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百个骑兵看起来训练有素,应该不好对付。
但他又没打算杀光这一百个人,他只需把不能动的陈微微夺走即可。
最终他放弃了,不是对不死魔功没兴趣,而是觉得留着一个活的陈微微,对他更有好处。
陈微微回到云州后,身边缺帮手,只要宋十三出现,陈微微就会欣喜若狂。
打定主意后,宋十三甚至都没有露面,他还做好了暗中保护陈微微的准备。
就这样一路无事,从武佗城到了云州。
一进城,这支特殊的队伍就引起了百姓们的好奇。
因为这支队伍是从冬泊回来的,百姓们都不知道冬泊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已经有人在说大将军拓跋烈谋逆的事,可云州城的百姓,大部分还是不愿意信的。
拓跋烈在云州经营十几年,并不仅仅是整个云州治下,那么多郡县的官员被他控制。
连百姓们都被他蒙蔽,都觉得他不可能是叛逆之人,多少人提到拓跋烈,都要加一句忠肝义胆。
就算万域楼被抓,云州官场上又迎来了一个大动作,不少官员被万域楼牵连。
朝廷也开始放出风声,让百姓们知道拓跋烈在孤竹试图杀天子的事,可百姓们还是将信将疑。
不得不说,这是陈微微的运气。
很快,队伍到了天水崖,司座神官艾悠悠听闻消息后,只思考了片刻,就亲自迎接出门。
不管这个陈微微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在冬泊的时候是否叛离了上阳宫。
这个人,现在都有大用,现在都必须当做他是忠诚的上阳弟子来用。
虽然经过了长途跋涉,陈微微的伤势看起来已经好转了不少,可当艾悠悠等人看到他这一副模样,还是吓了一跳。
简单来说,就像是一个被剥了皮的人,但没有血,所有的肉都直接露在外边。
头发一根都没有了,眉毛睫毛也都没有了。
陈微微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丑陋,如果知道的话,他可能会有些接受不了。
第二天,陈微微的事迹就开始在云州城里疯传,这当然是艾悠悠的手笔。
在这个故事里,陈微微就是一个只身勇斗恶魔的少年侠士。
关键在于,他是上阳宫的弟子。
云州城的百姓们都知道了,拓跋烈确实率军叛乱,确实想杀玉天子。
一位准备在冬泊将上阳宫发扬光大的少年,明知必死,却还是去刺杀拓跋烈。
得臻天眷顾,这少年侠士没有死,虽然现在样貌惨不忍睹,但他活了下来。
这个故事传播的速度之快,超乎想象。
天水崖。
辛言缺站在床边,看着那个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的家伙。
“陈微微。”
辛言缺叫了一声。
陈微微睁开眼睛,看到辛言缺,有些眼熟,但没有马上认出来。
但他认得出来,辛言缺身上那一套象征着绝对地位的红袍。
“观主大人……”
陈微微故意气若游丝的叫了一声,他心中却无比忐忑。
奉玉观观主,那是多大的人物啊,那是多高的地位啊。
如今,这样的大人物亲自来看自己,陈微微又害怕又兴奋。
“你很了不起。”
辛言缺道:“不管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你能活下来就是好事,你放心,我会安排上阳宫最好的医官为你诊治。”
陈微微强撑着要起身,辛言缺道:“不必起来,躺着吧。”
他又交代了几句后,准备离开。
而在这短短的片刻之内,陈微微的心里有着极为剧烈的斗争。
他面前这个人是观主大人,如果是凡人,怎么可能成为奉玉观的观主?
这种人,在寻常百姓眼里看来,是必然有大神通的仙人一般的存在,在陈微微眼里,也绝对是人间最高层的存在。
他害怕就害怕在,他的不死魔功根本就瞒不住。
此时,上阳宫需要他这样一个少年英雄,所以才会留着他大肆宣传。
可是上阳宫和朝心宗那么大的仇恨,他这个少年英雄又能留多久?
