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宋澄如此公然轻视自己,心里却是暗暗决定,一旦自己将来继承大统,必定要让这个黑脸青年付出代价。
“当真是大言不惭!我乃东城兵马司指挥使赵和,只需要将我的兄弟叫齐到此,你谁都带不走!”一个身材结实的青年壮汉霍地站出来,显得针锋相对地道。
若是在其他时候,他一个小小的正六品指挥使自然不敢站出来跟堂堂的顺天府尹叫板,但在场比宋澄厉害的大佬着实是太多了。
“好样的,即刻将东城兵马司的人通通叫来!”
“王府街还轮不到一个顺天府在此撒野,马上召集兵马司的人!”
“一个小小的顺天府尹竟然连兴王都敢拿,让兵马司的人前来围堵,一切由本侯担着!”
……
在场很多大佬意识到兵马司的人员并不比顺天府衙的衙差少,特别东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在这些,便纷纷站出来进行声援道。
一时间,竟然是让顺天府衙的捕快变得进退两难。
宋澄面对阻挠的达官贵人,显得面沉似水地道:“谁敢挡本府尹?本官奉旨追查行刺皇帝一案,当诛九族!凡胆敢阻挠者,不论皇亲还是国戚,同罪!”
说到最后,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
行刺皇帝?诛九族?
在宴会上的达官贵人们纷纷傻眼,甚至直接退后几步,显得满脸惊骇地望向皇帝。
如果是其他罪名,他们敢于干涉一下。只是刺杀皇帝,一旦事情真的坐实的话,那么他们被扣上同党的帽子当真不冤。
一念至此,刚刚叫得最凶的达官贵人当即没有了生息,而打算调动自己人手进行阻止的东城兵马司赵和顿时蔫了。
“宋府尹,皇帝遇刺,你直奔本驸马这里是何用意?”王增意识到自己的期盼落空,便装着无辜地打开精致的古董画扇反问道。
宋澄的目光瞬间锁住王增,却是若有所悟地道:“王驸马,你说本官直奔这里?如此说来,你知道行刺之事是刚刚发生,而本府尹亦是刚刚接到委命调查?”
咦?
光禄寺卿章格等官员亦是隐隐觉察到王增的话有点问题,起码他们至今对皇帝遇刺一事是一无所知,反而王增似乎知晓一点隐情。
“本驸马乃皇亲,靖善公主跟宫里时有往来,最近可没有听靖善公子提及皇帝遇刺,所以陛下遇刺必是今日之事,亦定然发生在西苑!”王增知道自己的人必定是刚刚潜伏在西苑行刺失手,显得十分合理地扇动扇子解释道。
宋澄倒亦是不急,朝着坐在末桌的靖善公主上前施礼道:“下官见过靖善公主!陛下早有叮嘱,还请靖善公主先行返回公主府等待,此事必给公主真相!”
其实这个时候最难办的是公主,既不可能处置受到牵连的公主,亦是不可能因为公主的面子而放过驸马王增。
“何来真相?本驸马跟公主成亲以来相亲相爱,岂会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王增隐隐感觉自己是要被拘禁调查,当即愤恨地收起画扇道。
“靖善,你是哑巴了不成?皇帝给我儿子扣这么大的帽子,你们皇家这般无情无义吗?”张老太却是不打算放公主离开,当即便是指责道。
靖善公主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却是惨然地笑道:“我皇家无情无义?本宫跟驸马成婚二十四载,遭你们家白眼二十四年,至今没有生育亦是不闻不问。先帝派人诊治,皇帝和皇后近年关怀备至,甚至已经着手物色幼婴过继给本宫,你们说谁无情?”
“神医不是说了吗?你不能生育,此事还得怪我们家不成?”王增的眉头微微蹙起,却是用扇子指着靖嘉公主道。
靖善公主远远地望向王增,显得眼神复杂地道:“你以为你有后了?只是你自己恐怕都不晓得,小桃红并非早产,只是你喜当爹罢了!”
啊?
在场的人听到如此重磅的家事,顿时面面相觑起来,同时目光复杂地望向驸马王增。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却不管王增有没有行刺皇帝,单是偷偷在外面养女人生子,便足够让王增是万劫不复了。
完了!
