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真觉得谢漼这话似乎别有深意,隐隐暗示着什么。
寻真:“是。”
不过,她现在倒是有一个需求。
寻真看了一眼谢漼。
谢漼:“有何事?”
寻真:“爷,我想向您借一本书……”
谢漼:“何书?”
寻真:“便是上次您叫我拿过的《律疏》。”
谢漼:“怎突然要看《律疏》?”
寻真:“我是怕……现在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万一不小心犯了什么罪,触犯了律条都不知道。要是能知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该做,心中有数,日后行事也能更加谨慎,也不至于给爷蒙羞。”
谢漼:“犯律者,若非大奸大恶之徒,便是那鸡鸣狗盗、贪图蝇头小利之辈。真儿怎会有如此顾虑?你即便如今失却记忆,本心却未曾更改。况且你身为女子,深居简出,又能犯下什么罪过?即便当真有所差错,那也是我这做丈夫的未能尽到管教之责,我自会一力承担,你无需担忧。”
寻真:……
寻真争取了下:“还是想看看,多了解些总是没错的。”
谢漼凝视她片刻,点了头:“你若想看,明日我让承安给你送来。”
寻真:“多谢爷。”
寻真的预感没错,谢漼的确心情欠佳。
晚膳时,谢漼只用了几筷子,便停了。
以前寻真有留意到,谢漼食欲不旺盛,应该是有意节制,吃到七分饱便会搁筷。不像寻真,要真的饱了才停。
但谢漼今天吃的格外少,显然是心情不好的原因,直接影响到食欲了。
不过谢漼还是有个优点,虽然心情不好,但不会迁怒到别人身上。对待丫鬟们,依旧和往常一样,没有为难。
只是周身气压有点低,丫鬟们隐约有所察觉,走路时脚步放得极轻,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缓了许多。
用过晚膳,谢漼只看了半个时辰的书,便说要歇息。
寻真应下,安排人去烧水。
直到上床前,都挺正常。
寻真习惯先褪去自己的外衫,再去帮谢漼宽衣。
然后她会先躺到床的里侧。
寻真正要上床,寂静的室内蓦然响起谢漼的声音。
今夜,室外风很大,呜呜作响。风从窗棂的缝隙间挤进来,吹得布帘轻轻颤动。几上的烛火飘忽不定,摇曳旋扭着,光影在墙上晃来晃去,添了几分诡谲的氛围。
谢漼的声音裹着一丝凉意,幽幽传来。
“我如今想来,月兰那日所言,倒有几分道理……”
月兰?
谢漼突然提月兰干什么?
寻真一顿,转过身来,眼中带一丝惊讶与不解,看向谢漼。
谢漼自上而下凝视着她。他身后是摇曳的烛火,光影交错间,他的面容笼罩在一片明暗交织的朦胧之中,脸上表情看不分明。
不过,就算在白天,谢漼那脸上整天挂着的都是同一副表情,谁能搞得懂他?
也就今天,他情绪稍微有些波动,才让寻真感觉出了一点不对劲。
“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漼:“你如今失忆,诸多规矩礼仪皆已忘却,我既为你夫,自当体恤你的难处。”
“忘了,学便是。”
“只在床笫之事上,你却至今懵懂无知,且又再三推拒于我,不知该如何侍奉夫君。实是不该。这也是我之过。”
“真儿以为。”谢漼看着她,缓缓道,“可否需要我再差人来,教你学如何侍奉夫君?”
寻真:……学什么???
寻真愣在当场。
第31章 “一晚”
谢漼:“嗯?”
“真儿以为如何?”
“不。”寻真脱口而出,对上谢漼的目光,
不禁微微一凛,缓了缓语气,平复了下,道,“爷,不必了,我只是……”
我只是什么?
我只是接受不了,即便你长得挺好,身材也不错,但……毕竟你有大老婆,还有原身那个小老婆,更别说你还有个在吃奶的娃娃……
谢漼:“只是什么?”
寻真垂首不语。
谢漼定定看了她一会儿,道:“既然不愿他人教导,那么想来真儿心中定是有数。”
“我给真儿一晚的时间准备,明日来我院,便不可像先前那般,万般推拒,视我如生人。”
“可听明白了?”
