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桃花山另一个大王,阴沉沉把目光看了过来,将枪一挥,数百个小喽啰齐声呐喊,一起往城门杀来。
城外虽有千把军士,却又无大将统领,尚未迎敌,自家先哄乱了。
慕容知府连忙高叫:“快、快关城门!”
城下这些官兵一听,顿时炸了窝,你争我抢往城里挤,那城门哪里关的上?只急的知府老爷连连跺脚,正踌躇无计时,忽听得一声号炮震响,城里临近城门几条街巷,一瞬间杀声四起,几百个精锐敢战之士,从各处钻出,前面是七八个好汉引着,直往城门杀来,口中齐声大叫:“二龙山好汉今日破青州,只杀贪官,不扰百姓,尔等良民,在家勿出。”
慕容彦达这一下三魂七魄皆失,惊得面青唇白。
谁知这时,忽然自东边杀出一彪军马,为首一将,骑匹黑马,着一身镔铁连环铠,络腮胡须,淡黄面皮,身材在八尺以上,手腕上悬条竹节虎眼钢鞭,手中绰条长枪,口中炸雷般大喝道:“放着我孙立在此,哪个草寇敢犯城池!”
孙立勇名,威震登州。
但李忠是青州的强人,却不惧他,冷笑道:“什么人都敢口出大言,今日教你认得我打虎将李忠!”舞枪杀向孙立。
孙立微微冷笑,待他冲近,忽然一枪,自下而上戳了过去,又险又快!
李忠一惊,连忙抵挡,孙立空出右手,绰起腕上钢鞭,当胸一下,打的护胸镜粉碎,李忠大叫一声,跌落下马,后面官兵们冲上,四马攒蹄捆了,使根杠子中间一串,两个人便将李忠抬起在空中,动作熟练之际。一招擒了李忠,孙立带兵往前一冲,桃花山的喽啰顿时哄散。
城墙之上,慕容知府见了,眼里泛起泪花,脸色多了活气,连连赞叹:“原来这个孙立将军,倒是比呼延灼奢遮百倍!怎的让我妹子和官家说道说道,调此人来我青州,岂不是高枕无忧?”
他这边正想美事,城外密林中,恼了一众豪杰,鲁智深道:“本道里应外合,已足破城,谁知竟来了个搅局的,待洒家去拿他。”
话音未落,秦明已经上马,叫道:“诸位兄弟为我报仇,难道秦明还不出力么?此人我自认得,乃是登州兵马提辖,‘病尉迟’孙立,我去拿下他,叫慕容老狗心死!”说罢一马飞出。
黄信连忙上马,叫道:“我去帮助师父。”带了几百马军,呼啦啦冲了出去。
曹操道:“虽有变故,无关大局,我等入城吧。”
城头上,慕容知府欢喜了没片刻,便见树林中杀出一彪马军,为头一个:金盔烈焰燃红缨,朱甲锦袍染血殷,胯下一匹胭脂兽,手中大棒密铜钉!便如一团烈火般卷过疆场,不是他的冤家对头,昔日的青州指挥司总管本州兵马统制“霹雳火”秦明,更是何人?
“啊呀呀,这厮怎么回来了?”慕容知府脸色顿时大变。秦明的本事,他是再了解不过,饶是孙立勇烈,也未必能是秦明的对手。而且秦明既然回来了……
慕容知府忍着惧怕再看,果然,那马军中还有个熟悉的面孔:杀敌破阵不辞艰,折锐摧锋若等闲。一剑丧门气凛冽,当年曾号震三山!乃是曾经的青州兵马都监,“镇三山”黄信。
罢了罢了!慕容知府心中哀嚎,纵使那孙立抵得住秦明,又如何禁得再有个黄信相帮?不行!慕容知府一跺脚:青州是守不住了,本官可不能落在群贼手里。
随即又眼睁睁望着数千人马,浩浩荡荡从林子里开出,径奔城门而来,心中越发下定决心,甚么守土有责,玩蛋去,就算官家要办我,能经得住妹妹几句撒娇?好歹留得性命,再论其他。
心念一定,刷刷脱下那身四品大员绯袍,扭身就跑。
这时城门洞里早已杀得血流成河,王英这干人虽然比不得大将,一般士卒如何能挡?一番狠杀猛拼,更有李衮项充两个,蛮牌着地翻滚,飞刀标枪雨点般乱飞,杀得官兵哭爹喊娘,争相往城外跑,早已控制住了城门。
“铁笛仙”马麟心思活,一见大局已定,顿时生出争功之念,扭头往城楼上杀去。王英看了猛醒,从另一条楼梯杀上城去。
慕容彦达带着十几个护卫,慌慌张张正下城,迎面撞着铁笛仙,他虽脱了官服,却是脱不得一身官味,马麟哈哈一笑,双刀舞起如雪花纷纷,顷刻间砍死了几个护卫,余者一哄而散,扭头又逃回城墙。
慕容彦达也想跑,但一眼看见死尸刀口翻起的血肉,顿时双腿如泥,再无半点力道,软软挨着城墙坐倒,勉力道:“好汉,好汉,你肯护我去东京,我把十万贯钱谢你,决不食言。”
马麟笑道:“钱倒是多,不过爷爷心中这口义气,你区区十万贯便能买得?”
