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另起炉灶是你的事,你拉叶菁菁出来,搞得好像是叶菁菁对不起你,就没意思了。
太不厚道了。
丰要武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强词夺理道:“叶同志,我这是为了你好。刘向阳一直追你,我被感动了,想成全你们啊。再说,你要是跟刘向阳好了,对你个人发展也有好处。别起哄——”
她警告地瞪工人们,“我这人实在,不会拐弯抹角,但话糙理不糙,我是为了叶同志的将来考虑。你们别一时意气,害了叶同志,将来叫她恨你们!”
“怎么了?”
谢广白从外面进来。
昨夜护士没睡值班室,他是跑到妇产科病区,才借到的梳子。
丰要武看谢广白递梳子给叶菁菁,眼睛一转,瞬间计上心头,似笑非笑道:“我说你怎么翻脸不认人了呢,合着是找到下家,不愁以后日子过不好啊。”
叶菁菁接过梳子,眉毛轻挑:“这话真是奇了怪了。搞了半天,原来在丰同志您看来,女同志想要有个光明的未来,就只能找个条件好的对象了。
你这个思想真的很有问题呀,主席早就教导我们,妇女也顶半边天!女同志的未来,要靠我们自己的双手去奋斗!”
“好!”纺织厂的女工们鼓起掌来。
上夜班的护士也跟着夸奖:“就是,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
叶菁菁半点没有放过丰要武的意思,趁水和泥:“平常真没看出来啊,丰同志,你身为团干部,思想居然这样封建落后。”
工人中响起了讥笑声:“不封建落后,不搞世袭制的话,轮得到她上大学,她当团干部?”
呵!自从高考的消息公布后,工人们再看不学无术的工农兵大学生,就充满了鄙夷。
这些窃取别人上进机会的小偷,偷了别人的光明前程,到底哪儿来的脸趾高气昂?
他们就应该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永远被唾弃,被嘲笑。
丰要武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后悔的要命。
其实她虽然一直在表达对刘向阳,对刘家的好感,并且早已把刘向阳视为自己的盘中餐。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刘向阳一直没有放弃对叶菁菁的追求。
说到底,她跟刘向阳,其实根本不算是对象。
故而,哪怕她现在放弃刘向阳了,外人最多嘴两句,也不能说她有多大的不是。
相反的,她还可以借这件事情踩刘向阳一脚,往自己脸上贴金。
看看,就是因为刘向阳不知好歹,有眼不识金镶玉,白白错过了她这个有福之人,所以才遭受不幸。
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丰要武现在肠子都悔青了也没用。
她只能指着叶菁菁,气急败坏道:“漂亮话谁不会讲,口号喊得比谁都好听。你要这么大公无私,你怎么不下乡去嫁给农民呀。说白了就是嫌贫爱富,装什么装啊!”
叶菁菁嗤之以鼻。
姓丰的这是在玩偷换概念那一套,想骗她跳火坑呢。
可当代女大学生做人的第一原则就是:绝不内耗,永不自证。
“哎呦,真想不到啊。原来在你丰书记的眼里,女同志的人生价值,除了嫁人就没地方体现了?
女同志除了是妻子,就不能有其他身份展现价值了。我们新中国妇女创造的辉煌,你眼睛瞎了看不到啊!”
“就是!”
田宁跳出来,支援自己的小姐妹,“你这么急着嫁人,自己去嫁啊。真诚地祝你嫁个大官,不然凭借你自己的能耐,靠自己奋斗的话,也没机会更上一层楼了。left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病区响起了一阵哄笑声。
丰要武气得脸红脖子粗:“你!”
“我怎么了?”田宁毒舌起来,也是说遍全厂,鲜逢对手,“我祝你嫁个条件好的男人,还有错了?哦,不好意思啊,原来你是人格高尚,就是想给那些陷入困境的男青年一个温暖的家。”
纺织工人们简直笑疯了,病人家属也是一阵接一阵的笑。
陶科长在震天的笑声中,走进了病区,看到这架势,疑惑不已:“怎么了,要武?”
不等丰要武开口,旁边看热闹的人已经积极帮忙总结:“哦,这个短头发的姑娘看不上你儿子了,准备另外找条件好的。想把你儿子塞给这个长头发的姑娘,可惜人家也不要。”
病区里再一次发出哄笑声。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曲解:“哎,你瞎讲八道,刚刚这个短头发的姑娘不是说了吗,她不喜欢条件好的,她就想找困难户。同志哎,你放心唻,你儿子不管怎样,都是有人要的。”
叶菁菁的德行也不是很高,趁人病要人命,故意冲着丰要武微微笑:“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我从来没想过靠嫁人来过好日子。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的未来,我自己去奋斗。”
第62章 跟厂里谈判 集体代表谁的利益?……
叶菁菁说到做到。
她都没在医院食堂吃早饭, 直接跟着大部队回纺织厂去了。
谢广白今天还得去给饭店的人上急救培训,和他们一道走出了医院大门。
等公交车的时候,突然间有人想起来问:“刘向阳真瘫了吗?”
