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闹一事后,宋知南姐弟俩在陈家这一片名声大噪,大家都说宋知南狠,宋冬宝有特殊爱好,爱扒男的裤子。连带着宋知夏也跟着一起出名。
王桂兰和陈志国对宋知夏说话阴阳怪气的。宋知夏也不是好惹的,当场就呛回去。本来她是打算先隐忍一段时间的,没想到因为这事自己提前暴露了。婆媳两个,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没事就叮叮当当。
宋知夏在娘家时小心翼翼地讨生活,不敢放肆顶嘴,不敢太出格。因为她的头上永远有一把属于女孩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只要行为稍一出格,周围所有的人都拿这把剑吓唬她:你这样婆家会不喜欢,你将来找不到好婆家。现在剑落下来了,婆家果然不喜欢她,她果然没找到好婆家,但她也无所谓了。
宋知夏压抑的天性开始逐步解放,今天解放一点,明天解放一点,越来越放得开。
她出生在那样的一个家里,家庭成员之间充满着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对于宅斗那是无师自通。再加上有宋知南那样的妹妹在前面打样儿,她吵架的本事远超一般人。
宋知夏一跟婆婆吵架就向邻居哭诉,以便占领舆论高地:“我本来以为安华长得丑心灵会美,会对我好,谁知道结果会是这样?一嫁到他们家就开始受气。我结婚那天,明明是他们家亲戚不当人,借着婚闹,想欺负我姐和妹妹,他家亲戚被打了,反赖到我头上。哪个好人家的亲戚会干出这种事,他们被打不是应该的吗?咋还有脸找我的事呢?我真是命苦。”
“他们天天吹他家条件好,结果呢,连个工作都安排不了。我是被骗了。”
邻居们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宋知夏,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要不,你让你妹妹来给你出出气?”
婚宴那天的战斗场面太精彩了,他们看了还想看。
宋知夏义正词严:“我妹妹可是妇联的干事,忙得很。再说了,我一个当姐姐的遇到点事就找妹妹帮忙,显得多没面子。”
宋知夏的生活说不上多水深火热,因为她在娘家早已习惯了,水深了她能游泳,火热了她能烤火,反正什么样的日子她都能过。
宋知南的文章刊登出来了:《众男婚闹险变太监》、《革命年代容不下旧社会人渣无赖》、《越无能越龌龊》。这下,陶奋斗三人不但在厂区出名了,还上了报纸,在本市也有小名气。最狠的是第三篇文章,文章从心理学方面分析说,男人某方面越不行,行为越出格心思越龌龊,语言越猥琐越放荡,这是一种心理补偿,缺啥说啥,没啥想吃啥。
宫里的太监为何那么阴险变态,民间的太监为何满嘴荤话,原因就在这里面。
一石激起千层浪,三石激起更多的浪。各种议论猜测像滔天的巨浪把陶奋斗何剑李同三人给吞没了。
有人说他们是人渣无赖,有人说他们是太监,还有人说他们又丑又不行,所以心理变态了。
他们本来就不好找对象,这下更完了。女的见着他们就躲,男人见着他们就幸灾乐祸,还有人邀请他们去澡堂洗澡,就想亲眼看看真相。
三人气极败坏,撕了好几张报纸。他们恨透了宋家,更恨透了宋知南。
陶奋斗的爹陶大刚去找宋上进要个说法,宋上进一听宋知南的事就直摆手:“你跟我说也没用,我早说过,宋知南就是个混世魔王,别说是你,就连我她也不客气,她还说要写文章揭发我。”
陶大刚一口气闷在心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咋样?
陶大刚的媳妇白桂花去找宋知夏算帐,宋知夏理直气壮地说:“我妹妹就是那样,我们家别说是我,我哥我弟甚至我爸妈都不敢惹她,你儿子非要去招惹她,怪谁?她写文章说说你们怎么了?你们又不是啥名人,谁认得你们是谁呀?过几天大家就忘了。你们别放在心上不就行了,一把年纪了,就不能大度些。”
白桂花出语讥讽:“哟,你们宋家的家教可真好,能养出这样的闺女来。”
宋知夏回讽道:“我们家家教没你家好,我哥我弟可没去借着婚闹去占人家女孩的便宜。”
白桂花指着宋知夏骂道:“行,你们就能吧,我倒要看看,你妹这样的女孩能不能嫁出去。”
宋知夏满不在乎地说:“行行,你能嫁出去,你多嫁几回呗。”吓唬谁呢?她以前天天假装勤快贤惠,她嫁到好人家了?早知道就不装了。
白桂花带着气而来,又带着更多的气离开。
宋上进和李玉华最近过得很不舒心,大儿子下乡几个月了,每每想起他,夫妻俩就忍不住忧心;二女儿嫁到婆家三天两头地吵架;更别提三女儿宋知南,走到哪儿都能听到别人议论她。
李玉华在屋里叹气:“咱们家到底是怎么了?会不会是你家祖坟埋的位置不对?”
