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萤坐在基台上,似是疲惫不堪,她斜靠着旁边的立柱,单手挺起红缨枪,始终保持枪尖对准那少年:“说吧,你是哪一伙的?”
少年恼火地将那柄金剑丢到一旁,刚要起身,却见明晃晃的枪尖就悬在面前,于是停下动作,不敢乱动:“什么哪一伙的?”
程相儒从少年抢错金剑这件事上就能看出,他并不是守墓人;从他那稚嫩却独特的手段看出,他也应该不属于高壮那一伙。
那么,他到底是谁?他还有没有同伙?为什么要深入进这极险之地寻找金剑?
冷萤不说话,程相儒也保持沉默,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盯着那少年,看得对方浑身发毛。
“你到底什么意思?”少年咬牙道:“把话说清楚!”
冷萤淡淡道:“别抢我台词,这应该是我问你的。是你先伤了我们两个人,又偷袭我们。你说说吧,你什么意思?”
少年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程相儒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少年刚要回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故作凶狠的模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冷萤将枪尖又往前送了几公分:“你有的选吗?”
少年睫毛颤抖地闭上眼睛,挺着脖颈,一副不怕死的模样。
程相儒没想到少年年纪不大,还是个硬茬,不由皱起眉头,感到有些头疼。
他现在是真的担心,如果少年一直这么嘴硬下去,冷萤会不会真的戳他几个血窟窿。
这时,纷杂脚步声从后面传来,是周老板他们搀扶着朱洛夫找过来了。
朱洛夫的脚踝肿得更大了,红紫色的肿块触目惊心。
林霞绮眼圈通红,应该刚哭过。
陈尚可一边走一边挠脖子上的红包,骂骂咧咧的满嘴脏话。
周老板阴沉着脸,估计他现在也对那少年恨得牙根痒痒。
冷萤用枪头碰了碰地面,敲出“当当”脆响:“喂!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会不会很有成就感?”
少年睁开眼睛,看到朱洛夫的脚踝,面露不忍之色,他伸手在上衣兜里一阵摸索,掏出来一个扁扁的绿色药瓶,抬手丢给了冷萤:“用这个涂一下,很快就会好的。”
“你会这么好心?”冷萤接住药瓶,想要拧开盖子瞧瞧,却因为手里提着红缨枪没法下手。
她甩手将药瓶抛给程相儒:“你帮我打开。”
程相儒忙接过拧开瓶盖,顿时闻到一股清新的草香,那气味儿好像还带有温度,闻起来鼻腔里都是凉凉的。
他将药瓶递给冷萤,冷萤凑近嗅了嗅,微微颔首:“还挺好闻的,那就试试吧。”
“确定没毒?”程相儒对冷萤越发佩服,他没想到冷萤只闻了一下,就能辨别药性,但他还是习惯性地问了一句。
冷萤摇头道:“试试不就知道了,你以为我闻一下就能闻出来?”
程相儒嘴角抽了抽:“会不会太草率了?”
冷萤笑呵呵道:“放心吧,死不了。又不是涂你身上,你担心啥?”
不远处的林霞绮急了:“我们都听着呢!”
少年恼火道:“你们不要就算了,赶紧还我!”
程相儒扭头看向一直沉默着的周老板,用目光询问他的意见。
周老板点了点头,紧锁着眉头,在莹绿色的微光下,更显阴沉。
程相儒走过去,用手指抠出一块药膏,俯身轻轻涂抹在朱洛夫肿起的脚踝上。
朱洛夫微微呻吟一声,似乎有些疼,但他很快又忍住了。
很快,朱洛夫脚踝上的肿块淡了颜色,并停止了继续扩大的迹象,甚至还略有恢复。
“洛宝,感觉怎么样?”林霞绮将担忧写满在脸上。
朱洛夫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多了,没那么痒那么疼了,药膏应该是真的。”
少年不屑地冷哼一声,大有扬眉吐气的模样。
“行吧,咱们接着聊你。”冷萤稍稍将枪尖向后缩了缩:“你准备接着嘴硬是吧?”
少年扭头看向斜上方,摆出一副软硬不吃的态度。
冷萤不仅没生气,反而笑出了声:“有意思。既然你连死都不怕,那你应该更不在乎你包里那些瓶瓶罐罐吧?”
少年闻言顿时大惊,将身后背包紧紧抱在怀里:“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冷萤站起身,一步步向着少年逼近,并掏出了杀虫剂。
少年蹬着双腿一点点后退,面露惊恐。
程相儒一开始还纳闷这俩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
那少年的背包里,很有可能装有他能控制的那些毒虫。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竟然怕自已的毒虫被毁?难道,在他眼里,那些毒虫比他的命还重要?或者,他压根就没以为冷萤真的会杀他?
眼看着冷萤已经站在了少年面前,拧开杀虫剂的瓶盖,对准少年怀中的背包就要喷药。
却见那少年紧闭双眼大声喊道:“我叫石番!”