说罢双刀交左手,右手扯住慕容彦达衣领,往城下便拖,慕容彦达惊叫道:“我的妹子,乃是官家最宠的贵妃,你送我去京城,我必求妹子说动官家,封你个大大的武官,有权有钱,不比做强人快活?”
马麟听了哈哈大笑:“武官么?比狄武襄如何?他这等好汉子,一心为国,也不过落个惊惧而死,这武官有什么当头?”
话音刚落,忽然一个重物狠狠砸在头顶,一瞬间只觉天旋地转,拼命想扭头看是谁伤了自己,扭到一半,便不支倒下。
此时城外,登州军已被黄信率领马军冲散,李忠也被救下。
孙立和秦明大战到五十合上,有心要走,秦明一条狼牙棒,不离他胸口天灵,再战几合,黄信并了上来,丧门剑大开大合,孙立渐渐抵挡不住。
苦苦又支撑七八合,忽然一支冷箭飞来,射中孙立马臀,那马挣命一跳,将主人甩下马来,手中长枪丢出数丈远近。
孙立拼命爬起,还待仗着单鞭再战,一口沉甸甸丧门剑已经搁在了脖子上,无奈长叹一声,束手就缚。
秦明回头看去,却是小李广花荣。秦明微微点点头,花荣笑道:“妹夫,我同你一起去抓慕容彦达那厮。”
他虽是笑着说话,却是神情忐忑,满脸期待,秦明看在眼里,心中微微一软,道:“好!”
花荣大喜,连忙跟了秦明入城。却听鲁智深在门口大叫:“进了城的,都不许侵扰百姓,哪一个撮鸟不听,叫他吃洒家三百禅杖去。”
二将相视一笑,纵马进城,走不数步,却见曹操脸色铁青。二将微微一惊,顺着他眼神看去,正见欧鹏、陶宗旺又是愤怒又是悲伤,从地上扶起马麟来,满头满脸都是鲜血,生死不知。
片刻,宋江两个徒弟,“独火星”孔明和“毛头星”孔亮惶惶来报:“武大哥,我们抓到了慕容彦达的护卫,都称是被一个使双刀的杀散,也是他擒了慕容彦达,然而现在却是浑然不见踪影。还有……王英,也不见了。”
秦明脸色一变,纵马往西门冲去。
有分教:人间不过一南柯,义气真心值几何?也可滔滔谋名利,也能耿耿耀星河。
第134章 选择谁才比较值
没人去拦秦明,众人都知他意图。
青州四门,若要去汴京,南门、西门最近,如今南门被好汉们打了,慕容知府若是要逃,多半便是走西门。
秦明这一动,几乎便是认定了,是王矮虎救走了慕容彦达。
孔明畏缩地看着众人,低声道:“王英虽不见了,也未必就真是他,说不定、说不定他也被人害了……”
陶宗旺立刻骂了出来:“什么说不定,定是那王矮虎干的!你两个不曾见么?那时我等杀败了官军,马麟哥哥从门左的梯道上城,王英那厮见了,忙从门右马道上去。定是马麟哥哥擒了狗官下城时,王英那厮偷袭,伤了马麟哥哥,我、我与他不共戴天!”
