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知不能慌乱,努力让自已镇静下来,环顾左右。
可这一圈看下来,他却更没法冷静了。
不仅仅是后方出现了隔断墙,前方原本不见尽头的廊道,竟然也被一面隔断墙挡住,而那面墙上也绘有一个怪物。
那是一尊巨型恶犬,从无尽的黑暗深渊中探出巨大的脑袋,张开的巨口淌出浑浊的涎液,凶狠可怖,好似要将见到的一切生灵撕碎。
程相儒再看另外两侧墙面,发现那两面竟然也绘有造型诡异的怪物。
一个是生有条纹长毛的老虎,口中生出尖长獠牙,尾巴长如巨蟒,呈向下俯首状,似要踏着电闪雷云扑出墙面,凶恶程度比那虎首人身的怪物更甚。
最后这个怪物,生有细长的脖子,脖子上有长角无眼羊首,但这并不似它的头,因为在脖子下方的胸口连接两腋的位置,才是它的巨大双眼,胸前是两个拳头大的黑漆漆鼻孔,腹部是咧开的猩红大口和多排尖牙。它如此怪异丑陋,却生有细腻白皙的一双手,身后甩着巨大的长毛尾巴,怪异程度丝毫不弱于那些古神。
这四尊画像以不同的表情和不同的姿态,都将凶狠的目光落在被困在此隔间的程相儒身上,使程相儒感到有无数双眼睛无死角地在盯着自已,不免浑身生刺,很不自在。
程相儒努力让自已不去理会墙上壁画,先将这狭小空间的地面和墙面粗略检查,并没有发现任何可触发的机括。而在前后两面隔断墙处,发现了与侧墙相连的狭小缝隙。
他贴近缝隙努力去听,终于勉强听到冷萤微带哭腔的一声声呼唤。
“我没事!你怎么样了?”程相儒几乎贴到缝隙处,大声问道。
冷萤很快也发现了这条缝隙,赶紧凑了过来:“你吓死我了,我也没事。”
程相儒稍稍松出一口气,仔细观察过后,发现只有这条缝隙勉强能算作突破口。
于是,他抬起折叠铲,想将铲尖插入缝隙,再计划用蛮力将隔断墙撬开。
可是,那缝隙实在太窄,目测可能连一毫米都不到,铲尖哪怕已经被磨开了刃,依然插不进去。
程相儒放下折叠铲,又用双手去推和横移,但隔断墙上不知涂了什么材料的涂层,非常光滑,根本使不足力。
正当程相儒感到无计可施,却忽然听到震耳的“嗡嗡”声响起,同时感到面前整面隔断墙微微颤抖了起来。
冲击钻?
程相儒心下大喜,猛然想起冷萤有随身携带冲击钻的习惯。
可他很快又心生担忧,毕竟冲击钻电量有限,这隔断墙应该非常厚,想仅仅依靠冲击钻就将隔断墙打出一道足够穿行的孔洞,几乎是痴人说梦。
程相儒往地上一坐,拉开背包开始翻找,各种挖掘类工具摆了满地,但除了两柄锋利的匕首,似乎没什么可拿来用的。
他试着用匕首去划割缝隙边缘,刮下一条条木屑,刮了好一会才勉强将那一处缝隙扩到手掌厚度。他将半个右手手掌伸进缝隙内,全身肌肉绷紧用力向另一侧推。
本来他只是一次尝试而已,没想到竟然将隔断墙推得缓缓动了起来。
诡异的是,墙面移动,竟然没有任何摩擦声,反倒是有诡异的“咔哒”声一声声传来。
程相儒信心倍涨,改双手去推,更加用力,可隔断墙的移动速度丝毫未变,只是有节奏的地随着“咔哒”声一点点平移。
随着缝隙越来越大,程相儒再次见到了冷萤,同时他还看到,一个奇怪的东西正卡在隔断墙和侧墙之间,正一点点随着冷萤摇动摇杆,在“咔哒”声中缓缓拉长。
“这是什么东西?”程相儒松开双手,发现隔断墙并没有随他松手而移回,感到震惊不已。
那看起来呈折叠剪状的奇怪物体,竟然有这么大力气!
冷萤笑呵呵道:“千斤顶啊,你不认识?”
