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话一出,我们的眼睛几乎在同一时刻都转向了摆放在条案之上的那面铜镜。
我们所进入的这间屋子,大概就是一个明清中堂的摆设,房间里的家具布置按中轴线的划分,正中靠墙放着一个长条的几案,几案前面摆放着八仙桌,八仙桌的左右各配一把太师椅。屋子的两边各放了一对座椅和茶几。
而张继生口中的那面铜镜,就是放置在长条几案的正中央。
“我刚刚趴在八仙桌上的时候,眼睛正好对上了八仙桌后面的那面镜子,但是铜镜里映照出来的不是我的面容,而是一张没有眼睛的脸。与镜子中那张脸同时出现的,还有那几个孩童在嬉闹的声响,我被吓得一激灵,就站立起来。但是,胸中却缠绕着一股烦闷之气。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心绪被什么控制住似的。”
张继生仍旧是面有余悸,看样子真的是被吓得不轻。
我往前靠近了铜镜一点,但是找了一个不会正面迎着镜子的方向,然后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起来。
这面铜镜直径大概有八寸,镜柄上雕刻着一直蹲伏的麒麟,镜身四角则是龟龙凤虎,而与四角相对应的是八卦,八卦之外设十二生肖,最特别的是在生肖外围,镜子的轮廓上写着二十四个字,依旧是那种特殊的文字。
这铜镜看起来,怎么有种难以言表的熟悉感,但是我敢保证,自己现有的记忆中,从来都没见过这个东西的。
但是,越端详着这面古镜,我就越觉得这东西我见过,那种明明知道却想不起来的感觉,真特么的难受。
“周,我觉得铜镜外围轮廓上这二十四个类似于文字的图案,会不会与中国所讲的二十四节气有关,你有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呢?”安德鲁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身后,我观察铜镜太过于入神,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所以他这会儿突然开口,把我真真实实地吓了一跳。
“我觉得这铜镜很熟悉,但是却说不出那股熟悉感源自哪里,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东西。”我回过头来,对着湘玉和安德鲁说道。
张继生大概已经被吓坏了,所以再也不敢望铜镜一眼,我也不知道刚刚他经历了什么样的心路历程,反正现在这小子就是一副哆哆嗦嗦的模样。
本来刚刚无故被他呛了一番,我的心中还是压着一股闷气的,但是现时见到他这幅模样,我的气瞬间就消失了,觉得他也是无辜的受害者。
“周沧,这些年我跟随着教授也见过不少出土的文物,这样的铜镜,确实是头一回所见,教授,您有没有接触过这类文物啊?”湘玉说道。
“周,你有没有觉得,这铜镜轮廓上的这二十四幅图案,跟我们在隧道中所见到的那些涂鸦,很神似。”安德鲁盯着铜镜,突然说道。
第一百零七章 童魂撞瓶
被安德鲁这么一提醒,我像是突然醒悟了一样,原来那股一直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就是源自这些图画文字,这些文字,我曾在父亲书房中的那叠草稿纸中见过,也在古祠石洞的涂鸦中见过,而刚刚,隧道尽头的那些涂鸦里,也有这些文字。
难道,父亲画这些涂鸦,不单单是为了掩盖住壁画的内容,还想为我们传递什么信息吗?
父亲是那样沉稳的人,如果不是至关重要的,他不会随便传递信息的。但是他又为何要用如此隐晦的方法呢?难道是为了避开对手的耳目吗?
假设父亲留下这些信息是为了给我看的话,那么他不敢明目张胆地跟我将,而是用这种方式,就说明了我的队伍里有那些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对手,到底是谁呢?
安德鲁早在老爷庙中就已经表明了自己是隶属于我的对手之外的另外一派,所以他基本可以排除在外。
那是张继生吗?还是温湘玉?
无论是这两人中的哪一个,我都觉得难以接受。
“周沧,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湘玉拉了拉我的衣角问道。
“你让我想想,我需要好好地想想,”我愣愣地说道。
我觉得胸口有点闷,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盯着铜镜看,渐渐地,铜镜开始模糊了,变成了一大片的镜墙。
不能看,这铜镜会摄人心魂。我知道自己应该也被铜镜影响了,因此在心底里不住地告诉自己。
但是,这一刻,我的意志好像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的样子,尽管知道不对劲,但就是没办法让自己的眼睛离开铜镜。
突然,铜镜之中好像有几个白影闪过,那种姿态,就像是三个孩童在嬉闹。
与此同时,我的耳边就响起了孩子的笑声,是那种你追我赶的声响。
“哎呦!”
