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极反笑:“合着人家要敲锣打鼓,感谢你们给他们扣屎盆子,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是吧?”
一群干部闹了个没脸,个个都臊眉耷眼的。
主任的眼睛跟鹰隼一样,一张张脸扫过去,冷笑道:“我心里有数,一朝天子一朝臣。我老了,已经过气了。你们弄个大案件,放颗大卫星,让上面大领导,好好看看你们多能耐。”
一溜儿的干部听得面如土色,好悬没当场跪了。
这么顶大帽子扣在他们脑袋上,谁敢顶起来啊。
可领导还觉得力度不够,目光如刀刃,一个个地割过去。
“我晓得高考戳了你们某些人的肺管子。要没考试的话,搞推荐,就凭你们这些官老爷官夫人的威风,你们家族的小孩,还不是想上什么大学就上什么大学吗。”
这下子所有人都坐不住了,赶紧站起来,再三再四赌咒发誓。
没有的事,绝对没有的事。他们是全心全意支持高考的。
革委会主任却意犹未尽:“河北出了一个故城一把手马连宝,前面三个女儿被他弄进大学,他还不心满意足,见好就收。今年高考,四女儿推荐不了了,真是好爸爸哦,一手帮着舞弊。”
他的眼睛再一次扫过下属,“现在呢?现在他是个什么下场?一个个还心里没数!”
挨骂的干部们,脑袋垂得,恨不得能贴到自己的胸口。
可是他们再害怕,也得找领导要指示呀。
现在给他们十个狗胆,他们也不敢开口。
第129章 老师都去上大学了 哪儿来的新老师?……
最后还是分管副主任替他们解了围:“主任, 现在要怎么补救呢?”
秘书心里头翻白眼,合着你这时候开始当好人了。
他就不信,前后都闹了十来天, 眼看都快过年了。
副主任能什么都不知道?
要真不知道,他也配当这么大的干部?
故意打谁的脸呢?
谁不晓得, 主任亲自去纺织三厂工人夜校视察过工作。
还亲口给了评语:“工人夜校就是好!”
革委会主任还是给副手留了面子, 只冷笑了一声:“我哪里敢教你们干活呀。”
在副手故意跟他求饶的时候,他收起了笑脸:“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有证据抓人, 没证据放人。公安局要是口粮多的没地方用的话,明年就不用报计划了。”
公安局长赶紧表态:“我们一定立刻核实清楚, 马上就动。”
主任看了他一眼,没吭声,直接跳入下一个议题:“这封信, 大家都看一看。”
分发到领导干部们手里的, 当然不是原信件,而是打字时打印出来的文件。
字迹相当清晰, 清晰得让在场的所有干部不能说自己没看明白。
这封信内容其实挺简单的。第一部分是夸奖近些年来,本省在教育工作上做出的突出成绩。
大量的下放户和下放知青抵达农村后,填补的农村知识分子的不足。
他们当中不少人走上讲台,大力改善了农村教师力量薄弱的窘迫,以其学识和热情,为农村培养了大批有知识有文化的新生力量。
接下来,就是信件的第二部 分,高考来临, 对教育事业的影响。
毫无疑问,高考激发了广大师生的学习热情,使得大家学习文化知识的热情达到巅峰, 学习效率也大幅度提高。
但是,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隐患也隐隐浮现。
那就是,教师队伍,尤其是经济落后的农村地区的教师队伍,充满了分崩离析的风险。
众所周知,1977年的高考,汇集了既往11年错过高考的学生。
他们当中大部分人,离开学校,要么去农村修地球,要么进工厂当工人,基本已经脱离文化知识学习。
只有少部分人,少部分在学校讲台上给学生上课的知青和下放户,才由于工作需要,始终没有脱离课本。
毫无疑问,大家上了考场,这些兼具实践经验与理论知识的青年教师,考入大学的概率显然更高。
信中,字里行间洋溢着对教师的崇高敬意与深切感激,将他们的无私奉献与爱国情怀描绘得淋漓尽致。
反复强调,他们旨在通过高考这一桥梁,勇敢地接受国家的选拔,将来好做出更大贡献。
可是在场看信的干部们,到了这会儿,谁还不明白所谓的隐忧是什么。
有人嘀咕了句:“就不该让这些老师考。一个个,自私的很呢。当初安排他们在农村当老师,是给他们优待。赤脚医生还下田干活呢,他们就站讲台上课。”
省招生办的负责人赶紧强调:“那不能够。高考原则就是自愿报名,不看身份。国家没规定老师不准考,他们就能考啊。”
已经有看得快的人翻页了,直接喊出声:“用广播上课?”
