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只是领导没考虑周全而已。
叶菁菁也不会读心术,自然不清楚个中曲折。
她现在关心的重点是:“我们要去哪些地方上课啊?晚上——”
她压低声音道,“晚上我还要回来,跟大家一起复习呢。”
原本乐呵呵的田宁等人,这才想起来自己考生的身份。
没了叶菁菁这位小老师,她们单靠自己是真没底。
谢广白也小小声回答:“没事,都在市里,晚上能赶回来。”
剩下的话,到嘴边了,又被他咽了下去。
薛琴打好晚饭过来,见状乐了:“哎呦,地下党接上头了,那我任务也完成了。明天你们一块儿过去啊。”
叶菁菁看她的饭盒:“哎,有红烧大排啊,我还以为只有酱肉排呢。谢广白,你要不要吃?”
谢广白也知道,这顿饭他不吃的话,他绝对走不出食堂。
他干脆点点头。
反正这也是最后一顿了。
薛琴立刻积极推销:“你去打红烧大排,然后让师傅给你浇一勺酱肉排。我保证,那滋味绝了!”
真的?
大姑娘们虽然不是个个能说会道,但基本人人都爱吃。
叶菁菁立刻照做,还是特地选了几块碎排,好让味道融合的更彻底。
待到菜上桌,大家伙儿一尝,纷纷点头赞赏。
这两种酱汁加在一起,味道确实恰到好处。
嘿!这大概就是所谓的1+1>2了吧。
几人正吃得热火朝天,旁边响起了“咚咚咚”的急促脚步声。
十月天了,傍晚时分,可谓是秋风送爽,刘向阳还是跑了一脑门子汗,活像一只从蒸笼里逃出来的白胖包子。
就,还怪喜庆的。
叶菁菁看到的第一眼,甚至还忍不住嘴巴往上翘。
但是,她的笑容还没有爬上嘴角,就硬生生地被压下去了。
因为刘向阳手扶着桌子,身体往前倾,逼得叶菁菁下意识地就往后缩。
天地良心啊。
所谓的,男人的汗臭味就是男人味这个说法,只能证明男人味没那么迷人。
相反的,熏死人。
刘向阳却浑然不觉自己被嫌弃了,只急吼吼地冲叶菁菁嚷嚷:“叶菁菁同志,你不能出去上这个培训课。”
桌上众人,集体目瞪口呆。
这,这又是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好端端的,叶菁菁又不能出去上课了?
第34章 为什么不能去? 我差10块钱?
薛琴奇了怪了:“为什么不能?这是领导安排下来的工作。我才接到的通知, 你哪来的新通知?哪个领导跟你讲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刘向阳瞠目结舌。
偏偏薛琴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是厂长还是书记?还是哪位副厂长?”
刘向阳被逼得没办法,只好承认:“不是,都不是。”
“那到底是哪位领导?”
“不是领导说的。”
嘁!
在场的纺织厂女职工齐齐抬起头, 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不是领导的吩咐,你嘚瑟个什么劲啊, 当真莫名其妙!
薛琴没好气道:“那你干嘛说叶菁菁不能去上课?”
“因为——”
刘向阳当然不能说, 他不希望叶菁菁出风头。
他最喜欢叶菁菁一点就是,她像朵安静的水莲花。
而既然是水莲花了, 那必须得在无人的角落静静地绽放,由他一个人独自欣赏。
水莲花怎么能开在大庭广众下, 肆意热闹?
那是红杏,出墙的红杏,才会那样招摇。
但刘向阳好歹是个干部, 不聪明也谈不上智障, 明白眼下这世道,妇女也顶半边天的, 知道有些话不能摆在明面上说。
于是他眼睛珠子一转,脱口而出:“当然是因为——你在外面跑来跑去的,不安全。”
他煞有介事道,“现在乱七八糟的人啊,越来越多了。好好的骑着自行车走在路上,叫人拦着抢劫,也有好几起。你一个女同志,碰上这种事情, 太吃亏了!”
对,他完全是为了叶菁菁着想。
刘向阳感觉自己的人格都升华了。
薛琴松了口气,毫不客气地直接堵他的话:“我还以为什么呢, 放心啦!又不是叶菁菁一个人去,还有谢大夫跟她一道呢。”
谢广白端着两搪瓷缸米汤过来了,他给自己打了一缸子,另一搪瓷缸摆在了叶菁菁面前的桌子上。
他抬起头冲刘向阳笑,声音温和:“没事,我们俩一起呢,大白天的,能有什么事?”
“不行!”刘向阳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什么叫没事儿,事情可太大了。
瞧见这个谢广白,他就觉得会出大事!
孤男寡女的,成天出双入对,不出事情才怪哩!
他气急败坏,大声嚷嚷:“叶菁菁你怎么能跟他一块儿去?那成什么样子了?”
哪儿来的神经病?!
叶菁菁还没来得及翻脸,薛琴先一拍筷子:“你出去!男同志跟女同志不好一块儿工作的话,那更不应该待在同一间屋子里,呼吸同样的空气!”
方萍也讽刺他:“大学生,鲁迅的文章难道你不读吗?”
真是淫者见淫!
刘向阳看叶菁菁冷着脸,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急得抓耳挠腮,他要怎么阻止叶菁菁跟这个谢广白待在一起呢?
说实在的。
自打叶菁菁在报纸上发了文章之后,他就发现厂里的男青工们,一个个跟饿狼一样,全盯着叶菁菁这块肥肉,眼里都是绿油油的光。
但刘向阳并不担心。
这些工人在厂外,还能靠着纺织厂的名头,忽悠忽悠没见识没工作小姑娘。
可在厂里,谁还不知道谁呀。
哪怕叶菁菁脑袋坏掉了,叫穷小子给糊弄了;她家里大人也绝对不会让她,去给这种人家填坑。
跟这些人一比,他刘向阳就是鹤立鸡群,拥有绝对的优势。
可倘若跟谢广白并排站,他又开始心里打鼓。
说起个人条件——
人家同样是工农兵大学生,人家也有正儿八经的工作,在市医院当大夫。
现在挂听诊器的,跟拿方向盘的一样,都是吃香的工作。
再论家庭条件——
自家是妥妥的干部家庭,确实高人一等。
但摸着良心说,人家也不差呀。
刘向阳已经打听过,这个谢广白,祖上就是干医生的。
他爷爷多年前,便是闻名全城的大夫,现在更是给几位老首长看着病。
虽然表面上看,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医生,也不是什么卫生系统的领导。
但刘向阳自己是干部家庭出身,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宰相门房七品官。
能够见到大领导面的,还能说上话的,那就比一般的干部更体面,更有权势。
在这样的人面前,刘向阳感觉自己的竞争优势,大大削弱了。
他更加不能容忍,近水楼台先得月这种事情的发生。
情急之下,还真让刘向阳想出了一个借口。
“叶菁菁同学,你这样在外面出差,你只能拿基本工资和平均奖金,你是没有补贴的!”
他越说越顺畅,“这样子,你一个月下来,要损失起码十块钱呢!”
他印象可深刻了。
叶菁菁特别艰苦朴素,一分钱要掰成两瓣花——
哎呀,这可真适合娶回家当老婆。
少十块钱,对她来说,绝对没办法接受。
不能说刘向阳判断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