他甚至在这一刻还思考了,过一阵子,他被上阳宫秘密处死,然后上阳宫对外宣称,那个试图以一己之力单挑恶魔的少年英雄,最终还是没能熬过伤痛走了……
如此一来,何止是云州百姓,整个大玉的百姓,都会因此而痛恨拓跋烈。
他想到这些的时候,害怕的要命,心跳都快的根本控制不住。
他越想越觉得,这样的可能性极大。
当年雁北生杀过天水崖的一位司座神官,这件事别人不大知情,但天水崖的人又怎么可能不知情?
陈微微的座师曾经和他说过这件事,所以他更加明白天水崖对朝心宗的仇恨。
“你好好休养。”
辛言缺又看了陈微微一眼,这一眼中,确实有些深意,但他也没打算此时多说些什么。
说完这句话后,辛言缺转身要往外走。
“观主大人。”
陈微微忽然叫了一声。
辛言缺回头:“还有事?”
陈微微眼含热泪的说道:“弟子……弟子有罪。”
辛言缺微微皱眉,看着他问道:“何出此言?”
陈微微哭着说道:“弟子自觉罪孽深重,所以才会想着去找拓跋烈拼命,若死了,也是干干净净的死,不辱上阳清名,可弟子没死,罪孽还在……”
说到这,他看向辛言缺:“求观主大人成全,杀了弟子吧。”
辛言缺问:“到底为何?”
陈微微哭道:“弟子体内,弟子,弟子体内有不干净的东西,是当年朝心宗的魔功。”
辛言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表情都有些细微变化。
陈微微把他在武馆里遇到了朝心宗余孽的事说了一遍,以此来开始,一直说到在冬泊的各种奇遇。
当然,不可能全都实话实说,可谓是真假参半。
但是这一半真一半假的话,确实更容易让人相信。
他说,他在武馆就被魔功侵蚀,他的座师司礼神官发现了,但为了保护他,并没有说出来,反而还对他更好。
他说自己到了冬泊之后,座师本想救他,却被拓跋烈在冬泊的人刺杀。
还说自己被抓之后,结果却被人看出来有魔功修为,于是被带去了冬泊的朝心宗藏身之处。
他说自己在冬泊身不由己,先是有人想把他的魔功抽离出来,以至于他生不如死。
然后朝心宗的人因为确实无法将他魔功抽离,于是又有朝心宗的人提议让他修行不死魔功。
他一开始坚决不从,可奈何根本没有什么办法,被人强逼着看魔功的功法。
他说他的眼皮都被朝心宗弟子用针线吊起来,不让他闭眼,一直看不死魔功的心法。
他不想看,可是看进去的东西,最终还是都印在他脑子里了。
他说经历了多久多久之后,他痛苦的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对不死魔功无比熟悉。
他觉得自己脏了。
但他的心中,还坚定的认为自己就是上阳宫弟子,上阳弟子可以死,但不能侮辱了上阳弟子的身份。
于是他在冬泊创建上阳北宗,与拓跋烈斗。
最后,他把自己刺杀拓跋烈的事说了一遍,还说是被林叶的朋友拼死救出来的。
提到林叶的两位朋友因此而死,陈微微失声痛哭,无论如何,看起来都是情真意切不似作伪。
辛言缺看着这个年轻人,他的眼睛也微微泛红。
“你很好。”
辛言缺道:“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觉得你不干净,每一个上阳弟子,都该以你为榜样。”
陈微微立刻说道:“弟子请求观主大人,拔除弟子身上的魔功,如果……如果不能拔除,弟子宁愿将此身献给上阳,请求上阳前辈以弟子肉身来研究不死魔功,弟子纵死无憾。”
听到这句话,辛言缺心中一震。
第453章 娇惯
天水崖。
站在半山腰的露台上,辛言缺俯瞰着下边清晨雾气中的云州城。
陛下就在云州呢,关于陈微微的事,该不该现在就去告诉陛下?
在冬泊的事了结之前,陛下不会返回歌陵,到陛下回歌陵之后,他大概也要回去了。
所以,一想到这些,辛言缺的心情还有些复杂。
等到陛下让他回歌陵的时候,他必须要彻彻底底忘掉原来的自己。
那个玩世不恭的辛言缺,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陛下也说过,会再给他一些时间,让他成长,让他学习,也让他再放纵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