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叶让庞大海把秦崖叫进来,他低头在土里翻找,把刚才崩了锄头的石子找出来。
秦崖陪着小心的进来,见到林叶后,连忙俯身行礼。
“大将军,卑职……”
才说了五个字,秦崖的话就被林叶打断。
林叶一边翻找石子一边说道:“吃了憋,受了屈,然后才发现是自己被人家算计了,跑来我这里,是想让我去给你撑腰?”
秦崖脸色一变,看起来更加愧疚,也更加憋屈了。
他俯身说道:“卑职是来找大将军请罪的,卑职考虑不周,做事莽撞,这次被人算计,都是因为卑职的疏忽。”
林叶:“长记性就好。”
秦崖道:“卑职确实没有想到,他们会如此狡猾。”
昨夜里,秦崖得到消息,说是柬欲让手下几个亲信得力的将军出去喝花酒了。
秦崖刚刚被林叶提拔起来,正是要立威的时候,得了这消息自然不会放过那几人。
他亲自带了人在虎贲军大营门口等着,要以私自外出饮酒这事来办了那几人。
那几人回来后,确实一身酒气,秦崖随即让人把他们拿了,要以军法处置他们。
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人家设计好的。
那几人一身酒气,却没有喝一滴酒。
说是被经略大人叫去帮忙了,经略大人现在住的房子老旧,昨日下了一场雨后,有一间屋子坍塌了。
宁未末就派人来,说是请虎贲军派几个人过去帮忙搬运一下东西,清理一下坍塌的房子。
这几人说,他们去了之后,发现那屋子里都是存酒,被坍塌的墙壁和木材砸坏了不少,要搬运这些东西,所以才染了一身的酒气。
他们并无饮酒,也确实是宁未末派人来过,说让派去一些人帮忙。
而秦崖呢,被他们给骗了。
那些人一开始还装作喝多了,走路都摇摇晃晃。
秦崖让人把他们拿下的时候,这些人还没有马上反抗,还在一个劲儿的说自己错了。
等其中有人被绑上,他们立刻就清醒过来,质问秦崖为何如此。
到现在,那被秦崖手下绑了的两个人,还不肯让人给他们把绳子解开。
只说是这件事若不给个交代,他们便不答应,就算是闹到歌陵见天子,他们也得这样被绑着去才行。
秦崖一脸愧疚的说道:“他们知道大将军提拔了卑职,也知道卑职会威胁到他们的利益,所以才会设计坑我,目的是引我犯错,再以此来逼我走。”
他看向林叶:“卑职有愧大将军信任,这次……”
林叶道:“这次怎么了?”
秦崖道:“他们说我滥用职权,又公权私用,逼迫我向大将军请罪……卑职确实被他们拿住了把柄,所以卑职只能来请大将军,免去我的副指挥使。”
林叶道:“嗯,知道了,回家休息一天,明日再回虎贲军去。”
秦崖怔住:“可是大将军,这次……”
林叶摆了摆手:“走吧,昨夜里大概是一夜没睡吧,回去补个觉。”
秦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俯身一拜:“卑职遵命。”
林叶等他走了之后,忍不住笑了笑:“年轻人,做事就是莽撞,以为来了机会,却是人家圈套。”
庞大海在旁边听的都有些发懵,秦崖秦将军怎么说也有小三十岁了,大将军才十六,说秦将军是年轻人?
林叶道:“庞大海,你去把柬欲让叫来,就说我这新收了些好酒,请他来尝尝。”
庞大海见林叶说话的时候那个样子,就知道咱家大将军那心眼又启动了。
力度澎湃啊。
第353章 小心机
柬欲让听闻大将军林叶要请他去家里喝酒,他当然明白这必和昨夜里的事有关。
想想这个时候,那谁都说傲气又冷酷的大将军请他喝酒,柬欲让就觉得可笑。
昨夜里他的人,就是用喝酒这一招把林叶的人给阴了,此时林叶让他去,九成九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柬欲让是打定了主意,今天林叶就算是逼死他,他也绝对一口酒都不喝。
出门之前,他派人去告知宁未末,说是林叶要请他喝酒,还望宁大人一会儿想办法帮他周旋。
宁未末现在可是孤竹人那边的,最起码孤竹人是这么以为的。
实际上,秦崖他们昨天夜里被坑,和宁未末就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这假喝酒的办法,就是宁未末貌似不经意的提起来,柬欲让就如获至宝。
用了宁大人这一招,果然是把林叶提拔起来的人给阴了。
所以此时此刻,宁未末简直就是柬欲让等人的主心骨。
到了林叶的家门口,柬欲让就恭恭敬敬的上前,请门外的亲兵进去禀告。
那亲兵说,大将军已经知会过,只要柬将军到了,直接请进即可。
有亲兵引领着进了门,这院子着实也说不上多大,他进来就看到林叶正在院子里翻地。
柬欲让快走几步,到近前俯身行礼:“卑职柬欲让,拜见大将军。”
林叶回头看了看,笑道:“柬将军来的好快,你且等我片刻,我把这点菜籽种完。”
柬欲让上前:“我来帮大将军。”
林叶道:“也好。”
他把锄头递给柬欲让:“我来放籽,你来埋土。”
柬欲让见林叶这般态度,想着莫非是自己的推测有些不准?