礼部左侍郎丘濬一直知道王增是一个十分聪明且精明的人,但看到如今是“后宅起火”,亦是暗暗地摇了摇头。
“你……不,根本没有的事,你……你是故意构陷为夫,想要再行改嫁生子吧?”王增心乱如麻地重新打开扇子,但求生欲极强地反咬道。
靖善公主从来都不是一个蠢女人,却是失望地望向王增道:“明朝的公主从来没有再嫁的,你休要如此诬蔑我朱家女人的操守!”顿了顿,似乎早已经看透了世事般:“本宫昨日倒是进宫了,在仁寿宫跟太后打了麻将,亦是听闻皇帝近日不适在乾清宫静养。只是你似乎只关心邵太妃给你传递的信件,对宫里的事情并不关心!皇帝近期是否遇刺,本宫近期都不知晓,你又怎能知晓?倒是你今日举动确实有古怪,或许你连自己都不知晓,一旦你想要等待某个结果的时候,你体热……好用扇!”
时至二月底,京城春寒未散。
好用扇?
在场的人看到王增手里竟然真用那一把价值万金的古董扇子给自己扇风,不由得震惊地重新审视起驸马王增。
若真如靖善公主所说,那么刺客很可能就是王增派去。只是他在这里等待结果的时候,反倒被宋澄迅速查到了头上,从而方寸大乱。
“靖善,你别忘了,你是半个靖远伯府的人,你如此这般诬蔑我儿是何居心?”张老太没想到这个向来逆来顺受的公主逼得自己儿子都要招架不住,当即便打起感情牌道。
靖善公主已经看穿了一切般,却是迎着张老太的目光:“本宫乃大明的公主,从来都不是靖远伯府的人!至于靖远伯府,而今你儿子胆敢行刺皇帝,你们靖远伯府谁人还能活?”
靖善公主的声音轻柔,但令到四周的宾客感受到腊冬的寒意,而在场的靖远伯府的人员及近亲吓得面如土色。
行刺皇帝,除了靖善公主外,他们靖远伯府自然不可能有人能苟活。
由于今日的张老太的六十大寿,不仅是靖远伯府的人全部到场,而且连跟他们沾亲带故都来了,当真是一个都跑不掉。
“靖善,你休要在这里血口喷人,我儿绝对没有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张老太顿时心慌,却是进行否认地道。
靖善公主看到慌张的张老太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却是选择步步紧逼地道“有没有做,恐怕你亦是清楚了!”
“老身如何清楚?”张老太面对这个问题,眼睛充满疑惑地道。
靖善公主淡淡地扫了一眼自己所在的区域,却是进行反问道:“你连兴王带来的女眷都要本宫作陪,你说你当真不知情?”
啊?
在场的宾客听到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
若是皇帝遇刺,那么下一任的皇帝便是兴王。张老太安排公主作陪兴王带来的女眷确实不妥,但如果兴王马上登基,那么这个安排便说得通了。
兴王朱祐杬没想到事情又落到自己的身上,此时已经吓得大气不敢粗喘,裆下感受到幼年时期那一种久违的情不自禁。
噗!
张老太顿时气血攻心,一口老血突然喷了出来,这还是任由她欺凌二十四年及被自己儿子玩于鼓掌之中的蠢公主吗?
第三百七十八章 语无伦次,九族累官
驸马府,寿宴中。
此时此刻,光禄寺卿章格等官员和权贵莫不是震惊地纷纷抬头望向这位皇家公主。
谁都没有想到,这位被靖远伯府张老太公然轻慢的公主,竟然这般生猛。
从戳穿驸马王增的谎言和心虚表现,再到将今日的寿星张老太被怼得吐血,直接给靖远伯府最致命的痛击。
嘉善公主年仅十五便嫁人,而今还不足四旬。
虽然在这个时代是老女人的范畴,脸上有了鱼尾纹,姿色亦是平平无奇,但皮肤保养得极好,整个人给人一种极为和善的感觉。
只是此刻,她整个人像是出鞘的利剑般,面对这个欺负自己二十四年的老女人,更是给与了最凌厉的回击。
尽管张老太被自己气得吐血,但她的心里并没有愧意,有的仅仅是解恨。
反了!反了!
张老太被人扶住,似乎接受不了被嘉善公主“以下犯上”的事实,更是感到九族被诛的恐惧,显得语无伦次地喃喃道。
完了!
