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任何时刻都要想方设法榨取更大的利益。
叶菁菁手一挥,斩钉截铁:“上厕所要什么服务啊,又不要人家帮我们冲马桶。”
留学生们都哈哈大笑。
为了让他们适应出国,教育部还特地让他们去了涉外饭店参观,亲自体会怎么叫做抽水马桶。
摸着良心讲,国家是正儿八经把他们知道的困难都给大家克服掉了。
还有人开玩笑:“真要的话,我们就给他一盒万金油。”
这是他们在报纸上看到的故事,说中国的万金油在美国很受欢迎。有人第一次去美国,不知道坐出租车还要给小费,没准备。摸了一盒万金油给司机,结果司机特别高兴。
为此,大家的行李里都准备了从药店买来的万金油,以备不时之需。
笑完之后,叶菁菁又一本正经道:“那我们还有个新问题,就是我们在巴黎机场得能找到厕所。”
为此,他们又特地请语言学院的法语老师,给大家写了小卡片,分别是“厕所怎么走?”“男女厕所的标志分别是什么?”以及“我想联系中国大使馆,请您帮助我。”
如此煞费苦心,一堆人忙了一通之后,大家才提心吊胆地上飞机,开启了他们的洋插队生涯。
哈哈,这也是留学生家属偶然创造出的名词。
家长们对国外的了解,还比不上他们这些准留学生。
大人们觉得这跟当年送孩子下乡插队是一回事,只不过一个是去农村,一个是去洋人的地盘,所以叫洋插队。
别说,这个说法提出之后,迅速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大家自称也是洋插队。
事实证明,他们这帮去外国插队的知青,出国前针对厕所的准备完全白忙活了。
因为这趟飞行比他们想象的更轻松。
空姐态度特别好,飞机餐很好吃。
大家放松下来,甚至有心思把旅行盥洗包全拆开来看,特别惊讶牙刷包装上印的是tooth。
啊哈!tooth明明是牙齿的意思。
到达巴黎机场之后,中国驻法大使馆的同志更是亲自来机场接他们了,还请他们吃了顿早饭,直接免除了他们的一切担忧。
但大使馆的同志还是充分肯定了大家的准备工作,认为非常实用,并且认为可以作为样本,直接给后来者使用。
小伙伴们乐呵呵的,把叶菁菁给推出来,与有荣焉:“我们也有外交官呢,是我们的外交官想到的。”
大使哈哈笑,一个劲儿点头:“好好好,那就请我们叶同志继续当好外交官,为人民服务。”
叶菁菁是笑着答应的,接下来的时间,她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从1979年到1986年,光阴如量子般的在纠缠中飞驰了七年时间,他们这一批32位留学生在美国期间,没有一个人跟大使馆失联,共计27人毕业后如期回国工作,剩下的5人也制定了回国计划。
不要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事实上,改革开放后,头几批公费留学生,并非走了10%,回来了90%,这个比例是反过来的,只有10%回国了。
甚至有的批次,一个回国的都没有。
更甚者根本等不到毕业。刚出国没两年,就有大批留学生拒绝再跟中国大使馆产生任何联系。
国家提供给他们的,可以免费飞回国探亲的机票,他们也不要了。生怕到了大使馆,他们就会被硬绑回国一样。
说实在的,叶菁菁哪怕晓得他们心中的顾虑,知道他们恐惧重蹈五六十年代赴苏留学生的覆辙,但她还是觉得他们过分了。
别的不说,你公费留学啊,你要跑的时候,起码应该把国家给你花的外汇还回来吧。
任何一个政府都不具备挣钱的能力,你花的外汇,一分一厘是中国老百姓辛辛苦苦挣的。
70年代末80年代初,中国工业产品在国际上竞争力极为薄弱,老百姓挣点外汇很难很难的。
他们欠你的?凭什么要让你这么糟蹋?