骂了两句,忍不住哭嚎出声。
陶宗旺和马麟都是当初黄门山的头领,陶宗旺本是农户,见识少,度量浅,初出道时,闹过不少笑话。马麟却是金陵城小番子闲汉出身,见多识广,最懂世故,见陶宗旺憨直,每每有所关照,堪称良师益友,如今生死难料,不由陶宗旺不伤心动怒。
欧鹏乃是黄门山的老大,此时也红了眼圈,咬牙道:“若是遇上那厮,不戳他几十个透明窟窿,难消我恨!”
曹操叹口气,摆手道:“且不要急下定论,世间无巧不有,或许别有缘故也未可知。当务之急,却是要救马麟。孔明孔亮,你们既是本地人氏,必知哪家医馆出众,先送马麟兄弟去求医,救得醒来,再说其他。”
孔明听了如梦初醒,连忙道:“哥哥说得正是!往前不远有个赵大夫,祖传七代行医,妙手回春,我等快送马麟哥哥过去。”便招呼兄弟上前,就和欧鹏、陶宗旺合力,四人平平架起马麟,赶往医馆。
这时晁盖也进城来,闻听此事,顿时怒容满面:“王矮虎那厮,好色贪花,不是好汉行径。平日里也是疯癫浮夸,我每每看他不入眼,若非宋公明面上,早撵了他下山。只怪我一时心软,如今做出这般丑事。”
曹操劝解道:“贪花好色,也未必就不是好汉。拿人拿赃,待救醒马麟,便知端的。”
晁盖焦躁道:“待救醒马麟,这厮早已逃到天边去也。”说到这里猛然省悟,叫道:“是了!这厮若救了狗官,却难走得快!既然秦明去了西门,刘唐,你带二十个得用的兄弟,都骑快马,出东门往登州一路寻去,若是追上,拿他人头来见我。”
刘唐大声应诺,当下点起人手去了。
晁盖又忿忿骂了几句,道:“武兄,既然不占他城子,且先去府库,掠了钱粮再说。”曹操道:“好!钱粮,降军,都先拉到二龙山,再做商议。”晁盖点点头,自引人往府库去了。
花荣的面色难看无比。
须知这世上无论何处,但凡超过三五个人,必有亲近疏远之分,梁山上虽都是好汉,却也不能免俗。
一众头领中,刘唐、三阮,甚至林冲,都更加亲近晁盖。
作为二寨主的宋江,则有花荣、孔明孔亮、宋清、王矮虎为班底。
若是王矮虎做了叛徒,宋江威严,不免尽丧。
他几次欲为王矮虎说句话,却是张口难言,满脑之中,都是当初还在清风山时,大当家燕顺杀了刘高老婆,王矮虎发疯抢把刀,蹦跳着要和自家老大火并的场景。
“兄弟。”花荣正自煎熬,忽然听见有人在一旁说话,扭头看去,却是曹操,一脸关切道:“你也莫要太过担心,王英是王英,宋公明是宋公明。”伸手轻拍着花荣臂膀道:“你是你。”
花荣面露感激神色,轻轻点头。
这时黄信押了孙立到此,曹操上下一打量,笑道:“这位将军能和秦统制酣战许久,可见不凡。如今朝廷昏庸,英雄无用武之地,将军可愿共举大事?”
孙立闻言,苦笑一声道:“既然被擒,有死而已。教我落草,没得玷污了清白之体,又害家中妻小。”
曹操笑笑道:“我闻登州有个宗泽通判,也能用兵,怎不同来?”
孙立上下看了看曹操,摇头道:“你也知他的名么?他若是来,此刻就是你受缚,我问话也。”
曹操呵呵大笑:“这般说来,定是名不虚传。黄信兄弟,且带孙提辖去二龙山,细细看押,万不可走了。”
黄信点头:“哥哥放心,万无一失。”
黄信带了孙立走后,鲁智深进了城,带了数十个雄壮喽啰,先对曹操唱个大喏:“武兄,你许了洒家‘秋毫无犯’四字,洒家才甘愿出头,如今洒家带人去城里巡视,凡有奸淫掳掠者,不均大小,一律先杀后报,可使得么?”