本来这片菜地就不大,两人分工合作之下,只片刻就把这菜籽都种完了。
林叶的亲兵从旁边水井里打了水,两人洗了手后,就在院子里的石桌旁边落座。
林叶道:“我听闻,昨夜虎贲军大营里出了些事?”
柬欲让才坐下,听到这话就又连忙起身。
“回大将军,确实是出了些误会,不过都是同袍,误会也只是一时而已,大家都彼此了解,把事情说一说也就能解开。”
他看了林叶一眼后又俯身说道:“此事是卑职的过错,卑职没能及时制止,也没能提前知情,卑职请大将军治罪。”
林叶道:“与你有什么关系,刚才秦崖来过,把事情与我说了一遍,我听闻后,便让他回家闭门思过,此事,他的责任最大。”
林叶示意手下人上茶。
他语气温和的说道:“作为副指挥使,秦崖查军纪没错,可是夜查军纪却没有与你商量,是他不周在先。”
柬欲让不知道林叶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能是连连认错,只说是他失职。
林叶道:“这事我来处置吧,你就不用为难了,秦崖有错那就处置他,别人有错也要处置,军营里,总是要赏罚分明才行。”
柬欲让道:“大将军公正严明,卑职对大将军,由衷敬重。”
林叶笑了笑:“你为何如此拘谨?”
柬欲让道:“大将军威严之下,卑职岂敢放肆。”
林叶指了指对面:“坐下说话吧。”
然后他吩咐一声:“庞大海,把酒拿上来。”
柬欲让在心里冷笑一声,心说你装了半天的和气,还不是要在这等着我。
等庞大海把两坛酒端上来,林叶就吩咐道:“装个箱子,一会儿柬将军回去的时候让他带上。”
他看向柬欲让道:“家里人从云州送来的酒,我这算是忍痛割爱的分给你两坛,等没有军务事的时候你尝尝,云州的酒比阳梓城的要烈一些,滋味更足。”
柬欲让连忙道:“卑职多谢大将军,大将军对卑职的关照,卑职感激不尽。”
林叶道:“两坛酒而已,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吩咐庞大海道:“对了,把给秦崖的酒也让柬将军捎回去。”
柬欲让一怔。
林叶道:“刚才秦崖来,我只顾着骂他,竟是把酒的事忘了,我记得柬将军回去要路过秦崖家,顺便给他带着。”
他语气更加温和起来。
“你们两个,一个是指挥使,一个是副指挥使,纵然我要办了秦崖,你们之间也不能显得格外不和气,那样会被人看笑话。”
他指了指那两坛酒:“你把酒顺便带过去,好好和秦崖聊一聊,这事我自会处置他,但你和他之间就不要有什么隔阂了。”
柬欲让抱拳:“大将军说的是,卑职回去的时候,把酒给秦将军带过去。”
林叶点头:“我早晚都要调回云州,将来镇守孤竹的重任都在你身上,秦崖做你的副手,你们两个还是要和睦些才好,最起码不要被外人笑话。”
他说:“你知道,我也知道,如今这阳梓城里,不少人都在等着看笑话呢,有的人想看你的笑话,也有人想看我的笑话。”
他看向柬欲让的眼睛:“最好是,能看到我与你一块出笑话,军中上下不和,他们高兴。”
林叶推心置腹的说道:“你是军人,我也是军人,不得不承认,若论心机城府你我不如那些专门钻研此道的人。”
他起身,一边走动一边说道:“我们这些穿军服的,都是性子又直又臭,对从军来说这是好事,可难免会被人利用,而我们还不自知。”
他说:“有些人,就喜欢利用我们性子里的直接,把我们推倒前边来……”
林叶叹了口气。
“都是大玉的人,也都是天子的臣,搞的面目狰狞狼狈不堪,最终是什么结果?”
他又看向柬欲让:“最终不过是惹得陛下不开心,随随便便换个人过来,坐的还是最高的位置。”
他回到座位,坐下来后对柬欲让说道:“柬将军也该知道,如今大玉朝廷里,不少人惦记着这边,到了这不必和娄樊人打仗,只要中规中矩的做事,就能有功劳。”
他缓了一口气。
然后又笑了笑:“我今日这话是多了些,柬将军不要往心里去,只是想着你我都为军人,不该被心术不正之人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