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广白也跟何教授打了声招呼,赶紧追上叶菁菁:“你干嘛去啊?”
“找薛琴啊。”叶菁菁理直气壮,“这个点儿,我在不过去的话,她下班回家了,我再过去就不方便了。”
谢广白当真一整个大无语:“那我干什么啊?”
“找资料啊。”叶菁菁一脸理所当然,还把自己的借书证塞给他,又安抚了他一把,“回来我给你带冰豆花。”
这可是纺织厂食堂的新产品,豆香味十足,好吃得很。
谢广白没办法,只能点头应下:“那八点钟我过去接你。”
叶菁菁在学校门口买了两只梨瓜,然后坐上公交车跑去纺织三厂。
一见到薛琴,她立刻把人脑袋扭过来,先发制人:“你个没良心的,我要不当自己是夜校人,我当初为什么志愿全报西津的大学?”
薛琴还气鼓鼓的呢,直接怼回头:“谁知道你留在西津是不是为了谢广白!”
“呵!我报北京的大学,他不能报啊?他本来就要考研的。是北京的大学不招研究生吗?”
薛琴的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难以置信:“他……他家在西津啊!”
叶菁菁奇了怪了:“北京的大学生都是北京本地人吗?”
薛琴觉得她没说到点子上:“那他就是跟你走诶。”
“有什么问题吗?”叶菁菁理解不能,“两个人要想在一起的,那肯定是一方将就另一方。”
“他将就你!”
叶菁菁立刻开始批评自己的小姐妹:“那又怎样?薛琴同志不是我说你呀,难不成你认为就应该是女同志将就男同志?”
反正她是不会这么想的。
当初她小姨决定回国发展的时候,她姨夫已经有一份美国大厂的工作,待遇各方面都相当不错。
但是最后姨夫还是配合小姨,回国找工作。
事实证明,他们两口子在国内发展的都很好。
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存在谁天生就应该将就谁,看的是权衡利弊,综合考虑。
总不能因为千百年来,女性往往是那个配合的角色,就以为女性配合是理所当然吧。
薛琴被她的气势给震撼到了,手指头举了半天,终于落下一句话:“有道理!”
“那行了吧,赶紧请我吃饭去。”
薛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难道不应该是叶菁菁请她吃饭吗?
她刚才还好生气的呢。
结果叶菁菁上大招:“谢广白去学校找我下馆子呢,我都没跟他去,让他去图书馆了。”
薛琴瞬间豪情万丈,她一女同志绝对不能让男同志给比下去。
“走,今天必须得请你吃好吃的。”
第196章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她一定要抢过去……
话虽然这么说, 但俩姑娘还是吃的食堂。
因为叶菁菁想吃冰豆花呀。
这时代的冰冻豆花,走的是朴实无华路线,里面没有各种果干, 调味的是熬好的红糖水。
但是因为豆香浓郁,冰冰凉的豆花进了嘴巴里, 感觉比吃冰糕还爽。
叶菁菁有点遗憾:“里头可以放甜酒酿的, 味道肯定更好。”
薛琴跃跃欲试:“那我下回跟师傅说说看。”
叶菁菁又出主意:“还可以放蜜红豆、桂花蜜,又香又甜。”
薛琴发出惊呼:“我的天, 你这是上腊八粥,做大杂烩呢。”
叶菁菁哈哈笑:“你就试试呗, 看味道好不好。”
两人正说得热闹。
隔壁饭桌上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热,人容易烦躁, 吃着吃着居然吵起来了。
“什么意思啊?你讲的那个按劳分配, 就是把工人分成三六九等。”
“什么叫做三六九等,按劳分配本来就是社会主义的基本原则。干的多就该拿的多, 否则就是吸血鬼。”
“哦哟,都吸血鬼了?搞什么冠冕堂皇的帽子,光明正大地讲,按劳分配就是想培养出工人贵族好了。哦!同样是辛辛苦苦干活,我们累死累活,一个月36块钱万岁。那工人贵族,恨不得一个月360块。好公平哦!”
“不能这样讲啊,干得多干得好贡献大, 本来就应该多拿钱吗。不然大家干多干好一个样,那谁还愿意干活?”
“你别跟我扯闲篇,你现在就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应该一个月拿360块?这还是社会主义吗?贵族工人当老爷, 天天吃香喝辣。我们这些吭哧吭哧干活的,恨不得一天三顿饭都吃不饱。”
叶菁菁好奇,压低声音问薛琴:“他们吵什么呢?”
