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偏偏纺织三厂的工人夜校异军突起了,直接成为了全市乃至全省,都家喻户晓的存在。
薛琴也成功地入了领导的眼睛,变成了厂里心照不宣的青年干部培养对象。
这就不由得丰要武不紧张了。
往上的台阶都是狭窄,她现在慢人家一步,后面就会越来越落后。
她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可薛琴的家庭背景又决定了,丰要武没办法暗地里冲人家下黑手。
她只能走阳谋路线。
她来纺织三厂送文件的时候,礼貌性拜访陶春花,听说了薛琴旷工的事儿,她能不激动,能不立刻跑过来,想抓住机会吗。
没想到苍天不负苦心人,居然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旷工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只要工会领导愿意配合,薛琴哪怕几个月不上班,都没什么大不了。
但烫头发,走资本主义道路就不一样了。
这是妥妥的资本主义作风啊!
别说团干部了,一个普通的共青团员这么做,都要被开除团籍的。
丰要武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薛琴的脑袋,轻启朱唇:“什么时候有文艺表演了,我这个总厂的居然都没听说过。”
呵,少TM信口开河了。
都是干部子女圈子里头混的。
她薛琴知道文工团,一封介绍信带五六个人过去烫头发的事。
她丰要武会不知道?
现在看着薛琴的卷发,丰要武愈发觉得自己这位优秀团干部,实至名归。
起码她不会肤浅到,为了爱漂亮赶时髦,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去烫头发。
薛琴对上丰要武的眼神,就心里头一个咯噔,顿觉大事不妙。
但她也不是胆小怕事的人,立刻毫不客气:“我们纺织三厂工人夜校,自己搞文艺表演,来慰问广大职工,没规矩非要向总厂汇报吧。”
言外之意,你一个总厂的人,爪子不用伸得太长。
丰要武一噎,一时间居然找不到话来回。
陶春花不愿意放弃这机会,在旁边不阴不阳道:“哟,我也不知道这事儿啊。今天跟你们工会的方主席一块儿,也没听她说这事儿。”
薛琴心中警铃大作,害怕两边说穿帮了,瞬间也迟疑起来。
叶菁菁却不假思索:“我们下面人做事要请示领导,起码得把事情先做出过框架来吧。总不好一张白纸,就跑过去问领导要怎么怎么样。”
她笑眯眯地指着薛琴的卷发,“文艺表演也一样啊。我们得把节目排出来,才好给领导看。领导看了觉得可以,我们才有脸在全厂职工面前表演。”
薛琴也反应过来:“就是这个道理呀。我们年纪轻轻的就应该多做事,怎么好意思光拿着张嘴,就去领导面前讨功劳呢。
这话到底是在指桑骂槐谁?谁觉得刺耳,认为说的是自己,那就是呗。
她挺起胸膛,准备跟丰要武大战三百回合。
结果后者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样啊,难怪领导都夸薛琴同志能力强,会做事呢。那你们忙吧,我不打扰了。”
说着,她抬脚就走。
陶春花倒是有心再挑挑刺,可是她又找不到新的点。
加上没有丰要武在旁边,和薛琴势均力敌;让她直接跟薛琴对上,她也觉得没必要得罪人。
于是她冷哼一声,狠狠地剜了叶菁菁一眼,就走了。
搞得薛琴莫名其妙,下意识嘀咕了句:“哟,什么时候她这么好打发了。”
浴室负责人两边都不想得罪,立刻打起了哈哈,转移话题:“哟,你们什么时候表演啊,到时候我肯定要去看的。”
薛琴也跟着哈哈:“一定一定,到时候大家一定捧场啊。”
至于什么时候表演,她上哪儿知道去?
她连表演什么都不晓得呢。
她美滋滋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同叶菁菁打商量:“咱们今天就把人给招了吧。二月份你就要去上大学了,时间可得抓紧。对了,咱们招人有什么要求啊。”
叶菁菁晃了晃胳膊:“男女无所谓,重要的是要注意个人卫生,胳膊还得有劲儿。”
现在的吹风机是铝壳的,比塑料壳重不少,举着它吹头发,相当考验人的臂力。
浴室负责人立刻来了精神,主动推荐:“我有个侄女儿,做事麻利的很,去年生病回的城。现在身体养好了,我看她来学这个手艺,应该可以。”
薛琴痛快答应:“那你喊她过来给我们看看吧。”
以后理发店要开起来,需要浴室帮忙的地方多了去,关系肯定得打点好了。
叶菁菁又撺掇理发师:“师傅,以后你也给教教大家怎么剪头发呀。我们这边总不能光做卷发。”
理发师连连摆手:“我可不敢给你们女同志剪头发,一个剪不好,又是我不对。”
“没事没事。”薛琴有恃无恐,“剪不好的话,我们给她烫起来就是了。”
叶菁菁不得不提醒她:“我们这是卷头发,不是烫头发,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薛琴刚疑惑:“有什么不同啊?”
