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眷隐隐猜测到她们的担忧,显得戏谑地道:“你们可知这个税叫什么吗?”
“韦公公,我们只是听说衣食住行都要征税!”刘英跟其他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显得诚实地回应。
韦眷知道这是信息不对称的结果,便进行透露道:“你们只知其一,朝廷确实是要对衣食住处征税,但这个税叫奢靡税!何为奢靡,这不用杂家解释了吧?”
奢靡?
刘英听到这个词后,顿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韦眷打量在场的众人,扫视着她们的衣着却是轻轻摇头:“至于你们,即便再努力十倍,你们亦难穿得上绫罗绸缎和住上千两的宅子吧?这奢侈税,不是你们想交便能交的。”
“绫罗绸缎和千两宅子?”在场的女职工默默地看着自己的破鞋,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韦公公,所以这其实是富人税?”刘英显得若有所悟地道。
韦眷不由高看刘英一眼,当即认真地点头:“你说得对,其实这就是富人税!原本礼部右侍郎周经提议向天下百姓加征的,但皇帝说只要他在位一日,便永不向百姓加税!现在杂家亦听到一些人对奢靡税乱说一通,你们其实听一听就好,一些话就别当真了,这个税怎么都轮不到你们身上,陛下确实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多谢韦公公解惑!”刘英等女职工顿时感到一阵羞愧,便认真地感谢。
韦眷知道此事必定是有人故意制造谣言,甚至希望利用百姓反对声音来阻止奢靡税,只是面对这种跳梁小丑并不需要过度在意。
现在的朝堂今非昔比,哪怕是堂堂正正跳出来都不可能阻止皇帝的意志,何况还是这一种旁门左道。
不管那些人如此煽风点火,开年又即将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场景,而这个奢靡税说不准能给皇帝带来惊喜。
别的暂且不说,这京城宅子的奢靡税,起码是一笔十分可观的数字。
“原来是衣食住行税是假的啊!”
“倒不能说是假的,但征的是富人税!”
“我早就是咱们的皇帝是好皇帝,亏你们还相信那些谣言!”
“就是,你们真是听风就是雨,皇帝这般爱民如子,你们竟然会这般想他!”
……
在场的女职工目送韦誊离开,当韦眷走远后,再度议论纷纷起来,甚至对早前那几个带来错误消息的女人进行批评。
刘英并没有参与其中,在将棉布交给钱掌柜的时候,便是微笑着说道:“孙掌柜,还是跟以前一样,您都换成布票就行!”
虽然有各样的声音,但她始终坚信朝廷的信誉,亦是明白是皇家布行给了她新的生活,所以现在手里全都是布票,亦算是她对弘治朝的一种支持。
随着时间的推移,知道真相的民众越来越多。
尽管京城散播着很多不实的言论,但现在朝廷的种种措施已经积累了很高的声望,而真实的消息终究会传到普通百姓的耳朵里。
“这奢靡税征得漂亮,皇帝万岁!”
“呵呵……我说那些人怎么上蹿下跳,原来朝廷是要征富人税了!”
“要是真向咱们穷人征税,顺天府早就加征加派了,但我看到的是大家种棉花都赚了钱!”
“别的皇帝不清楚,但你们不能忘了,咱们皇帝为了安置百万灾民而甘愿背负暴君的名头!”
……
在得知真实的情况后,底层的百姓当即幸灾乐祸起来,对朝廷年后即将出炉的奢靡税却是大加欢迎。
特别很多百姓提前放了鞭炮,只为了庆贺年前这个好消息。
至于京城那些急于挂牌出售的宅子,由于有了去年的经验,加上能买起千两宅子都不是普通人,所以并没有出现过高的成交量。
面对即将出炉的奢靡税,受波及最大的是京城的炒房团,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神秘组织。
第三百一十四章 弘治新年消一国
大时雍坊,一座神秘的宅子中。
黑袍成为这个团体的标准服饰,每个人都穿着同款的黑袍从轿子下来,直到会议厅才会露出真容。
这场会议的人数已经达到八人,坐在主座的人仍旧是原都察院左都御史马文升。
马文升的脸色憔悴,正敛着一张老脸,端着茶水无奈地叹息一声,发现今年确实是流年不利。
年初朝廷整顿金融,名下的当铺蒙受巨大的经济损害,自己的蠢儿子更是因为闹事伤人被拖到西市砍了头。
他们这帮人之所以能够聚到一起,除了组成共同政治利益体外,亦是组建金融和房地产方面的联盟。
原本他们所经营的当铺已经积攒不少的宅子,由于资金被从金融店铺挤了出来,所以他们导演了今年京城宅子的炒作。
凭借着他们的资金优势,加上北京城的宅子确实存在很强的稀缺性。为了炒高京城宅子的价格,他们亦是筹集资金购置不少宅子,致使现在千两以上的宅子起码拥有一百座。
谁能想到,临近年关之时,今年最得意的京城宅子的炒作,竟然再度遭到了朝廷的一记凶狠重创。
现在面临即将到来的奢靡税,不仅宅子几乎都砸在手里,而且年后很可能要缴纳一笔恐怖的房产奢靡税。
这奢靡税可不是一万两二万两,后面至少还得增加一个零,甚至实际的征收额还得更多,单是想一想便让人感到肉疼。
到了这一刻,他亦是意识到权力的恐怖,但奈何现在的权力不在文官集团手里,而是落到那位少年帝王身上。
一念至此,他知道所有问题的关键都是那个年轻人,而解决问题的方法是呼之欲出。
“难道真不能阻止奢靡税了吗?”
