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兰曾于坊间听闻,世间有些男子,于床榻之上,有些见不得光的癖好,那些个手段不能用在正室娘子身上,便尽情在妾室通房身上施展,若身子坏了,换一个便是……但自家爷,面若皎月,立似修竹,怎么瞧都不像会使那等子手段的人。
可姨娘洗澡向来不喜旁人服侍,月兰虽满心担忧,却也无计可施,只能暗自打算,等爷走后,再问寻真。
寻真一脱离谢漼的视线,陡然松懈。
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浑身是汗,衣衫尽湿,几近脱力。
回想刚才,谢漼讲话时那双眼就像漩涡,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似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让她下意识觉得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太可怕了。
差点被他洗脑了。
寻真没见过这阵仗。谢漼一时放开了气势,她完全招架不住。刚才竟然连腿都软了。
现在回想起来,好丢人。
坐在浴桶中,寻真手握成拳,砸了一下水面,溅起一片水花,给自己找补。
应该是因为这具身体。
原身还是对谢漼很服从的,谢漼一靠近,这身体就直接软了。
应该是她还没完全掌控这具身体。
对,一定是这样。绝对不是她被谢漼吓怕了。
寻真在浴房里磨蹭,想着拖延时间。
最后月兰来催:“姨娘?”
寻真:“嗯?”
月兰:“奴婢还以为您睡着了呢,莫要再泡了,再泡下去,皮肤该泡胀了。”
寻真只能起身了。
走出浴房,左右望望,问道:“他呢?”
月兰:“爷走了。”
寻真:“他什么时候走的?”
月兰:“姨娘方才一进浴房,爷便走了。”
寻真:白担心了,还以为今晚就要失那啥了!
寻真长舒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月兰迟疑着,见寻真叫了十几道甜点。都是姨娘素日爱吃的,晨间点上一二道。有酥山、酪樱桃、糖蒸酥酪、羊奶酥饼、栗玉糕等等。
姨娘坐在塌间,两腮鼓起,瞧着食欲大开的样子
心道,这也不像是在床榻上遭了磋磨的样子啊?
可方才明明……
月兰不禁陷入深深的疑惑之中。
强压过后,寻真吃甜品解压中。
月兰犹豫了会儿,终究问了:“姨娘,方才……爷可是做了什么?”
寻真不想再回想刚才丢人的场景,摇头:“没什么啊。”
月兰见她吃得欢快,沉默片刻后,还是委婉开口:姨娘……若是、若是,爷对您做了些,您觉着身子不痛快的事,您也别一味顺从着爷,适当……还是要顾及自己些……“月兰说完,自己脸倒是先红了。
寻真停下吃,月兰这是脑补到哪里去了……
寻真:“……月兰,你想多了,刚才真没事!”
承安见谢漼脚步匆匆,迈进书房,一时间,竟有些愣神。
他跟随谢漼八年,还从未见过自家爷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爷这是怎么了?
瞧着似乎心情极为不佳。
思忖间,便吩咐小厮去书房送些茶点。
不多时,永望端着茶点回来了。
“爷要我拿酒去。还说若没有旁的要紧事,莫要前来打扰。”
承安抬眼望了望天边高悬的太阳,这大白天的,怎的突然要喝酒?
正疑惑间,只见瑞宝怀里揣着个盒子,从正门一路飞奔过来,嘴里还叫嚷着:“承安哥!承安哥!”
承安见状,连忙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手指朝书房的方向指了指。
瑞宝瞬间领会,忙闭上嘴巴,心虚地瞧了眼书房,抱紧了手中的盒子,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问道:“爷今个没去上值啊?”
承安道:“你这小子,来府中也不少时日了,怎还如此冒冒失失,若是碰上爷心情不好之时,你这般吵闹,爷岂不是要更恼了!”
瑞宝哦哦两声,乖乖地站在那儿听着训。又忍不住好奇,问道:“爷还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呀?”