这一声特别明显,是一个男孩子撞到了案几的声音。
此时,让我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摆放在案几之上的一个青花瓷花瓶突然倒下,然后在案几上滚动着,滚到了案几的边缘出,“啪”的一下掉到了地面上。
花开富贵,碎成了一滩碎片。
也是这一声脆响将我从铜镜的束缚中解救出来,我能够自由控制自己的肢体行为了。
湘玉张继生和安德鲁斗睁大着眼睛,目光沿着青瓷花瓶运动的轨迹由左及右,从上到下地移动着,在花瓶变成碎片之后,眼神也转换成了目瞪口呆。
他们没有见到铜镜中的身影,也没有听到那些声响,所以眼里充满了恐惧。
但是我是参与了这整个过程的,所以心中的疑惑应该多过害怕。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这个小小的空间里,真的不止我们几个人在活动吗?
宇宙空间中的生命,到底可以有多少种模式的存在。
我们的眼睛所见到的就是真的吗?
大概是我愣得太久了,以至于让队友们都觉得我是被吓到的。
因此,湘玉诺诺地走上来说道:“周沧,你怎么了。”
“没事,”我回过神来,深呼吸了几口,整理了一下情绪,“就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周沧,这个房间里,真的还有其他东西存在吗?我觉得自己快要绷不住了。”湘玉的声音已经有点带着哭腔了。
说到底,她应该还算是善良的吧,至少目前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原本活生生的老李在她的眼前被铁线虫啃咬致死就已经让她的心理快要承受不住了,现在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又是状况百出,感觉她真的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玉,别担心,即便是真的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存在,那么它们与我们也不在同一个维度,我们之间就是一种相互无法影响的状态,没事的。”
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安抚湘玉,安德鲁已经开口了,且用了一番特别好的说辞。让我真的有点自愧不如啊。
“话虽这么说,但是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如果那些东西时不时就搞出一个状况出来,那我们刚刚没有被铁线虫啃死,等一下也会被吓死的,还是赶快想个办法逃出这座诡异的围楼才是最重要的。周沧,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呢?”张继生站在湘玉的身后说道,眼睛却望着我看。
他的那种眼神,好像是在逼我的样子。
张继生应该是猜到了我在瓦屋山古塔之中有带出什么东西来,但具体是什么他目前暂时不知道。再加上听到了老李临死之前对我说的那几句话,让他更加肯定了我带出来的那个东西肯定是非同小可,所以他一直在找机会让我将那个东西拿出来。
但是,我又怎会让他得逞呢?
到了此刻,其实我厌恶张继生已经多过了安德鲁,至少老外想要什么他明明白白地跟你讲,而不是像他一样藏着捏着,既想当婊子,又想立贞洁牌坊,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根本不想回答他,但又想着这后面的路不知道还有多长,这时候关系弄得太僵的话,我可能会崩溃的,所以还是说道:“我暂时还没想到,大家一起想办法吧。”
“周,我觉得这面铜镜放在这里很特别,根本就不符合中国古代的风水理念啊。所以,我们能不能从这面铜镜入手,看看能否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安德鲁说道。
他的这个想法,与我不谋而合,但是,这铜镜上面被施以术法,能够摄人魂魄,所以我也不敢太靠近,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怎样了。
“你们看,镜柄上面那只伏蹲着的麒麟,它的眼睛,怎么张开了。我进的刚进来的时候,它的眼睛是闭着的。”湘玉指着铜镜说道。
听到湘玉这么讲,我和安德鲁都朝着铜镜望了过去,张继生现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以他对铜镜是眼不斜视的。
但是,就因为这么一看,我突然发现了铜镜右下角的一个文字图好像有点古怪。
在那一次与父亲通过电话之后,我就已经有意地开始注意这些文字,但是我还是懒惰,再加上瓦屋山出来之后,几乎是马不停蹄就到了鄱阳湖这边来,所以我的仿写大业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然而,这个文字图我画过几次,所以印象深刻。
铜镜右下角的这个文字图,与我在父亲手稿中见到的那个文字图之间,有一划之差。
难道是父亲搞错了吗?