“那还有假。”她旁边的工人分析得头头是道, “你看丰要武以前一直追着他,死活不撒手的。现在丰要武都不要他了, 那他肯定是好不了了呀。”
说实在的, 大家挺佩服丰要武的心理素质的。
不管刘向阳怎么冷脸,怎么追着叶菁菁死活不放弃。
丰要武都不当回事, 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走。
她好象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笃定了, 无论刘向阳如何闹腾,最后都翻不出她的五指山。
现在,刘向阳是翻不动了, 只能乖乖躺着了。
可惜她不稀罕了。
最开始询问刘向阳的纺织工, 忍不住叹了口气:“那刘向阳也怪倒霉的,年纪轻轻就瘫了。”
要说愧疚的话, 在场的工人还真没有,大家只是遗憾而已。
毕竟这件事情就像踩踏一样,要怎么断定凶手?
终于有人想起来,大夫就站在他们身边。
田宁好奇了一句:“谢大夫,刘向阳现在到底怎么样?”
谢广白摇摇头,十分审慎:“不好说,看后面恢复吧。”
其实如果是偏瘫的话,后面还是可以靠针灸的改善的。
他爷爷有个老病号, 就是脑出血的后遗症,偏瘫。
后来持续扎了大半年的针,他情况好转了很多, 身体都恢复知觉了。病人和家属特别高兴。
但谢广白不打算多这个嘴,做这个推荐。
摆明了刘家父母对他没好脸,估计他说什么,人家都会觉得他别有用心。
公交车来了,谢广白跟着他们一道坐车去纺织厂。
因为昨天傍晚,他把自行车丢在纺织厂食堂门口了。
大家跟他打完招呼,赶紧冲到食堂吃早饭。
今天他们还得加油,赶紧把语文资料给啃下来呢。
叶菁菁要了肉丝面,呲溜溜嗦面条的时候,薛琴跑过来了:“哎,你们可算回来了。”
“给!”
叶菁菁赶紧拿出问谢广白借的包。
里面装着语文资料,和他们昨天刻的蜡纸呢。
“赶紧印出来吧,预考没几天了。”
薛琴跺脚,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你还有心思想这个呢,赶紧的吃完了,跟我走。”
“干嘛?”叶菁菁莫名其妙,“现在还有什么比高考更重要的吗?”
“厂里要跟你们谈判呢。”薛琴无奈极了,“说你们破坏生产,要给你们处分。”
这话当真捅了马蜂窝。
正在食堂吃饭的工人们,集体跳脚了。
甚至连不打算参加高考的人,听到厂里的决定,也不高兴。
考大学是好事儿啊,除了那种特别坏,见不得别人好的人以外,正常人对力图上进的人,都保持着善意与敬佩。
尤其是学习方面。
可以说,学生是最容易感受到社会善意的人群。
现在厂里这样没完没了,未免太过分了点。
还吃个屁的早饭!
工人端搪瓷缸子的端搪瓷缸,拿饭盒的拿饭盒,集体雄赳赳气昂昂,又杀去了行政楼。
有一说一,昨天的悲剧并非风过无痕,大家还是吃到教训的。
起码这一趟,没有人再往楼上挤了,大家都是规规矩矩地围观。
薛琴作为临时上任的团委副书记,青年干部代表,被领导们委以重任,推出来,站在楼梯口的中间,安抚大家情绪。
“同志们,这一回厂里是想跟大家好好谈谈,看能不能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影响生产,也不耽误大家学习。”
工人们发出嘘声。
这话实在太假了,他们又不可能把自己劈成两个人用,怎么可能一边复习高考一边工作呢。
但工人不是没良心的存在,他们领薛琴辛辛苦苦地给他们准备资料,又去职工子弟学校借教室给大家学习的情,到底没对她横眉冷对。
可薛琴也不敢蹬鼻子上脸,她只露出一个苦笑,央求众人:“那大家选五位工人代表吧,跟领导坐在一张桌子上,面对面地谈。不然我们这么多人说话,领导也听不清楚我们想说什么。”
摸着良心讲,薛琴是真反对厂里不认加班券的事。
理由非常简单。
工人夜校是她的政绩,今年的高考就是她要打响的第一炮。
毫无疑问,如果他们纺织厂能够在高考中力拔头筹,考出一堆大学生来,那他们工人夜校的招牌立刻就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