寻真低头沉默。
谢漼静待片刻,道:“抬起头来。”
寻真攥了下拳头,又很快松开,抬头,与谢漼对视。
谢漼注视着她的眼睛:“今晚便好好思量,当以何等仪容姿态来待为夫。”
寻真:“……好。”
谢漼走了。
寻真坐在床边发呆。
月兰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姨娘,爷怎的走了?发生了何事?”
寻真:“没事发生,你去睡吧。我想静静。”
翌日寅时,谢漼换上官服。
出了院后,迈出庭院后,谢漼对身旁的承安道:“去清挽院。”
承安一惊,爷上值前,竟还要去见姨娘。先前可从未有如此情况。
若因贪恋女色,耽搁了公事该怎办?
况且昨日爷去了姨娘的院子,要安歇了,又突然回了自个院子,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承安这般思索着,到了清挽院,谢漼却并未踏入正院,而是绕到后院。
立在那一方池塘边。
池塘周边,杂草丛生,一片荒芜之象。
自家爷盯着那池塘,不知在想些什么。
承安思忖片刻,道:“许是下人懒怠,此处又甚为偏僻,便一时疏忽了。竟让荒草疯涨至此。”
说着,承安的目光扫向那一片半人高的枯草杆,不禁微微皱眉。
草杆底部呈现出歪折之态,且折得极为整齐,像是被人有意掰折过一般,从这迹象看来,应是有人从这片草丛中穿行而过。
承安猜测,许是下人们路过此处时,一时尿急,便进到这草丛中去解决。这草丛茂密,如天然的屏障,从外面看,根本瞧不见里面的情形。”
谢漼当然也发现了,看着枯草的歪折处,吩咐道:“承安,将草劈开。”
承安:“是。”
承安腰间佩剑。他拔剑出鞘,快步上前,劈砍记下。枯草在利刃的锋芒下纷纷折腰断裂,不过须臾,便空出一条可供人通行的小道来。
承安曾经是个读书人,自跟了谢漼之后,谢漼便将他送至谢府武场修习武艺。数年来,日夜不辍,未曾懈怠,因而方有如今这般利落的剑法。
辟出道路后,承安上前重重踩踏几下,而后弯下腰,细细打量道路边缘,目光如炬,甄别是否有被剑削尖了的草杆残留,以免那些尖锐之物会不慎伤到谢漼。
处理后,承安侧身让谢漼进去。
谢漼踏入,目光在池塘几级阶梯前的一处地方骤然停住。
那里有一小片区域,上头生长的杂草相较于周边的显得低矮了许多,在一片葱郁之中显得颇为突兀。
承安顺着谢漼的目光看去,微微皱眉,道:“许是哪个偷懒的下人偶然间发现了此处如天幕般隐蔽的所在,便借此地偷起懒来。”
承安在谢府多年,知晓不少辛秘。其中不乏各类腌臜龌龊之事。
主子们的,下人们的,都有。
这些丑事若是说出来,怕是要玷污了爷的耳朵。
瞧着眼前这片异样的草地,承安想,此处幽静隐蔽,可不正适合那些个寂寞男女在此幽会偷欢?草地上隐约的痕迹,从长度来看,恰好能容一人躺下。姨娘的院子就在前方不远处,若是让她无意间撞见这等污秽不堪的场景,那可就大为不妥了。
于是,承安赶忙说道:“小的稍后便差遣人来,将这池子拾掇干净了。也好仔细查问一番,究竟是哪些个下人负责此地的洒扫事宜,这般疲懒,定要好好问责问责。”
谢漼应了一声:“你去办。”
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出去后,谢漼又道:“这里处理妥当了,你去书房取《律疏》,送去清挽院。”
承安:“是。”
寻真醒来的时候,那一整套《律疏》就已经放在书案上了。
寻真托着下巴,脑子沉沉的。
月兰将早点放到案上,有水晶龙凤糕、酥山和酪樱桃。寻真吃着,出神地望着窗外,思绪不知飘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