父亲是那么严谨细致的人,要说他在学术上出错,真的是几率特别小。
如果父亲没出错的话,那么就是铜镜出错了。
可是这铜镜边缘上的这些文字图案,都是雕刻上去的,怎么可能会出错呢?
突然之间,像是神差鬼使一样,我伸出了手,往多出的那一横上面一摸,就这一摸,我发现了这一横居然是能够活动的。
我犹豫了一下,也没有与队友商量,就用力按了下去。
几乎在我按下去的同时,只听到“轰隆”一声,铜镜所在的案几后面的那面墙缓缓地打开了,我们的眼前,出现了一条向下的楼梯。
第一百零八章 木马
“周沧,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一处暗道的啊?”湘玉睁开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碰巧吧,我之前见过这个图案,所以知道铜镜上的这个图多了一划,原本是想摸一下,没想到歪打正着,居然被我找到了打开这暗道的机关。”我看着那道黑漆漆的楼梯说道。
”周沧,你这个动作还真让我有点怀疑你是不是之前就已经来过了这里。”张继生说道,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明明是心中有疑惑,却还要强装成是在开玩笑的样子,让人仅看了一眼就心生厌烦。
我实在是不想搭理他了,但是碍于面子,仍旧强挤出一副笑脸来:“这也不是没可能的啊,你们都知道,我的意识总会时不时地飘荡道别处去,兴许还真的来过这里呢。”
“周,我们下去看看吧?”安德鲁没有理会我与张继生之间情绪的变化,对着我说道。
“但是,这楼梯下面一片漆黑,我们的潜水装备又都放在院子里,没有照明设备就贸然下去的话,会不会太危险了。”湘玉说道。
“铁线虫不知道是否还在院子里,我们现在出去拿疝气灯也不是明智的选择?”张继生说道。
“我的身上带有火折子,所以不用担心照明的问题。”安德鲁说道,果真从身上取出来一根火折子,吹来几下,就见道明火了。
有了明火,房子里一下子亮了许多,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这房子里的屋檐上和角落里,满满的都是蜘蛛网,但是摆设在这里的家具却一尘不染,这些自相矛盾的现象,不知道与刚刚我所感受到的那些存在有没有什么关联。
安德鲁已经踏入楼梯了,见我和湘玉张继生还站在案几边上,就停在了那里,用一种不解的眼神看着我们。
我没有时间多想,也一脚踏进了楼梯之中。
没想到张继生这一次却抢在我的前头,跟在了安德鲁的身后。
湘玉饰女孩子,总不能让其殿后吧,没办法,我只能让她先进去,然后自己走在最后面。
就在我们往下走了大概有十来级阶梯之后,在一阵沉闷的声响之中,楼梯口的那扇门突然慢慢地合上去了。
不知为何,在门完全闭合的那一瞬间,我好像见道了有一个身影站在案几边上,那个身姿,很像是老李。
楼梯很黑,每一格阶梯的高度大概是我们寻常楼梯高度的两倍,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楼梯上面都是水痕,因而,即便是我都爬得有点吃力,更不要说是湘玉了,就走这么一小段距离,她都已经有好几次差点摔倒的样子。
就当我面在疑惑这楼梯到底有多长的时候,一扇雕花木门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但是楼梯还没有到尽头,依旧是往下延伸着。
我们几个人同时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
“我们要进去看看吗?”还是湘玉先开口了。
“既然都走到这里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走,进去看看。”我说道。
安德鲁原本还有点有雨,但是听到我这么讲,也转了一下方向,面向了那一扇在黑暗中看起来阴森森的房子。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走吧。”张继生说着,仍旧占据着那个在安德鲁身后,又在湘玉和我的身前的位置。
我们缓缓地靠近了那扇其实已经让我们所有人都心生恐惧的雕花木门,就当我们到了门口的时候,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将门叶上的那两个铜环吹得晃动了一下,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叮铃铃”声。那个时间点太过巧合了感觉像是有人在替我们敲门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