“阻止?你说一说现在谁能阻止?”
“以前是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现在是二十奉臣!”
……
面对现在最高会议上的二十名重臣,在场的人早已经全无好感,甚至忍不住进行嘲讽,更是扣上了“二十奉臣”的帽子。
不管他们承认与否,而今的朝堂完完全全被朱祐樘所掌控,偏偏他还得到了二十位重臣的极力拥护。
只是他们这些声音注定只能成为唠叨,而今的朝廷已经成为了朱祐樘的一言堂。
若非朱祐樘改变主意,以朱祐樘现在的权势和声望,这个奢靡税将会毫无阻碍地出台,而他们将成为最大的受害者。
“当真该死!”
“这分明是抢劫!”
“消消气吧,难得你还敢……那个什么吗?”
……
在场的众人显得十分的不甘,很多人觉得这分明是朱祐樘在抢他们的钱,但任谁都知道根本无能为力。
虽然是处在这种场合,但有两个字谁都不敢说出口。
“要你说,这都是那帮奸佞给害的!特别是那个吏部右侍郎董山,为了讨好皇帝,竟然连国家稳定都不顾了!”
吴山长心知不能总盯着朱祐樘,便是痛批现在朝堂上的那帮奸佞之臣,更是将矛头直接指向了吏部右侍郎董山。
“董山这不是什么好鸟,回头老子收拾他的罪证便递上去!”最年长的老头咬了咬牙,便做出决定道。
吴山长突然注意到马文升一直不哼声,便主动开口进行询问:“马兄,不知你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在场的几位老者纷纷扭头望向马文升,却是发现马文升的嘴角微微上扬,心里当即产生了一份期待。
论计谋,他们在场所有人其实都不及马文升。
若不是李敏的事情出了一些意外,以马文升的聪明才智,在朝堂必定能够成为一个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诸位其实不需要如此急躁!年少登基,这两年一直都是顺风顺水,他的运气确实是太好了。只是幸运再好亦有耗光的时候,让他先将天下人都得罪光了,到时失道者自然是寡助了!”马文升显得智珠在握,显得自信满满地道。
吴山长等人发现还真是这个道理,不由默默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他们亦是意识到事情或许没有他们所想的那般糟糕,皇帝此次所推出的奢靡税并不仅仅是针对他们,而是向全天下所有富人进行征税。
若是从这方向来想的话,事情正朝他们所期待的方面发展。
只是想到即将面临的损失,年后所要缴纳的奢靡税,大家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哪怕皇帝的最终归属是被淹死,但他们年后都要大出血,这种苦日子还不知要持续多久呢?
如果有得选择的话,他们是多么希望某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诸位且放心好了,袍首已经有了周全的计划,事情很快会有重大转机!”马文升知道大家心存顾虑,便是认真地保证。
自从他的儿子被推上断头台后,心里比谁都更加痛恨朱祐樘,只是他现在比谁都更懂得如何隐忍。
现在身后的人已经有了安排,他只需要静静等待即可。
何况,朱祐樘若是真推出这种针对富人的奢靡税,必定会得罪整个天下的官绅阶层,到时甚至都不需要自己亲自出手了。
“袍首真的这么说?”
“怎么?现在连我的话都不信了吗?”
“不……不,我只是太激动了!”
“呵呵……如此的话,那么事情必定马到成功!”
……
吴山长等人初时不敢相信这个消息,但得到马文升的证实后,整个会议室的氛围当即变得轻松起来了。
从这个反应可以看出,那位未曾露面的袍首在他们心里拥有极强的威望。
吴山长的眼睛闪过一抹喜意,却是知道重大转机所透露出来的信息。
或许,年后是黑暗的,但前途必定是光明的。
北京城一直被皑皑白雪所笼罩,上空的云层显得变幻莫测,冬天的太阳同样是朝起夕落,而这座京城永远显得暗流涌动。
眨眼间,时间已经来到弘治三年。
不知不觉间,历史又翻开了新的篇章,而今年所面临的形势必定是更加的复杂。
天刚蒙蒙亮,朱祐樘在皇后常有容的服侍下起床更衣,换上了最隆重的龙袍,整个人越发有帝王之威。
跟往年的流程一般,朱祐樘来到奉先殿,在这里祭祀列祖列宗。
“兴王,快给你皇帝哥哥叩头!”邵太妃对朱祐樘似乎有一种天生的畏惧感,看到朱祐樘刚刚出现便急忙催促朱祐杬道。
虽然她算是太后之下的第一太妃,但终究是作为宫女出身,所以对一些规矩像是被刻到了骨子里一般。
“臣弟朱祐杬给皇帝哥哥拜年了!”朱祐杬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同时朝着朱祐樘重重地叩了一个头。
其实不仅是朱祐杬在这院落中向朱祐樘拜年,在场的皇弟都纷纷跪了下来,似乎都很懂这个规矩。
朱祐樘知道自己暴君的名声不仅在外,亦在这皇宫大内中。自己被很多人所畏惧,哪怕自己的这帮弟弟,全都不例外。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在场的弟弟们,简单地客套了几句,最终目光落到了朱祐杬身上:“兴王,年后你便要到宫外了,在王府当慎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