瑞宝仔细回想,他确实从未见过爷心情不好的时候。
也没见过爷生气、开心的模样。
瑞宝记得,自己当初被爷点中,去静远居里伺候,那时候激动得好几宿都没睡着觉,只觉得能伺候传说中的文曲星,是莫大的荣耀。他还跟别个院子的小厮炫耀,说自己运气好。可等真进了院,才发现日子没那么轻松,不仅要干各种杂活,还要识字读书。好在他脑子灵光,记字比别人快些,这才勉强应付得过来。
后来,瑞宝被派去伺候姨娘。那会儿,还被其他小厮嘲笑,道他定是犯错遭了冷落,从此再没前途了。一开始,瑞宝心里还有些忐忑,可没想到去了姨娘那儿,不仅份例没变,时不时还能得到些赏钱。
爷喜静,静远居整日安安静静,尤其是爷在的时候,更是静得连蚊子叫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而姨娘实在跟爷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主子,姨娘性子活泼,看着就觉得特别亲切,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瑞宝打心底里觉得姨娘就像自己的姐姐。虽然瑞宝并没有姐姐。
瑞宝还特别喜欢给姨娘跑腿办事,这事本来是他跟康顺一起做的,后来他全揽了过来,想着大不了赏钱跟康顺分一分。姨娘总能想出些稀奇古怪、又十分有趣的玩意儿,每次去拿成品的时候,瑞宝都忍不住好奇,想着会做成什么样呢。
承安没搭理他的问题,指了指他怀里的盒子,问道:“这是姨娘的?”
瑞宝忙不迭点头,又问:“爷可是在书房?”说着便要往书房那儿去。
承安拽住他,道:“方才说的话又忘了!”
瑞宝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爷今天心情不好?”
承安严肃道:“这种事哪是我们能议论的,你把东西放下,爷等会儿忙完了,自会看的。”
“可是……”瑞宝抱着盒子,小声道,“姨娘说这东西很急的,要我等工匠做好了速速拿去。不能耽误一天。”
承安心道,这么重要?
男仆呈上酒来,脚步轻缓,悄无声息退下。
午后,无风。
日光倾洒在院中的绿植上,光影斑驳交错,更显静谧与幽远。
谢漼抬手,揭开酒壶的盖子。
酒壶,乃用上好的青铜所铸,周身镌刻着精美云纹,在日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酒壶旁边摆着酒杯,金银质地,錾刻花鸟,镶嵌宝石。
谢漼却并未取用,直接仰头,对着酒壶灌了一口。
清冽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滑落,落于衣襟之上。
还有少许溅在了铺开的宣纸上,瞬时洇出一片水渍。
谢漼放下酒壶,拈起狼毫。
毛笔以湘竹为身,笔锋尖锐且富有弹性,正是作画利器。
谢漼蘸墨之后,笔锋游走,勾勒挥洒。
不多时,一幅女子内室图在纸上徐徐展开。
帘幕半撩,床榻上,少女身姿曼妙。
半落的衣襟松松垮垮挂在肩头,更衬得她身姿楚楚可怜。
柔荑遮挡着身前被浸湿的衣物,那湿濡之处,隐隐透着几分旖旎。
恍惚间,似有阵阵异香,穿过画纸,飘散开来。
继而,谢漼开始取色描摹。
他手中的颜料,皆是用天然矿石、植物精心研磨提炼而成,色泽鲜艳且经久不褪。
朱砂、铅丹、藤黄、石青、铜绿……点点落于纸上。
谢漼以酒就画,毫无停顿。
画面主体已然成型,只差最后点睛。
然而,笔尖饱蘸墨汁,却在半空凝滞。
她的眼睛。
他盯着画中少女的眼眶处,脑海中不由浮现方才的画面。
谢漼作画兴致一下便冷却了。
那一对眼,他画不出来。
那对眼,再也不是记忆中的那一对。
若画出来。笔尖对着眼眶的位置。
有惊,有惧,有惶,有怨,唯独没有……
情。
第35章 “瑟缩”
谢漼手持狼毫,墨汁在笔尖微微颤抖,却迟迟未能落下。
身姿僵立,眉头微蹙,眼中飞速地闪过什么,窗外透进光斜洒在他身上,却未能驱散那萦绕他周身莫名沉重的气息。
外头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爷。”
是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