将奏疏进行转呈。
龙辇仅仅只是停住,但并没有放下。
朱骥看到自己的奏疏已经转交到朱祐樘手里,便是进行请求道:“臣岳父少保于谦被先帝平反,今请陛下封赠谥号、赐与匾额,给予国家祭祀!”
在北京城的保卫战中,于谦和石亨居功至伟。
土木堡之变后,兵部左侍郎于谦成为京城保卫战的最高指挥官,由于知晓也先会来,在北京城亦是做足了战前准备。
他请朝廷下旨调南北两京、河南备操军、山东和南京沿海备倭军、江北和北京所属各府的运粮军,同时北方各府派兵共计十余万前来顺天府,而且将通州粮仓的米粮带回京城,而今可谓是兵多粮足。
另外,英宗所倚重的锦衣卫指挥使马顺被文官打死,三千营提督忻城伯赵荣下狱,凡是拥有兵权且忠于英宗的人员全部进行打压。
北京城的九名守将不再是武勋或太监,而是换成了石亨、刘聚和汤节等边军将领,亦或者孙镗、陶瑾等地方将领。
十月十一日,也先率领大军兵临北京城,向明廷索要巨额恩赏换回英宗。
面对也先索要巨额赏赐,于谦断绝拒绝,却是已经有意要放弃英宗。
至于守门的将领一直跟蒙古处于敌对状态,甚至他们的祖辈便死在蒙古的刀下,现在受文官集团的恩惠,自然不太可能打开城门。
也先终究是外族,看到无法通过英宗换得大笔的好处,便想要将北京城占为己有,当即派遣自己的弟弟孛罗和大将平章卿那孩进攻西直门。
在这场战役中,表现最出色的其实是石亨。
石亨于宣德九年世袭宽河卫指挥佥事,因其身躯高大,善骑马射箭,酷似关公之勇,很快便在大同军中脱颖而出,出任大同参将辅佐大同总兵武进伯朱冕十余年。
因智勇双全,英勇擅战,时人称“亨虽为偏将,朝廷视其为大帅”。
正统十四年,也先领军来犯,大同总兵武进伯朱冕和西宁侯宋瑛阵亡于阳和口,参将石亨单骑逃回。
虽然朝廷保留其大同参将一职,但都督佥事降为都指挥同知,而朝廷要求他在当地募兵,待立功赎罪。
尽管石亨被朝廷降罪,但朝廷亦是清楚责任并不在石亨,而从石亨在大同十余年的战功来看,可以说是大明如此第一勇将。
石亨跟其他边军将领一起被召回京城“勤王”,监国朱祁钰将石亨晋升为右都督,掌管了五军大营,封武清伯。
此役西直门、德胜门和彰义门遭到攻击,其中德胜门最为猛烈。
石亨驻守德胜门,石亨带领石彪、范广等将冲锋在前,成功抵住了瓦剌的进攻,在彰义门受到进攻之时,石亨亲自率军前去支援。
十月十四日,瓦剌看到明廷不同意巨额恩赏,甚至都不跟自己讨价还价,而自己又不可能攻下北京城,最终选择洗劫京畿之地而归。
从十月十一日瓦剌大军兵临北京城西直门外,到十月十四日于彰义门打退瓦剌军,这场战事经历了三天三夜以大明军成功守下北京城告终。
不论是站出来弃朱祁镇拥朱祁钰的于谦,还是在北京城保卫战中表现骁勇的石亨,最终都没有落得好下场。
在英宗复辟后,景泰帝被废掉帝位,而于谦因被科道言官弹劾策划迎接册立襄王之子而判斩立决。
石亨虽然是英宗被俘的得益者,但终究是在英宗朝做了十余年的大同参将,最终成为夺门之变的重要参与者,从而加爵为忠国公。
只是石亨拥有的兵权太重,不论是为帝位考虑的英宗,还是为地位考虑的文官集团,都不允许如此牛逼的人物存在。
偏偏石亨的子侄石彪等人跋扈不加收敛,因石彪被查出私有绣蟒龙衣而被坐实谋反,石亨被抄家下狱,病死于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