这是一个随车用的简易千斤顶,冷萤不知从谁的车上顺下来的,没想到在这里竟起到了关键作用。
隔断墙的墙板确实厚得超出想象,目测最起码有半米厚,只靠冲击钻确实打不穿。但冷萤何等聪慧,她本来也没想过要打穿墙体,她只需要不规则地靠边打出几个深洞,再用凿子敲出豁口,最后掏出一手千斤顶便可。
待到隔断墙移开三十公分左右,程相儒赶紧将背包及满地工具丢出去,然后侧身从千斤顶下钻出,成功逃离那四个怪物的“凝视”。
“你出来干什么?我正要进去呢!”冷萤蹲下身子,帮着程相儒将满地零散的工具一样样塞进背包,殷勤得像个贤惠的小媳妇。
程相儒闷头收拾着满地零散,恼火道:“这条路走不通了,前面还被一道墙挡着呢。”
冷萤很惊讶,起身举起手电从那空隙往里张望,一下子就被对面那巨大的狗头怪物画像给吸引住了:“好漂亮啊!”
程相儒收拾背包的动作顿了顿:“那么吓人,哪里漂亮?”
冷萤或许是出于好奇,竟钻了进去,将四面墙上的壁画看过后才钻出来:“是四凶囚牢!”
“啥意思?”程相儒没想到冷萤竟连这些画像都认识。
冷萤继续蹲下来帮程相儒收拾东西:“上古有十二个非常出名的部落,每个部落都有一个图腾,合在一起被称为上古十二神兽。其中有四个部落以凶恶著称,而他们的图腾则被列为四大凶兽。那个小狗子,是混沌;飞虎队那个,是穷奇;另一个长牙老虎,是梼杌;最后那个挂着羊头卖狗肉的,是饕餮。这四大凶兽守住四方,组成一个囚牢,被困在里面的人,九死一生。你猜死于什么?”
程相儒抬起头,有些紧张地试探着回答:“被吓死的?”
冷萤摇头,笑嘻嘻道:“被憋死的呗。好在我有千斤顶,否则还真挺麻烦的。”
程相儒看背包收拾差不多了,重新背上背包,回头看一眼那千斤顶,抬手挠了挠头:“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冷萤理所当然道:“这边走不通,就往那边走呗。等下,我去把千斤顶收回来。”
她说着,正要向前,忽然感到头顶上方传来极大的压迫感,紧接着就感觉手臂一紧,被程相儒拉着连退出好几步。
再定睛看时,她竟看到又一道墙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如果不是程相儒及时将她拉回,只怕她已被压成重伤。
第465章 杠杆连群
冷萤看着前方那面毫无声息落下的墙,呼吸越发急促,一阵阵后怕。
第一面墙出现时,也是这般毫无声息,这第二面墙也是。
这黄肠题凑内连续出现如此诡异莫测的状况,并且每次都是没有丝毫预兆,真是远远超出了她的理解。
她回头看向程相儒,发现程相儒也如她一样满眼震惊。
程相儒不是后怕,而是庆幸:“好在你有千斤顶,及时把我救了出来。”
如果他们再晚一点,等到这第二面墙落下,再想将程相儒从里面救出,只怕要更加困难。
冷萤谨慎上前,仔细检查刚刚落下的这面墙四周,发现墙的正上方有一道很窄的缝隙。于是她借助铁爪钩倒挂上去,举着手电,贴着缝隙向上看。
透过缝隙,她看到上方极高处,有密布的方形柏树芯木,与整个黄肠题凑的外墙一样,共同组成黄肠题凑的顶部。而在那柏树芯木下,出现了繁杂的各种杠杆交错排布,每两到三个杠杆,都与一块厚实的墙板相连。
冷萤惊异不已,又观察了片刻,果然看到某处墙板无声升起,同时对应着又有墙板从另一处落下。
“你看到什么了?”程相儒见冷萤倒挂在墙角好半天没动一下,又担心又好奇。
冷萤收回目光,放下铁爪钩,如一只小猫般轻巧落地。
“我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冷萤一边将她的发现告诉程相儒,一边用余光盯着上方,担心会忽然再有墙板落下:“这座黄肠题凑的上部,有个巨大又复杂的杠杆群,杠杆群连着许多墙板,有墙板落下,就会有墙板升起,使这黄肠题凑的内部,形成了一个随时都在变化的迷宫。如果咱们能把杠杆群运动的规律搞清楚,想进到主墓室就容易了!”