叶菁菁还没说话,外面又咚咚咚跑进来个人,是工会干事小张。
小张急着催促:“快快快,薛书记,总厂的孙书记来了,点名要你赶紧过去呢。”
薛琴瞬间傻了。
孙书记是总厂的党委书记呀,她会过来检查,自己之前完全没听到风声啊!
然后她下意识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
要命了!
孙书记是个非常严苛的人,女同志任爱美的表现,在她看来都是作风有问题,是不学好的代名词。
而她薛琴,作为一个主持工作的团支部副书记,现在正顶着一头洋人的卷发。
第106章 送上门的展示机会 呵,姐怕你?
丰要武得意洋洋地陪在孙书记旁边。
她之前那么好讲话, 叶菁菁她们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可不是因为她得罪不起叶菁菁跟薛琴。
而是她一早便听到了孙书记今天会过来纺织三厂, 突击检查党务工作的事。
现在,她就是要打个措手不及。
让你们满嘴跑火车啊!
为了厂里的文艺演出就要烫头发?
这到底是什么资产阶级的做派!
以前不烫头发的时候, 难道就没文艺演出这回事了吗?
面向人民群众的文艺演出, 需要烫什么头发呀?
你以为我们孙书记是傻子吗?敢用这种鬼蜮伎俩糊弄人!
孙书记的眼睛,是揉不得沙子的。
让她老人家好好看清楚了, 你薛琴是怎么个上不了台面的轻狂货。
她抬手看了眼自己的表,故意感叹:“还是我们小薛书记工作多, 人忙。”
三厂厂长打着哈哈:“年轻人能力强,我们也愿意给他们多压担子。这样年轻干部才能快速成长。”
可他心里头同样在嘀咕。
小薛怎么回事,关键时候怎么能磨磨蹭蹭的呢。
哎, 来了来了。
可真看清人的时候, 厂长只觉得眼前一黑。
还不如不来呢。
这个小薛不晓得发什么巅,居然裹着头巾就过来了。
丰要武一见, 简直要乐疯了,立刻迫不及待地喊出声:“哟,薛琴,这是干嘛呢?大下午的就忙着洗头啊。”
工会主席也是眼前一黑,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替自己的手下遮掩:“哎哟,小薛啊,脏水泼了你一身啊。”
陶春花嘴巴跑的比脑子快:“那可没有。我们前面看得清清楚楚,我们小薛书记干净体面的很, 烫了一头好头发哦,卷的嘞。”
丰要武跟着附和:“就是啊,那个头发烫的呀。薛琴啊, 我都没来得及问你,到底在哪儿烫的头发?孙书记,您是没看见,她头发烫的……薛琴,把毛巾拿下来呀,好歹让我们领导也看看!”
孙书记的脸都黑成了锅底,双眼喷火,恨不得直接将薛琴烧成灰烬:“把毛巾拿下来!”
她最看不得这种妖妖娆娆的做派。女同志就应该大方朴素,搞这些资本主义的玩意儿就叫美吗?
薛琴无辜地眨巴了两下眼睛,拿下了毛巾。
然后,大家看到了炸开的鸡窝。
丰要武拍案而起:“把头发梳通了!别以为弄得乱糟糟的,就能掩盖你烫头发的事实。”
说着,她就要冲上去,“梳子呢?拿梳子给我!”
会议室里,纺织三厂的领导干部们,除了陶春花幸灾乐祸之外,其他人都脸色僵硬。
一方面是,大家觉得自己厂里丢了人。
另一方面,他们也是不满丰要武。
你一个小字辈,以为自己从总厂来了就能压大家一头吗?也不看看你算老几。
还咋咋呼呼,大呼小叫的,要谁给你拿梳子?
你配吗?!
叶菁菁掏出了梳子,递给了薛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