宋上进:“也有可能是你们老李家祖坟的风水不好。”
李玉华:“孩子是你们宋家的,他们都姓宋不姓李。”
现在他们唯一的盼头是大儿子宋秋实的来信。虽然宋秋实每次写信都是诉苦要钱,但夫妻俩还是盼着他的信。
虽然乡下很苦,但儿子脑子好使,吃的苦比别人少。毕竟他岳父家里劳动力多,媳妇又愿意宠着他。虽然他们嫌弃儿媳妇的出身,但目前来看,也只能先将就着过了。
这天,宋秋实又来信了,说他明年想争取工农兵大学的名额,但一个公社只有两个名额,有几个竞争对手能力很强,名气还大,人家还比他早下乡两年。还说林六宝的爹能帮他的有限,他很不满意。他新认识了公社书记守寡的女儿,只可惜他已经娶了林六宝了,早知道他就再等一等了。
宋秋实在信里惋惜,宋上进夫妻俩也替儿子可惜。
宋冬宝转头就把这些事说给宋知南听。宋知南冷笑:“咱们全家都冷血自私,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宋冬宝奇怪道:“姐,你骂人咋把自己都给骂进去了?”
宋知南:“这说明我这人公平公正,我狠起来,连自己都骂。再说了,我就算冷血自私也比你们高好几个等级,那能一样吗?”
宋冬宝不敢争也争不过。
宋知南说:“冬宝,你以后可别学宋秋实。就你俩这脑子,最好别玩心眼和手段,一定会玩脱。我敢肯定,宋秋实要是继续这么不老实,他的下场一定很惨。要知道,他可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而且,黑省那疙瘩民风十分彪悍,咱们的大嫂上头有五个哥哥,又受宠又有人帮。宋秋实要敢有花花肠子,大嫂的哥哥们得把他的第三条腿打折了。”
宋冬宝不置可否。
宋知南也就那么随口一说,万万没想到宋秋实真是个好哥哥,亲自去证明了宋知南的论断。
这天,宋知南正在上班,宋知夏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找她。
宋知南赶紧带着她出去说话。
“说吧,又发生什么事了?”
宋知夏带着哭腔说:“知南,秋实完了。”
宋知南语气平淡:“他不是早就完了吗?”
宋知夏急忙说:“不是的,他这次是真的完了。爸接到电报,上面说他受了重伤,要家里接他回来养伤。爸妈急得不行,就去邮局打长途到秋实插队的公社。接电话的人说,秋实贪心不足,吃着碗里望着锅里,欺骗林六宝还毁了公社书记女儿的名声。林六宝一怒之下,就拿剪刀把秋实的那啥给剪了。这事在当地传得沸沸扬扬的,整个公社都知道了。”
宋知南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出声赞叹:“我这个大嫂真是好样的,要是人人都像她,我看男人还敢这么猖狂?”
宋知夏无奈地说:“知南,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呀?秋实不管怎么说也是你亲哥。”
宋知南一脸正义:“我这人公平正义,帮理不帮亲。”
宋知夏深深地叹了口气,只好说:“算了算了,我不跟你掰扯了,你总是那么有理。那什么,爸说让你下班后回家一趟,咱们大家聚在一起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办。”
宋知南本来不想去,转念一想,这么好的热闹不看亏了。这又是一个好素材,去,必须得去。
她点头答应:“行,我一下班就回去。”
宋知夏临走时嘱咐道:“知南,这事你可得瞒住,不要告诉任何人。太丢人了。”
“我嘴严,你尽管放心。”
宋知南觉得这事肯定瞒不住。
宋知南回到办公室,何黛随口问道:“你姐找你啥事呀?”
宋知南说:“没啥大事,叫我晚上回家吃饭。”
5点半,宋知南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准时下班。
她一路哼着歌儿走回家。
院子里的邻居一看到宋知南,纷纷出声招呼:“哎哟,小南回来了?”