程相儒手托下巴陷入沉思,他几乎可以断定,五卷抄本的“机关卷”中,并没有此类机关的任何记载,也找不到相似的。
不过所有机关陷阱,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需要受到触发才会启动。
这些杠杆群,到底是怎么被触发的呢?
程相儒想着想着,猛然一惊。
他想到,最初他们遇到菌尸阵时,通道与山洞还是相通的。而在他们走了一段距离后,他和冷萤再沿原路返回,通道竟然直通向了这里,无声无息地改变了路径。
如此对比,这黄肠题凑与那条通道在某种意义上,竟属于同类!
难道是菌尸阵牵连着这些机关?可不管是不是,他们都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再回头去找那菌尸阵了啊!
程相儒思来想去,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暂时不去纠结:“先不管那么多了,咱俩都小心盯着点,继续找路吧。”
冷萤深以为然:“走一步算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蓝胖子,咱俩既来之则安之。你不用担心,我相信凭咱俩的身手,都不会有事的。”
“我不是担心,是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有些……算是紧张吧。”
“要不,我给你唱首歌,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说着,冷萤清嗓就要开唱。
程相儒吓了一跳,急忙阻止:“你别唱啊,你一唱,我就更紧张了。”
冷萤佯怒道:“怎么?还没结婚呢,就开始嫌弃我了?”
程相儒急道:“不是,我,那个……”
他嘴笨,越想解释,反倒越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憋红了脸,也没憋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冷萤“噗嗤”一笑:“就喜欢看你这个憨憨的样子。好了,走吧,我原谅你了。”
程相儒呼出一口气,看着走到前面的冷萤以极低声音哼着小调,竟一扫刚刚的紧张,情绪彻底稳定了下来。
这个女孩子,有着难以言明的魔力,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温暖地支撑起他的信心。
阴森又恐怖的地下古墓,在冷萤低低的哼唱中,竟多了一丝不该有的浪漫气息。
程相儒快速追上,与冷萤分工明确,一个关注斜前方,一个盯紧斜后方,沿着漆黑的廊道,继续探索。
这一次,他俩一直走到廊道尽头的拐角,都没有再遇到任何状况。而在拐过直角后,他俩看到前方五米左右的位置,有一面墙竟拦住了去路。
冷萤掏出千斤顶:“蓝胖子,你看这面墙的顶上,也有缝隙,应该是活动墙,咱俩把它撬开吧。”
程相儒正要答应,忽然听到非常细微的“沙沙”声,像是用指肚摩擦并不光滑的木板所发出的声响。
“等下!”程相儒拉住冷萤,举起手电向上照看。
紧接着,他竟然看到在身后拐角位置,一面墙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而他俩左手边这面墙,几乎是同时向上升起。
随着两面墙一升一落,此区域的格局立刻发生了变化。
两人互视一眼,齐齐点头,一先一后走入这条新路,而出现在他俩面前的,是一个十字路口,前、左、右均有廊道可以通行。
“走这边?”程相儒指向正前方。
按照正常逻辑,主墓室在最中央,选择直线通往古墓中心的这条路最近。
但冷萤不这么认为:“我觉得,最不应该走这边,反倒是另外两边可以尝试一下。”
他们目前为止遇到了太多阻碍,也经历了一些凶险,所有机关的存在,都是要阻止他们到达主墓室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越是看起来正确的路,可能暗藏的杀机越多!
可去掉这条路,还有两条路,该如何选择呢?
程相儒回头看冷萤,正要问,却见冷萤已经在用手指左右横点,竟是又开始了“点兵点将”。
冷萤小动作被发现,尴尬一笑:“那就……试试这边吧!”她向右侧一指。
“行!”
两人走入右侧廊道,小心谨慎地向内深入。
程相儒除了关注上方是否有墙面落下,还注意到了两侧墙上出现了新的壁画,是规模宏大的侍女奏宴图,描绘的是奢华又富丽的厅堂之上,宾客们醉酒痛饮,无数侍女抚琴击缶、吹笛奏瑟,而一些醉酒的宾客嬉闹在侍女之间,不雅地寻着乐子,场景极致奢靡。
冷萤也注意到那些壁画,不屑地“嘁”了一声,甚是不齿。
“又来了!”程相儒刚从壁画上收回视线,就看到又有墙面落下,同时也有墙面升起。眨眼之间,格局再次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