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对方在击败魏山的乞活军后,没有无脑的冲上,而是躲在此地恢复力气,以逸待劳……
山道被他们攻破,黑云山的地利已经没有了,面前只有一片平地。
身后部众面有惧色。
他们跟随赵广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过得不错,反而没有乞活军们的亡命之气,甚至连田豹子的盗贼都比不上。
对面的敌将已经举起了刀,朝着己方,给人的感觉如同一个屠夫,眼神轻蔑无比,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人,而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整齐的脚步声轰鸣而起,盔甲铿锵,仿佛催命符咒一般。
如此声势,竟然逼的部众们后退起来,将李跃暴露在最前面……
所有人都可以退,唯独他不能退。
一退,人心就散了。
“咻”的一声,一支羽箭从两百步外射出,被冷风吹偏,贴着李跃的脸飞过。
李跃心中暗骂一声他娘的,嘴上却吼道:“不胜则死!尔等还有何退路?”
有两百多人踏前一步,挺起长矛,摆出了阵势。
但更多的人只是观望,甚至后阵已经有人逃走……
不过逃走的人很快发出惨叫,身体被一支长槊挑起,孟开寒着脸,杀气腾腾的望着众人,“后退者死!”
说完,将尸体扔在地上。
其他逃卒也被孟开的部众砍翻在地。
部众们的士气终于被逼了上来,重新走到前阵,竖起长矛。
这支赵军给李跃感觉有些不一样,虽然只有数百人,但展现出来的气势,甚至超过了西山那边的三千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南山小道极其难走,对方没有战马。
而孟开这边有一支四十多人的骑兵。
安全起见,李跃派人回去,让崔瑾、田豹子、周牵等人随时支援。
轰、轰、轰……
赵军一步一步的走进,行走之间,一支支羽箭飞出,有数支箭极其精准的命中己方的咽喉或者眼眶。
众人又是一阵惊恐。
“想想你们在山上的父母、妻儿!今日之事,有死无生,何惧之有!”其实李跃心中也有惧意,一小半来自气焰嚣张的羯人,一大半则是来自身边不靠谱的部众。
还好这些部众并非无可救药,他们也许不在乎这场战争的胜败,但一定在乎自己父母妻儿的性命。
生死存亡之际,很多人还是咬牙挺着刀矛冲了上去。
站着不动只会被对方精准射杀。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李跃不知道对方有多厉害,却知道如果不将对方干掉或者击退,那么山上所有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没有阵列,也没有指挥,仿佛潮水一样撞了过去。
一看就知道赵广平日根本没有训练,全凭个人悍勇。
阵阵血浪在阵前爆开。
如果己方部众是潮水,那么对方就是磐石,潮水虽然凶猛,却终究无法撼动磐石。
在羯人井然有序的刀矛面前,部众们前仆后继的倒下。
有人被近两丈的长矛提起,挂在半空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却引来对方的狞笑声。
有人被一刀劈下头颅,脖颈中的血喷的老高……
这六七百的羯人,呈偃月之形,任何一点受到攻击,都会召来左右三四人的攻击。
仿佛一把刃口向外的镰刀,收割着己方部众的性命。
虽然对方也有伤亡,但往往三四个人才能换一个羯人。
装备、训练都不在一个档次上。
尤其是对方的将领。
眼看己方又要崩溃,李跃咬牙,准备率身边的两百人冲上去,但孟开却先一步发动。
吁——
战马发出一声声的咆哮,孟开一手夹住一支长槊,踏着茂盛的野草冲了过去,嘴中爆出歇斯底里的怒吼:“杀羯奴!”
第十九章 援兵
无论孟开之前有多少私心,但在战场上,却无疑是一个响当当的汉子。
两杆长槊宛如毒龙一般,从李跃部众身后忽然杀出,长槊本就为破甲之用,左手直接刺死一名羯人,右手将一名甲士挑了起来。
一名羯人,加上厚重盔甲,近两百斤,孟开一只手就挑了起来!
