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大成脸皮厚成墙,看着唐舒说:“嫂子做的菜那么好吃,我得慢慢吃才能品尝它的美味。”
唐舒拿出了沈越给她买的一本杂志,轻轻回了一句:“又不赶时间,慢慢吃吧。”
庄大成这种性格还挺好的,大大咧咧,有事说事,而且做事也挺稳当。
比那些两面三刀的人要好多了。
沈越虽然嘴巴不饶人,不过庄大成说话,他基本上都会应一下。
庄大成看着碟子里最后一块猪蹄,不知道该夹还是不该夹,正好对上沈越那杀气腾腾的眼神,连忙放下了筷子,问:“哥,你这次是彻底不回去老范那边了?”
沈越听了庄大成的话,“嗯”了一声。
直接丢下了筷子,拿过一旁的热水壶兑了一杯温水,拿过去给唐舒,然后才说:“丁家那个小儿子去你嫂子的包子摊闹事了,我得在这边看着。”
“丁家兴?”庄大成脸色一下子变了,骂了句脏话:“我现在就去揍他,把他揍服为止!”
“行了,你嫂子跟我已经去找过他了,这事跟你无关,你别闹事。”沈越下意识看向了在翻看杂志的唐舒,看她没有注意这边,又说了一句:“老范那边你也别去了,不干净。”
“行,我知道了。”庄大成一向都听沈越的,他说的话基本上都稳的,如果真不能去,那肯定不能再碰。
顿了顿,他又问:“那浩子呢?”
沈越脸色凝重,语气有点不太好:“浩子不想走,我跟他说了。”
庄大成低声骂了句脏话,“浩子那家伙就是个死心眼,整天盯着那几分钱,不吃一次亏他都不知道后悔。”
沈越倒是不想再说什么,严浩那儿子有脑缺氧后遗症,常年要吃药。
刚听说又确诊了自闭症,那玩意好像也治不好的,日子比他们都难。
沈越顿了顿,叮嘱庄大成:“你有时间打个电话给他。”
“行,我知道了。”庄大成又一次看向碟子里最后的那块猪蹄,欲言又止。
这最后的一块肉真的太考验人了,吃吧,显得你没有礼貌,像个饿死鬼。
不吃吧,你又整天惦着记着。
啊,太难了。
沈越看不惯他小媳妇般磨磨唧唧的样子,直接把碟子推到他跟前,狠狠骂道:“吃吧,别弄得在我家吃饭还不给你管饱似的,看着就烦!” 唐舒笑了笑,说:“都吃了吧,现在天气热,也不好放。”
庄大成直接嘿嘿笑了起来,“谢谢哥,谢谢嫂子,我这是不想浪费粮食,语文书上都有说了:锄禾日当午,妈妈真辛苦。”
唐舒直接就笑出声了,觉得庄大成还挺逗的。
沈越一脚踢在他的凳子脚上,咬牙切齿:“就你这水平,怎么不说是数学书上说的?!吃完赶紧滚,我要睡午觉了!”
*
庄大成走后,沈越本来想跟唐舒回去睡个午觉,不过唐舒早上补了觉也不困,沈越只能一个人悻悻回去房间。
醒来的时候还是没有做到蛋糕,因为虎子一放学就过来他们这边,唐舒给他辅导作业。
虎子看沈越回来了,腰杆子都挺得直直的,时不时那小眼神还往他身上飘。
唐舒看笑了,用圆珠笔轻敲了一下他的小脑袋瓜:“你哥又不吃人,别看了,赶紧把错题改了。”
事实上,沈越确实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表现出不喜欢的样子,就是在虎子进门的时候,问了他一句:放学了?
结果虎子一愣不愣的,直接老老实实坐在客厅里做作业,前所未有的没有开小猜,效率特别高。
等以后他们的孩子上小学写作业,有沈越在,就不用鸡飞狗跳了。
想想沈越还是挺有用的。
虎子笑都笑不出来了,想立刻背起自己的书包回去家里头,不过在唐舒的盯梢下,还是硬着头皮把错题先改了。
“嫂子,我改完了,我先回去了。”
唐舒看他在收拾书包,便缓缓地问:“今晚就在嫂子家吃饭吧,有你爱吃的葱油鸡腿。”
虎子摇了摇头:“我妈说今晚给我做好吃的,我得回去吃,不然她又该揍我了。”
唐舒跟虎子过去了他家,顺便记一下今天的收入,跟刘婶商量一下明天要提前做的事情。
等到她回来家里面的时候,又翻出了记账的账本,把收入和支出的明细逐一记下来。
等忙完这些事之后,唐舒就伸了个懒腰,回头刚好就看到了沈越抱着手杵在客厅门口的门框上,盯着她阴阳怪气说了句:“你还挺忙的。”
——忙得连蛋糕都忘了给我做,你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唐舒看了眼墙上面的时钟,轻飘飘回了一句:“这不是还没到饭点,不用那么早煮饭。”
气得沈越又变回那个沉默小王子,晚上睡觉的时候还闷闷不乐。
唐舒躺在床上也还没有睡意,侧过头看了眼枕着手臂没有睡的沈越,便问起他几个朋友的事情。
她对沈越不了解,对他的朋友更加的不了解,不过看他跟庄大成的相处模式,感觉他就是几个朋友之中的领头羊,庄大成好像也挺听他的话。
而且庄大成之前对她也挺照顾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当然是沈越,如果没有沈越,庄大成对她估计就跟一般顾客没什么区别。
沈越更气了,没想到躺在床上还要说别人的事情。
闷闷回应道:“大成家里条件比较好,家里有两家店,就是爱跟着我们出去闹腾,闲不住。”
唐舒明白了,庄大成就是那种家里有矿的,但是耐不住寂寞,总想自己出去闯荡一番。难怪他性格还挺开朗的,估计家人也疼他宠他,性子才会大大咧咧。
“严浩有个两岁多的儿子,在镇医院出生的时候闷了太久,脑缺氧,身体挺多毛病的。”
唐舒轻声问:“脑缺氧?”