冷萤停下手上动作,眯着笑眼:“继续啊!”
“继……继续什么?”石番怔了怔,又向后挪了挪,想要拉开与冷萤之间的距离。
冷萤晃着手里的杀虫剂:“你今年多大,家住哪里,可曾上学读过书,是否谈了女朋友,鞋子穿多大码,爹妈叫什么名字……总之,只要关于你的事,你都可以告诉我。”
她微微弯腰,向石番更靠近一些,盯着石番的双眼,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道:“你真的可以相信我,姐姐并不是坏人。”
第99章 世代遗憾
或许冷萤已经尽可能让自已表现的和善了,石番刚刚主动给解药的行为,让她对石番稍稍有了点好感。
可是,在石番眼中,这女孩实在不像什么好人。
哪有好人能撞翻那么重的武器架?哪有好人拿枪尖顶别人喉咙?哪有好人随身带着杀虫剂啊?
石番紧张地又往后退了退,死死护着怀中背包,脑门和鼻尖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
程相儒觉得是冷萤吓到了石番,于是走过去劝道:“真的,我们真的不是坏人……”
不待他把话说完,却见石番用提防的眼神看向他,并快速蹬腿后退,甚至偏向了冷萤那边。
“我特么……”程相儒无语了,心说自已难不成比冷萤还吓人?
冷萤冷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杀虫剂:“我给你机会,你别不珍惜啊。你那些毒虫只会害人,我在这里灭了它们,也算是替天行道。不过,你到时候可能会比较惨。没了蛊虫,你应该是没脸再回苗疆了吧?”
石番猛地扭过头,一脸震惊地盯着冷萤,简直不敢相信自已所听:“你怎么猜到的?”
冷萤摆了摆手:“现在是我问你问题,你还没有回答,还轮不到你问我。”
其实在她眼里,石番的来历根本就不需要猜。
那操控毒虫的手段,那特色鲜明的水青色长裤,以及从大山深处带出来的天真和淳朴,无一不在透露着石番的来历。
不过冷萤想不通的是,以石番这么小的年纪,大老远从苗疆跑来东北,还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金剑?
与那些觊觎金剑的势力相比,石番即使会操控蛊虫,也终究只是一个人,完全不够看的。
冷萤只用一罐杀虫剂,就轻易给石番缴了械,让他只能站直了挨打,连点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当然了,如果没有随身带着杀虫剂,估计冷萤面对石番的手段,也会感到非常棘手。
可如果他不属于任何势力,为什么又盯上了那把金剑?
提到金剑,冷萤就想笑。
这小子出来前难道不先做好功课吗?竟然把陈尚可捞出来的破剑当成了宝贝一样护着。
石番嘴很硬,紧抿着双唇,不再做声。
冷萤瞥了一眼朱洛夫那边,见朱洛夫的脚踝已经消肿了许多,虽然走路还有点受影响,但已经不需要别人搀扶。
她有些失去耐心了,不想再浪费时间,对石番的目的和身份也都没了什么兴趣,于是收回红缨枪,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算了,你走吧。”
石番闻言一愣:“真的?”
冷萤耸了耸肩,不再看石番一眼,扭头来到程相儒旁边:“咱们也差不多要走了,不过在离开之前,咱们得想办法把那个守墓人揪出来。”
程相儒一边随冷萤往周老板那边走一边道:“是的,他应该知道很多,必须要问问他,金剑是谁拿走的,是什么时候拿走的……”
“金剑被人拿走了?”石番在后面惊呼出声。
冷萤理也不理石番,继续往前走。
谁知,石番竟然追了过来:“你们怎么知道金剑被人拿走了?哎呀!这可怎么办啊?”
冷萤头也不回地道:“都说了,不回答我的问题,就不要跟我问东问西的。谁理你?”
石番急道:“是不是我告诉你了,你也会告诉我?”
冷萤停了下来,扭头看向旁边的程相儒,把程相儒看得一愣。
“看我干吗?”程相儒皱起眉头。
冷萤笑道:“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比你还憨的。”
“我……”程相儒无语了。
“好!我说!我说还不行吗?”石番追上前,张开双臂拦住了冷萤的去路。
冷萤戏谑地看着石番:“那你说吧。”
石番又纠结了一会,眼看着冷萤不耐烦地想要绕过他,这才开口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个金剑有什么用,我是为我婆婆找的……”
石番出生在湘西苗疆的深山里,因为父母在外打工,常年不回家,所以他是由婆婆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到大。
他的婆婆在当地是有名的巫医,擅长巫蛊之术,养了无数蛊虫。
那些别人谈之色变的蛊虫,在婆婆手里,却是药到病除的灵丹妙药。
随着婆婆年纪越来越大,行动越来越不方便,石番开始帮婆婆捉虫、养蛊,甚至还可以去帮寨里的人治疗一些常见的小病了,算是继承了婆婆的衣钵。
就在不久前,婆婆生病了,病得很重,卧床不起,连她养的那些蛊虫都没法治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