“按劳分配。”薛琴揉眉心,“5月5号,《人民日报》发《贯彻执行按劳分配的社会主义原则》,上面要求厂里组织学习讨论,现在大家就天天说这个了。哎,你不知道吗?你们大学没提?”
叶菁菁摇头,实话实说:“大学里讨论的是真理的标准。”
她印象当中,好像历史书上提到了1978年,说的也是真理标准大讨论。
可以她的感受,此时此刻,社会上,起码在工厂里头,大家更关心是否按劳分配的问题。
也对,不管是谁,真正关注的都是以自己生活息息相关的事儿。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真理标准到底是啥,可能影响不了工人的工资。
但是否按劳分配,直接决定了工人一个月能拿多少钱。
难怪大家说得这么热火朝天。
薛琴捅了捅叶菁菁的胳膊:“哎,我问你啊,你怎么看?”
“那肯定要按劳分配啊。不然都吃大锅饭的话,那就是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
薛琴皱着眉毛:“非得这样吗?我总觉得好像哪儿会有问题。”
“绝对会有问题。”叶菁菁一边看热闹一边小声道,“劳动贡献的大小,判断标准很难衡量。”
“工厂的工人还好说,产量和产品质量好歹还有个标准。”
“换成领导呢?领导的贡献是大是小,很难讲的。有的领导不要脸,工厂都亏损了,还给自己脸上贴金,说自己贡献有多大,按劳分配高工资。”
“有的领导面子薄,明明做了很大的贡献,但不好意思给自己高工资。他(她)这样带头,表面上看是不慕名利,但实际上又破坏了按劳分配的原则。”
“还有一个就是,按劳分配肯定会导致贫富差距增加。而贫富差距的出现,很容易产生阶级的问题。”
薛琴都被她说糊涂了:“照这么说的话,按劳分配不好诶。我们社会主义国家,肯定不能三六九等的。”
“那你说,按照什么分配好呢?”
薛琴被问住了。
不按劳分配的话,好像干得多干得好的人,相当不公平,确实容易挫伤人家的劳动积极性。
毕竟现在还是社会主义,不是共产主义,不能要求人民群众的思想水平达到那种不求回报的境界。
可按劳分配,确实又会出现像叶菁菁说的那样的问题。
不仅是在工厂,在农村也一样的。
她听说,五十年代厂里招工的时候,好多农村人根本不愿意到厂里上班。
尤其是那种家里有好几个壮劳力,土改又按人头分到了不少田地的人家。
他们种地比在厂里上班自由,打的粮食多,挣得也多,日子很滋润的。
比起那些劳动力少的人家,简直堪称新地主。
后来搞公社了搞生产队了,大家一起干活,这种严重的贫富分化问题才在根本上得到了解决。
可是摸着良心讲,薛琴也觉得这好像不太公平。
毕竟人家辛辛苦苦干活,结果大家日子过得都差不多,那为谁辛苦为谁忙呢?
薛琴感觉自己脑袋瓜子都要炸了。
“我怎么感觉左不对右也不对呀。”
叶菁菁吃着冰豆花:“要有绝对的好,那国家也不会让大讨论了。肯定都会有弊端的。”
薛琴疑惑:“那要怎么选啊?”
“看主要矛盾呗。现在咱们国家的主要矛盾是什么,哪种办法能够解决主要矛盾,那就是好办法。”
薛琴用勺子搅着豆花,冥思苦想。
主要矛盾肯定是阶级矛盾啊,阶级斗争不能忘。
可文·革已经结束了,按道理来讲,阶级矛盾好像也不该是主要矛盾了。
薛琴感觉自己的脑瓜仁都疼了。
好在厂办秘书拯救了她。
“哎,正好你俩都在,赶紧的,去量体吧。”
量体做什么?做衣服呗。
纺织厂打听了,一汽去日本,每个人都做了两套西装。
现在到他们纺织厂,肯定也不能列宁装上阵啊,好歹要有新面貌,必须要做新衣服。
嘿哟!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现在布票紧张,大家伙儿一年都未必能凑一套新衣服。平白多了两套,谁不开心啊。
叶菁菁兴冲冲地跟着薛琴去量尺寸了。
她举起胳膊的时候,好奇了一句:“给我们做什么衣服啊?”
“男同志西装,女同志旗袍。”师傅笑呵呵的,“放心,绝对给你们好好做。”
叶菁菁却皱眉毛:“非得是旗袍吗?不能是布拉吉吗?”
“哎呦,布拉吉哪能代表咱们国家的文化。”
“可西装也代表不了我们的文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