沈越枕着一只手臂,目光看向蚊帐帐顶,干巴巴道:“接生的护士是个关系户,无证上岗,明明没有条件顺产,非要让孩子她妈顺,后来转去县医院剖腹产。”
不过也太晚了。
唐舒脸色凝重:“那医院不用负责任?那个护士呢?”
“护士早跑了,严浩原来那女朋友也跑了。”沈越语气更加沉闷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情,平静道:“赔了五百块,住了几天院,早用完了。”
想了想,沈越又说了句:“前阵子又说是自闭症。”
唐舒愣了愣,“自闭症?”
唐舒以前认识有个邻居,家里面就是有个自闭症的孩子,即便住的是别墅区,但还是在大半夜的时候会听到那孩子无缘无故的尖叫,一叫就是一两个小时,被她附近的几家人经常投诉。而且那孩子没有办法跟人交流,会突然大叫大笑,更别说还会莫名其妙打人。
这个病没办法治,太可怜了。
出生已经够曲折了,然而还有更大的困难等着他,那个孩子真的太可怜了。
她邻居有钱还好,后来送出去国外的专业机构,症状轻了一些,但也要人为一直干预。
可现在这个年代,温饱也才仅仅够,想要把一个自闭症的孩子照顾好,需要花费的时间和金钱是庞大的。
唐舒轻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下意识把手搭在了自己的肚子上,也不知道孩子是不是跟她心灵相通,轻轻踢了她一下。
只要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已经满足了。
“那你呢?”唐舒侧过脸去看他,直接说:“我也想了解你一下。”
关于沈越的事情,她了解得不够清晰,甚至连他父母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并不是没爹没娘的,只是沈越那个生父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大概率不会再认沈越这个儿子。
至于他妈妈,文里从没有提起过。
“我?没爹没娘,最疼我的外婆五年前也去世了,现在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沈越顿了顿,目光落在了唐舒的肚子上,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
唐舒明显感觉到沈越那眼神落在了她的肚子上,正好孩子又踢了她一下,便牵住了沈越的手,引导他轻轻覆在她圆滚滚的肚子上,然后笑眯眯地说:“还有她呢。”
唐舒直视沈越的目光,轻轻道:“你跟她说说话,让她早点熟悉你。”
沈越看着那落满星辰的杏眼,喉咙干巴巴的,想说些什么,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木木地看她。
然后那宽厚的手掌却小心翼翼地摸了上去,小家伙好像知道什么事一样,恰好动了动,隔着肚皮踢到他的掌心。
沈越眼神亮了亮,看着唐舒,很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不知道说什么。”
“没事,我们聊聊天,她也能听得到。”唐舒继续刚刚没有问完的问题,“你爸妈是不是都没了?”
话落,沈越的动作停顿下来,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得他很清晰地?取到她香甜的气息,整个房间静悄悄的,唐舒那期待又清澈的眼神看得他眼皮一跳,不想再对她说谎。
“那个男人已经有家庭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不会再回来找我。”沈越抿了抿唇,沉思了两秒,才说:“那个女人把我丢给外婆之后也走了,我也不清楚。”
沈越用词是“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关系的浅薄,一目了然。
唐舒伸出手,直接抱住了他的肩膀,字字认真:“没事,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的。”
唐舒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坚定道:“她也会。”
沈越抬了抬手,感觉到唐舒那毛绒绒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胸膛上,最后轻轻落了下来,微微用力环住了她的肩膀。
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种话,沈越也不相信谁会做到。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信了。
沈越轻嗅着属于唐舒身上那一抹馨香,他知道这样会上瘾,但他义无反顾。
两人没有再说话,保持着相拥的姿势沉默不语。
过了很久,唐舒抬了抬眸,看到沈越也没有闭上眼睛睡觉,似乎在认真思考什么事情。
唐舒翻了个身,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问他:“你在想什么?”
“想着怎样才能赚到钱。”黑暗中,沈越自嘲一笑:“这点钱还不够。”
沈越说的钱是摆早餐档的收入。
就算他不想承认,早上丁家兴说的话还是像一根刺一样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就是穷,唐舒是因为跟了他才会受那样的委屈。
如果他有钱,唐舒也不用挺着几个月大的肚子出去干活,也不用遇到丁家兴这种败类。
他还想要让唐舒去市里好点的医院生孩子,镇上的医院虽然慢慢规范化,但因为严浩儿子的事情,他心里有阴影。
而且他也想让唐舒和孩子过上安稳的日子,买喜欢的东西。
可这些都需要钱,需要很多的钱。
光靠卖包子,很难实现他想要给他们的生活。
“不着急的,慢慢来。”唐舒突然开口,伸手覆上了沈越的手背上,安慰道:“等孩子出生之后,我们一起努力,一起去摆摊卖点什么东西都好,我相信日子肯定会慢慢好起来的,以后我们也能过上好的生活。”
赚钱这事肯定是急不得的,反正现在包子也挺好卖,基本生活开销不用愁。
如果想要赚大钱,这个小镇子也不是她的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