有那么多钱,干点啥不好。
不说进口先进设备吧,起码多养几头猪,也好杀了过年多吃两块肉。
一帮义愤填膺的公费留学生们联合起来,向不肯回国的留学生们施压,要么回国,要么还钱。
别觉得不还钱,我们就拿你没辙。
还想不想要推荐信获得好工作?想的话,乖乖还钱。不然我们可不保证不跟你的教授多说点什么,也不保证给你的雇佣单位寄举报信。
拿了公费出国留学的名额,就相当于跟国家签了合同,你有义务到期回国服务。
任何一个有道德的人,不分国籍,都唾弃言而无信的家伙。
当然,叶菁菁能保证自己的同批次留学生这样齐整的概率,除了威逼之外,她还上了利诱。
她的老天奶,她对天发誓,其实大部分时候她是i人,她不爱社交的,她更喜欢焊在电脑前。
但是,为了给她的留学生小伙伴获取更多资源,她逼着自己主动社交。
她给机械工程专业的同学争取了去通用汽车参观实习的机会。
她把大家伙儿都带进了美国国会参观。
她甚至让大家进了看似颇为神秘的美国海军天文台,一览里面的风光。
到美国的第二年,呃,其实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而已,她就成了在留学生圈子声名远播的叶。
分布在美国各地的中国留学生们,碰上难以解决的问题,都会想方设法找她求助。
这个中国留学生的范围除了大陆学生外,也包括港澳台同胞。
神奇吧,明明他们是在资本主义体系下长大的,来了资本主义的大本营,反而比不上叶菁菁有闯劲。
甚至到后面,日韩的留学生觉得难以沟通时,也会求助她帮忙。
因为叶菁菁不怕啊。她文化自信爆棚,制度自信也满额。
她不歧视别人是因为她受了共产主义的博爱精神的熏陶,她也热爱和平了。
否则就一个“自古以来,凡日月所照之地,皆为汉土”,她就足够蔑视尔等蛮夷了。
她的社交能力强大到,连中国驻美大使馆都遗憾,当初外交学院还是鼠目寸光胆小怕事了,错过了她这么一棵外交官的好苗子。
就她这张嘴,正说反说,她都能找到话说。
不过学了计算机,她也没耽误自己的人生。
到美国的第六年,因为在人工智能方面的研究成果,她获得了图灵奖。
但有意思的是,她在大众领域,更为人所熟知的是她领导的小组编写的操作系统。
通过和全美最大的文字处理机公司合作,开发个人电脑,获得大量股票的她,成为了科技新贵的新神话。
当然,叶菁菁也知道如果自己单独做电脑的话,理论角度上讲,她挣的钱会更多。
只是问题在于她一没资金二缺人脉三无精力,更重要的是,她个人对科研的兴趣远大于经商;所以,她不勉强挣自己认知和兴趣以外的钱。
在80年代中期,能挣个几百万美金,已经很牛掰了。
毫不夸张地说一句,她现在要是敞开了买北京的四合院,她这辈子都可以胡吃海喝地躺平了。
要是等不及北京四合院升职,换成在东京或者香港买房,那也是闭着眼睛挣钱。
可惜国内的大学实在太穷了,尤其是计算机专业,就没几所大学能拿出正儿八经的计算机给学生敞开用。
那她能怎么办呢?纸上谈兵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祖国已经落后了那么多年,现在不奋起直追,怎么来得及?
所以,她联系了自己合作的电脑公司,给各大高校计算机系捐赠电脑。
能说服电脑公司,是因为她给人画大饼了。
她告诉公司,别看现在中国没多少地方使用计算机,但你只要看看中国每年销售多少台打字机,就知道现在市场有多大;而中国有十亿人口,将来的市场又有多大。
这些大学生们以后毕业进了单位,是第一批掌握电脑的人。他们的喜好,可以直接影响到单位究竟会买什么电脑。
靠着这一手,叶菁菁愣是让全国开了计算机系的大学,每家微机室都配了20台以上的电脑。
然后她就回国了。
博士学位到手了,钱也挣了,电脑公司的股份也有了,连谢广白都读完了医学博士,也考了USMLE,再待下去就是住院医培训,不如直接回国。
所以到了1986年的春天,两人处理完在美国的全部事宜,直接两张机票飞到上海了。
他们不敢耽误时间,是因为回国后他们还得面试自己招的头批研究生呢。
可不得好好准备。
上飞机的时候,叶菁菁和谢广白就感慨,1979年他们出国还要在巴黎转机,现在中美可算有直达航班了。
七年的时间,过得真快。
飞机停在虹桥机场,下了飞机,出通道,叶菁菁看到老远就冲自己狂挥手的薛琴,更是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发出尖叫。
“啊!你怎么还过来接我啊?”
薛琴烫着现在最时髦的卷发,完全是摩登女郎的打扮。远远看上去,跟香港电影里的明星一样,神采飞扬。
跟她一比,叶菁菁充分体现了不愧是从美国大农村回来的,浑身上下写满了土字。
薛琴极为自然地接过她的行李箱——没辙,她跟谢广白回国都是大包小包,恨不得能再多塞点儿,谢广白也没长第三只手。
“你还说呢。”薛琴推着她往前走,“我当然要接你了,我不接你谁接你?让你坐火车回西津啊,那你还得在上海过一夜。你又不喜欢上海的自来水。”
叶菁菁老老实实:“学校啊,我事先联系过西大。”
“我知道,我跟学校的车一道过来的。”薛琴不以为意,“让谢广白坐学校的车,你坐我的,咱俩好好说说话。”
真的,她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跟叶菁菁说。
隔着太平洋呢,以前不在一起,写信太慢,打电话太贵,好不容易见面了,可不得好好说说话。
谢广白也不指望在薛琴面前能有什么好待遇了,只能点点头:“行行行,我坐学校的车。”
他帮叶菁菁把行李放进了薛琴车的后备箱,和西大的司机打了声招呼,就独自上车了。
叶菁菁则是绕着上海牌轿车转了一圈,乐了,调侃薛琴道:“可以啊,我的薛总,也是有专车的人了。这地位,水涨船高。”
现在薛琴是正儿八经的薛总,印刷厂和培训学校都从纺织厂分离出来了,业务开展得蒸蒸日上。
薛琴白她:“哟,说的你好像在美国不开车一样。”
“那能比嘛,美国车不值钱,而且处处都是农村,荒得不行,没车都没法过。”叶菁菁看没司机,有点担忧,“倒是你,行吗?我开车可以,可我现在驾照还没换回国内。”
“去去去!”薛琴推她上车子,“我怎么不行,我现在是老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