跟张老太的心态差不多,靖远伯府的很多人虽然并不知晓真相,但同样深深地感到九族被诛的恐怖。
呜呜……
靖远伯府如今已经发展成为大家族,刚刚还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那帮女眷面如土色,不少女眷低声抽泣起来。
此时此刻,仿佛一场天劫即将降临驸马府,在九族之列的那一大帮人发现命运已经不再由自己所掌控。
却不论他们是高高在上的伯爵,还是娶了公主的驸马,抑或者已经富甲一方。一旦坐实王增派人行刺皇帝,那么他们所有人通通都要被推上断头台。
“嘉善,今日乃我娘亲的高寿,我心里倍儿高兴,手里拿着扇子有何不可?倒是你,如此不尊重自己的婆婆,又还构陷为夫行刺皇帝,你可知何为三从四德?”王增为自己的行为找了理由,而后愤怒地举扇指责道。
嘉善公主看着跟自己同床共枕二十四年的男人,此刻反而更加认定王增已经心虚到极点:“婆婆?若不是因为你,本宫乃堂堂的大明公主,又怎么可能喊这种女人婆婆呢?又哪会甘愿受这二十四年的气!今日之事,其实皆因你而起!本宫知你自负甚高,一直以智比孔明自居,然而你这一次做错了,大错特错。大明皇室岂容你一个外人插手,更不该派人行刺皇帝。”
任何人都有一个忍耐的底线,而今王增竟然想要通过行刺皇帝来改变朝局,这已经触碰到了她的禁区。
至于她跟王增的感情,在得知王增在外面竟然养着儿子,哪怕王增并不知晓这个儿子并非亲生,但她的心已经死了大半。
今日看到王增的言行举止,看到自己被安排到末席作陪并不吭声,眼里似乎只有兴王一人,便看穿了这个一度让自己迷恋的男人。
或许皇帝说得对,既然是朱家的皇女,那就要有朱家皇女的派头。
宋澄一直站在嘉善公主的前面,而今忍不住重新审视这个十分低调的公主。
原本他还想奉旨将这位公主送回公主府,让公主远离这一场血案,但没有想到嘉善公主比想象中坚强,更是亲自站出来维护了皇家。
“嘉善,你说本驸马派人行刺皇帝,证据呢?”王增意识到自己一直轻视自己这位长得十分普通的妻子,便抓着最后一丝希望大声质问。
行刺皇帝,自己对这个事情的后果十分清楚,一旦事败的后果着实是太大了,而他亦是犹豫很久才决定冒险一搏。
虽然此次是自己在背后默默推动这个计划,但跟去年的天花疫情那般,自己采用的是单线联系,压根不可能查得到自己的头上。
尽管不清楚为何宋澄这么快就找上自己,但说宋澄已经掌控自己行刺皇帝的证据,他是打死都不相信。
咦?
光禄寺卿章格等官员和权贵听到王增索要证据的时候,亦是不由纷纷扭头望向嘉善公主。
虽然王增在这种天气用扇确实有点古怪,但现在不仅涉及到驸马,而且还跟靖远伯府戚戚相关,亦不能因为这一点便给王增扣上行刺皇帝的大帽子。
正是如此,想要让天下人信服驸马王增派人刺杀皇帝,还真要将证据摆出来才有公信力。
嘉善公主的眉头微微蹙起,只是看到王增朝自己伸来的那只手,反倒更加认定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
正是这时,一个锦衣卫匆匆而来,然后在宋澄的耳边耳语了两句。
发生什么事了?
此刻的寿宴会场显得落针可闻,在场的所有人注意到锦衣卫的举动,不由纷纷好奇地扭头望向宋澄。
宋澄似乎是暗松一口气,面对质疑证据的王增道:“王驸马,你想要证据,本府尹会让你死得明明白白!来人,即刻将驸马押回顺天府大牢!”
真是王增所为?
光禄寺卿章格等官员和权贵看到宋澄的态度变得如此强硬,当即意识到宋澄已经掌握到了实质性证据,不由得惊讶地望向王增。
“荒谬!荒谬!你根本不可能有证据?若不将事情说清楚明白,将你的证据摆出来,休想本驸马跟你回顺天府衙!”王增被两个捕快抓起,却是大声地抗拒道。
虽然他此次刺杀皇帝的计划是失败了,但他能在京城组建这么强大的组织,而且能够在京城运筹多年,又怎么可能不抹掉所有的痕迹呢?
特别此次自己并没有安排自己所圈养的死士,而是从外面寻找真正的亡命之徒。
正是如此,他自己不仅没有见过那位杀手,而且连凶手的样貌都不知晓,哪怕那个杀手想咬亦咬不到自己的身上。
尽管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但他却知晓宋澄绝对不可能掌控自己行刺皇帝的罪证,特别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便定自己的罪简直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