宋知南落落大方地回应道:“回来了,都做饭呢。”
宋冬宝放学早,已经到家了。他闻声出来迎接宋知南,等宋知南一进屋,他就飞快地说:“姐,咱嫂子也太狠了,吵个架而已,她就拿剪刀把大哥的那啥给咔嚓了。吓得我昨晚都做噩梦了。你说我以后要是娶个这样的媳妇可怎么办呀?”
宋知南好声安慰他:“放心吧,你不会遇到这种事的,因为你压根就娶不到媳妇。”
宋冬宝:“……”有这样安慰人的吗?
姐弟两人正说着话,宋知夏提着两个饭盒来了。
她一进来就先打开一个饭盒拿出三个包子,一人一个:“爸妈还没回来,咱们赶紧吃个包子垫上几口,呆会儿大家肯定没心思吃饭。”
宋知南点头:“还是二姐想得周到,大家快吃吧。”
三人刚吃完包子,就听见邻居们在跟宋上进和李玉华打招呼。
宋知夏和宋冬宝像做贼似的,赶紧擦擦油润的嘴唇,生怕爸妈看出他们提前吃饭了。宋知南给自己倒了一茶缸温水,慢慢喝着。
宋上进和李玉华一进来就随手把门关上。
宋上进神色颓废,李玉华目光呆滞,眼睛红肿。
宋上进唉声叹气:“小南来了,我也让人通知你大姐了,她明天也该来了。咱们现在先商量商量,这个事该怎么办。”
宋知夏问:“爸,你和我妈准备谁去黑省接秋实?能请到假吗?”
宋上进说:“你妈这种情况,她去我不放心,还是我去吧。就是这一来一回的路费,再加上秋实回来要住院……”
宋知夏一脸为难,果然是找她们要钱的。
她没有开口,眼睛看着宋知南,看她怎么说。
宋知南说:“爸,我刚上班,还添了不少家具,手头没有多余的钱。”
李玉华突然大喝一声:“我给你的200块呢?你还给我!”
她这一喝,把大家吓了一跳。
宋知南语气平静:“你说那200啊,我买了东西了。我都上班了,得添新衣裳新鞋吧?我都搬新家了,得买新家具吧?平常再吃点喝点用点,早花完了。”
李玉华的眼睛死盯着宋知南:“我不信,你把钱给我!”
宋知南装作被吓到了,往桌上拍了十块钱,起身就走:“我就只有这么多,你们爱要不要。”
宋知夏想了想,也从书包里摸出10块钱放在桌上,说:“爸妈,你们知道的,我刚嫁到陈家还没掌握财政大权,我也没上班,只能出这么多了。”
宋知南往外走,李玉华拦着不让她走,她盯着宋知南的眼睛,恶狠狠地说道:“宋知南,要不是你给秋实报名下乡,他就不会娶那个挨千刀的林六宝,不娶林六宝,他就不会出这事。是你毁了他,是你毁了他的一生!”
宋知南用力甩开李玉华,淡声说道:“你再好好想想,是谁毁了他?是我把他惯得又懒又馋只想走捷径吗?是我把他养得这么愚蠢又爱自作聪明吗?他能有今天,是靠自己的努力和你们的精心培养。你甩一圈锅也甩不到我这个当妹妹的头上。下乡的男知青那么多,为啥别人都好好的,就他出事了?”
杠精值加5。
宋上进在旁边劝道:“小四,你妈这两天情绪不稳定,你多让让她。”
宋知南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接着跟我装。她不稳定,我看你挺稳定。你俩是商量好的吧,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目的就是想从我们姐俩身上多榨钱。我就不信,你俩双职工,会穷得拿不出这点路费。你要真拿不出来,那就别去了。反正去了也没用,割掉的东西也长不回来了。”以现在这种医疗条件,应该是接不好的。宋秋实以后穿内裤都变宽松了。
杠精值再加5。
宋上进被拆穿后,也不装了,大吼一声:“宋知南,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宋知南:“你吼,你接着吼。让左邻右舍都知道咱们家发生了什么事。”
宋上进果然不敢吼了。
杠精值再加5。
宋知南说完,猛地拉开门,再哐当一声撞上门离开了。杠精值有了,热闹也看完了,该离开了。
宋知夏说声:“我去劝劝三妹。”
宋知南一出来,邻居们的目光就刷地一下向她聚集过来。
他们感觉宋家一定出了什么不寻常的事,可又打听不出来。
大家伙就想从宋知南这儿打听点什么:“小南,你们家里又怎么了?”
宋知南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我爸妈啥也不让我说,你们别问了。”
她越是这样,大家就越好奇,一个个心口仿佛被鹅毛戳着一样,痒痒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