曹操道:“事先都已告诫过,谁若还犯,乃他自家取死。师兄且自行之,万事武某担待。”
鲁智深喜道:“好,洒家果不曾看错人。这便去也。”
他去不久,秦明落寞而回,跳下马,黑着脸,走到城门之前,一连几棍,打得半边城门粉碎,众人见了无不骇然,都远远避开了他。
曹操眉头一皱,心知不曾捉得慕容彦达,近前低声道:“秦明兄弟,这件事为兄的应下你,天涯海角,也要捉慕容彦达给你泄恨。你切莫积郁在心,弟妹在天有灵,必不愿见你如此自苦。”
秦明听了,不由仰起脸,望向青州上空的蓝天。
此时秋高气爽,天色如洗,唯有淡淡几缕白云勾勒出个人形,竟隐约似他亡妻面容体态,正温柔怜悯地注视着他。
秦明只觉心肠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忿忿抽搐在一处,魂魄都飘摇出了体外,一时情难自已,孤狼般直嗓子嚎道:“阿姐啊,只怪为夫无能!如今我哥哥许了我,天涯海角,也要拿住慕容老狗,给你报仇,你且耐心等一等!”
曹操走到他身旁,顺着他视角看去,一阵长风荡过,那白云卷起的淡淡人形仿佛笑了笑,随即化去,心中也不由微微一惊,低声道:“秦明,你先头娘子,也不是寻常女子。”
秦明低声泣道:“我那阿姐生前,乐善好施,不知周济了多少活人,不料这般命苦,天地没眼。”
曹操叹口气,道:“待为兄拿了青州,盖个秦夫人庙,让她享受香火,也保佑你和这方百姓安康。”
秦明听了愈发感激,眼里涌出老大两颗泪珠,跪倒抱住曹操道:“若能如此,永生永世,不敢忘哥哥恩德。”
曹操扶起他道:“你我兄弟,何必说此等话?”
正自拿好言开解他,林冲等几个,把呼延灼五花大绑捆了来,周通扒了呼延灼的铠甲,披在自己光身子上,耀武扬威。
几人走到近前,林冲奇道:“哥哥如何还在门口?”周通一听“哥哥”二字,慌忙下马,光着两只脚飞跑几步,一个滑跪,拜倒在曹操脚下:“晁盖哥哥,小弟周通,江湖人称‘小霸王’,久闻托塔天王大名,今日相见,实乃三世修得,情愿在哥哥鞍前马后做个小卒,死也无悔。”
曹操微笑道:“晁天王清点府库去了,在下乃是武植。”
周通定睛一看,面色不变,声音比先前更加雄浑:“武植哥哥,小弟周通,江湖人称‘小霸王’,久闻断门剑、武孟德大名,今日相见,实乃三世修得,情愿在哥哥鞍前马后做个小卒,百死无悔。”
曹操上下一打量,微微皱眉,心想怎么还穿个真空?铁甲下两条大毛腿、一双大脚丫子,怎么看都没个正形。
周通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凡,见曹操神情,连忙补充道:“武家哥哥不知,小弟平日里其实风度翩翩,仪容精妙。今日所以略显落魄,只因接了鲁智深哥哥将令,使诱敌之计,故意示弱,假做丢盔弃甲,引这姓呼延的来追。不过幸不辱命,总算是一举将之擒下。”
石秀忍笑道:“哥哥,呼延灼这厮马快,的确是周通费了极大力气,才将他吸引到我等伏兵之处。”
周通见有人帮腔,越发振奋,一拍胸口道:“石秀哥哥太也见外,能为大名鼎鼎的武孟德武哥哥做事,费些力气怕甚?便是要小弟的性命,也是眼都不眨,双手奉上!要不如何见得我等绿林好汉的义气!”
呼延灼自被六将生擒,横放他在马鞍上,已是心如死灰,一路都无话,直到此刻听得周通抡圆了猛吹,再也忍耐不住,奋力挣扎着骂道:“无耻之徒,阴险小人,谄媚鼠辈!吾生平从未见你这等厚颜无耻之人!武孟德,在下久闻你的大名,也是一条顶天立地,原来你也和梁山人做了一处!折在你的手上,呼延灼自问不冤,你若肯把此人让给我打杀了,我呼延灼情愿投降,鞍前马后,绝无二话。”
说罢,呸呸地用口水去吐周通。
周通一扭身避过口水,惊声道:“哥哥,你义薄云天,可不能过河拆桥!这厮武功虽不错,脑袋却是傻的,万无我周通这般有用。”
一时间又惊又怕,生恐这武孟德爱呼延灼武艺,遂把自己给牺牲了。暗自后悔不已:若是知道这呼延灼如此厚颜无耻,何不早将他舌头割了?
有分教:只恨此人操作骚,又偏比我武功高:用他换我很划算,用我换他头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