看文件慢的人也赶紧翻过去,发现下面的内容是夸奖农村农技知识普及,也成果斐然。
以生产队的技术员为例,他们皆具备一定文化素养,公社定期为他们量身定制技术培训方案,旨在将其打造成为传播知识技能的火种,再将这些宝贵的知识带回生产队,惠及广大社员。
再比如说,乡下放电影,经常播放各种技术教育片,教授广大社员如何搞种植养殖。
只不过这两种方式都有一定的缺陷。
前者的受教育范围窄,生产队的技术员才能去公社学习。
后者传递的知识有限,拍电影的成本太高了,所以能够让农民看着学的内容也少。
而且电影必须得在光线暗淡的地方播放,基本都是晚上。
这样的环境,农民即便想学习,也没办法做笔记。
光靠耳朵听,脑袋记,囫囵吞枣,真正能掌握的内容有限。
所以,写信人表示在这二者的启发下,想到了另一个传播知识途径更为有效的方法—其留刘五铃耙拔儿物—广播。
给出来的理由也非常简单。
经过多年的建设,现在农村各个大队都有广播。公社无需为广播教学格外购置器材,可以节约大笔额外支出。
另外一条就是,广播教学的效果,经过纺织三厂工人夜校广播学员的论证,成果斐然。
甚至有不少外地学员都写信到工人夜校,感谢广播教学为他们备战高考提供的帮助。
鉴于此,我们有理由相信,将广播教学引入日常教学之中,定能发挥出其独特的优势与价值。
毕竟培养一位合格的新教师,起码需要三年时间,才能师范毕业。
可由经验丰富的老教师来录制教学录音,花费的时间要少很多。
而且这样,也能促进教育公平,缩小城乡教学之间的差距。
这是新时代的送教育下乡。
“说说看吧。”革委会主任敲了敲桌子,“大家伙了对这个提议,有什么想法?”
招生办的负责人点头:“我认为这个办法很不错。尤其是城乡教育差距这一块。今年高考,农村生源考上大学的,占比不到20%的下放知青,达到了80%。”
众人都狠狠吃了一惊。
这已经是在农村师资力量,得到了显著提高以后的结果。
等到现有的大批农村教师离开,后果肯定会更加不堪设想。
定向培养乡村教师,又需要时间。
在这种现实条件下,通过广播进行教学,的确是缩小城乡教育师资水平的好办法。
但是抓教育这块的分管领导,不得不开口提醒说得热闹的干部们:“从小学到高中,九个年级呀!我们广播有这么台吗?还是一天分九个小时,每个小时讲一个年级的课?”
众人哑火了。
显然,以现在广播台的实力,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可如果不能分年级教学的话,总不能让高中生跟小学生上同样的课程吧?
大家冥思苦想,还有不少人点了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在心里头思考,该怎么办。
摸着良心讲,不管他们平常在政见和工作上,有什么冲突;在祖国下一代的教育问题上,领导干部们还是齐心协力的。
都希望孩子们能多学点,学实点,学精点,将来为自己为国家都奔个好前程。
但现实条件就摆在这儿,他们不能跟外国比。人家直接上个电视机,咵咵能整出十几个频道呢,想看啥看啥。
“这样吧,我有个想法。”分管文卫的副主任开了口,“我抛砖引玉,一时间想不周全的地方,还请各位领导同志多指正。”
革委会主任先受不了他文绉绉的架势,催促道:“说说说,老肖你个秀才掉个鬼书袋,赶紧讲。”
肖副主任笑了笑:“那我说了啊。我是这么想的,恢复高考了,现在的教材肯定要换。”
会议室里众人互相交换眼神,都不由自主地点头。
没错,这是实在话。
现行的教材,编写目的是为了结合工农业生产需求,是备战状态被迫进行的调整。
它们不适应中高考需求,并不是为升学准备的。
“我昨天看《解放日报》,开头第一句话就是,由上海人民出版社重印出版的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一出现在各地新华书店的书架上,便被人们抢购一空。”
肖副主任给出了自己的评论,“为什么书这么俏?就是因为大家晓得看它们,更容易考大学考中专嘛。这也说明,我们现在的学校教学,不能满足他们升学的需求了。”
革委会主任是个急性子,催促道:“行啦!你赶紧说重点,你讲的我们都有数。”
林副主任笑道:“行行行,我照讲了。初高中的课程,农村学校缺老师的,直接跟着广播学工人夜校的课就行。”
他解释道,“我听了他们的课,对着他们的教材也看了,数理化,是高小文化就能跟着学的,比较实用。”
会议室里哗然了,教育局长忍不住开口:“那初高中不上课了?”
工人夜校,那是业余教育了,怎么能压正规全日制教育一头。
“我的意思是,师资力量不足的初高中。”林副主任强调,“咱们一时半会儿变不出老师给他们,总得有个能顶上去用的吧?”
坐在他旁边主抓农村工作的分管领导也帮了腔:“已经有公社在用了,效果我看还可以。”
之前省革委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打着抓高考的名义,准许农民进城卖菜。
他们之中不少人买了夜校的教材,回去后不仅家里备考的大孩子用,年纪小的孩子也看,也跟着大喇叭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