虽然借助了战马冲锋之力,但没有强大的膂力根本做不到。
看来平时与自己切磋时,孟开根本没用全力。
战场上瞬间安静下来,羯人目光里终于出现了惊骇神色,而己方却是一阵欢呼。
刚才低靡的士气瞬间暴涨起来。
此消则彼长,羯人再凶残也是人,遇上更凶残的孟开,胆气为之一夺。
“杀!”
四十多名骑兵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如他一般,悍勇而疯狂,冲击着羯人的偃月阵。
磐石也经不住他们的雷霆一击。
山上所有人都奋战了四五个时辰,唯独他们养精蓄锐,一直到现在。
孟开起手刺死了两人,长槊扫动,又接连抽翻了三人,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刺入羯人阵列之中,羯人精心准备的阵列被冲的四零八落。
没有阵列,羯人的战斗力大打折扣。
混战之中,羯人的优势渐渐被抵消,两边逐渐均势。
李跃送了口气,只要抵挡住了这群羯人的第一波攻势,撑到崔瑾、田豹子、周牵等人来支援,就会赢得最终的胜负。
这群羯人虽然精锐,但兵力并不多。
蚁多咬死象,耗也能把他们耗死!
“呔,兀那贼将,可敢一战乎!”战场上忽然响起一声暴喝,敌方将领终于按捺不住了,手提一杆长矛越众而出。
别人的长矛大多两人高,但他身材较矮,衬的长矛更长。
听到喊声,李跃暗叫不好。
此时只要拖着,等着后方支援,就能消灭这群羯人。
孟开已经是己方的精神寄托,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刚刚稳定下来的战场,又会生出变故。
但孟开毕竟是孟开,受到挑战,红着眼勒转战马,狞笑着向敌将发起冲锋。
两人之间并不是一马平川,两边百余人在厮杀。
敌将身边还有三十多名亲卫,也端起了长矛。
孟开不管不顾,直接带着二十名骑兵冲了过去……
其实一看到那员黑塔一般的敌将后,李跃心中就有种不妙的预感。
这人看似粗猛,实则猴精。
能突破魏山的埋伏,击溃占据地利和先手的乞活军,又怎会是庸手。
而且他挑战孟开充满了算计。
其一,孟开战马冲杀小半个时辰,速度和锐气已不复当初。
其二,说是单挑,但他身边还有三十多名甲士列好了阵势以逸待劳,就等着孟开撞上去……
整个战场就靠孟开的骑兵建立起微弱的优势,孟开若是被敌将牵制住,靠赵广的部众只怕难以撑到援兵。
以孟开的性格,只适合冲锋陷阵,而不能统筹全局。
屋漏偏逢连夜雨。
此时西山那边又传来的喊杀声,应该是羯人休息了一阵,恢复体力后,又发动了进攻。
李跃心中一惊,如果西山那边又打了起来,岂不是说明没有援兵了?
“所有人,进攻!”李跃举起刀,下达了进攻命令。
身边的两百多部众和孟开的三百多步卒举起了刀,冲向战场。
轰隆一声,阴沉的天空忽然爆出一声雷鸣。
紧接着,暴雨倾盆而下,淹没了整个战场。
也淹没了百步之外向敌将发起冲锋孟开的身影……
暴雨没能冲刷掉战场的血性,反而让战争变得更加残酷。
昏沉之中,谁也不知道雨幕之中,什么时候什么角度会有一把长矛忽然刺出。
朦胧的战场上步步杀机。
高度紧张之下,不仅要防备敌人,还有防着自己人。
就在五步之外,李跃亲眼看到一名黑云山部众被雨幕中忽然挥出的刀砍断了脖颈,但挥刀之人并不是羯人,而是黑云山袍泽。
他迷茫的看着袍泽的尸体,旋即被右侧刺出的长矛洞穿了身体,惨叫一声,倒在失去头颅的袍泽身上。
反观羯人,他们因为训练有素,往往四五人一伙,呼喊着什么。
以声音确认其他羯人。
这让李跃认识到正规军和山贼流寇之间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