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真如自己当初所想,姨娘在床榻之上冲撞了爷?
可即便如此,爷也不会收回说过的话,为何……
寻真特地来衣库跟月兰解释。
刚才还想月兰去忙什么了,一直没个人影,原来她一大早就起了,跟小丫鬟们一起收拾行李。
“陇州大旱,灾情很严重。此行匆忙,爷要快马赶去,所以就不方便带我过去了。”
陇州旱情,对久居京都生活的丫鬟们而言,太过遥远了,所以一听这消息,月兰只因着谢漼不带寻真同行,而感到些许失落。
寻真说出这话,心
中涌起一种尘埃落定之感。不由得松了口气。
虽然达成心中所想。
却以失去那啥为代价。
好在短时间内不用见到谢漼了。
寻真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谢漼平日里看似温和淡然,其实,表象之下藏着极为强势的性子。
这种性格,绝不会容忍她一直拒绝下去。
昨天发生的,就好像……头顶高悬的那把刀终于落下了。
但是,那种滋味。
真的好奇怪……
寻真还没谈过恋爱呢!
刚才谢漼说,他明天就走。
寻真想到这事,就觉得内心格外放松,中午胃口大开,吃了两大碗饭。饭后睡了个午觉,醒来后,又琢磨了一会白菜小棚的材质。
晚上睡得前所未有的好,一夜无梦。
十月的最后一天。
卯时,天边泛起微光,凉意弥漫,雾气氤氲。
昨夜又下了一场雨,不久前才停歇,地面还未完全干涸,散发着潮湿的气息。
谢漼踏入清挽院。
今日简装出行,他身上没了往日的华丽穿戴,一身素袍,唯有腰间一枚玉佩,就再无旁的修饰。
月兰和引儿瞧见谢漼,眼中皆是惊讶之色,忙福身行礼:“爷。”
谢漼微微点头,径直朝着内室走去,脚步比平日急促几分。
月兰从瑞宝处得知谢漼今晨赴陇州,却未料到,临行之前,爷竟还要来见姨娘一面。
看来,自己之前的揣测有误。
可此时,姨娘正睡的香呢。平日里,姨娘都是睡到自然醒,早则辰时末,晚则巳时中,甚至有时到了午时还未起身。
想要姨娘此刻自己醒来,怕是不可能。
正如月兰想的那样。
平时这个点,寻真是绝不可能醒的。
可能是昨天过于放松,又早早上床,一点梦都没做。
寻真这一觉睡得极为满足。
身体便自然而然醒了。
寻真缓缓睁开眼。
便见床边端坐一美男。
刚睡醒,还有些懵,一时有些恍惚。
窗棂斜射进来的晨光,恰好洒在谢漼身上。
他沐浴在暖阳中,愈发显其身姿挺秀,面庞似玉,右眼下方的泪痣,恰似红梅点雪,艳丽非常。
此刻,他面色温和,收起了那股子逼人的凌然气势,周身被暖光环绕。
整个人显得格外温柔。
谢漼坐在床侧,静静看着她。
似是没料到她会醒,眸色一闪。
方才的温柔仿佛只是寻真的错觉。
谢漼又变回那副“死”样子。
唇角微勾,语气轻飘飘的:“真儿竟醒了。”
“我听月兰说,真儿平日,可要睡到日上三竿才罢休。”
寻真:……
寻真:他今天不是要出发吗?
谢漼:“我临行前,来见真儿。”
“只为了提醒真儿,莫要忘了你答应为夫的话。”
寻真:都提醒几次了!
寻真开口:“……知道了。”
谢漼:“在家中乖一些,还有……”
寻真眨眨眼:还有什么,快点说完,我还想继续睡!
谢漼忽而俯下身,手隔着被子,搭在她身上。
缓缓地,轻轻地。
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寻真睁圆了眼。
呆住了。
“还有,等为夫回来。”
谢漼手伸过去,忍不住去抚寻真脸上那层云霞,拇指轻轻摩挲,她脸上泛出来的热度让他心情很是愉悦。
“扰了真儿安睡,是为夫不对。”
“真儿现下便继续睡吧。”
谢漼瞧了她一会儿,随后起身。
朗笑出声,大步而去。
-
谢漼走了,寻真叫瑞宝从外面采买,速度明显快了很多。
寻真现在怀疑,谢漼在的时候,一定在流程最后一道上卡她了。
现在,寻真每天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早上醒来大概八九点,先抄一遍封建糟粕。
谢漼倒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特意写下一份女戒的临帖版,让她照着临摹。这样,寻真在抄写女戒的同时,也顺带练了书法。
抄完一遍女戒,差不多该吃午饭,饭后睡个小觉,再做谢漼留的每日课业。
然后就下午三四点了!
根本剩不了多少属于她自己的时间。
在这儿待得久了,寻真也渐渐习惯了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天一黑,她就下意识地觉得该吃完饭、洗漱,然后安歇就寝。再也没了熬夜的习惯。
次日,寻真之前让瑞宝购置的农学相关书籍,以及搭建菜棚的材料终于到了。
近日秋雨连绵,一场秋雨一场寒,空气里满是湿冷的气息。
寻真看着这阴沉的天色,打算等阳光充足的时候,再搭建菜棚。
午后时分,一阵“砰砰”的劈竹声骤然响起。
月兰正在屋内忙碌,听闻声响,放下手中活计,跑出去看。
只见院子角落那片竹,几根竹子然被劈倒在地。月兰顿时愣住。
这可是爷特地派人从潭州千里迢迢运来的斑竹啊。极为珍贵呢。
斑竹多产于湘闽等地,对生长环境极为挑剔,府里的园丁多次移栽养护,均以失败告终。后来好不容易请来了京都中最负盛名的“竹人”,悉心照料,才使得这一小丛斑竹存活下来。
月兰疑惑,姨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劈起竹子来了?
她赶忙跑到寻真身旁,连声道:“姨娘!姨娘!”
寻真手持斧头,衣袖高高挽起,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正干得热火朝天。闻声转过头来,看向月兰:“怎么了,月兰?”
月兰:“姨娘,您怎突然劈起竹子来了?”
寻真抬起手臂,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解释道:“哦,我劈几根竹子,打算做把小椅子。”
院子有不少坐具,月牙凳、绣墩、交杌之类,虽然精美,却都没有靠背,坐久了腰酸。寻真想要一把小巧的靠背椅,正发愁没材料,恰好瞧见院子里的竹子,瞬间灵感来了。
月兰瞧着地上的竹子,欲言又止。
寻真疑惑道:“这竹子……很珍贵?”
寻真上下打量着竹子,心想,这竹子远看还行,翠绿一片,倒也赏心悦目,可近看斑斑点点,丑丑的,所以觉得应该是个便宜货。
……难道是因为长了斑点,所以物以稀为贵?
月兰道:“此乃斑竹,又称泪竹。相传舜帝南巡驾崩,他的妃子娥皇女英悲痛欲绝,泪水洒在竹子上,化作这点点斑痕,故而得名。”
“这泪竹主要生长在湘闽等地,移栽过程极为艰难,稍有不慎,便枯萎而亡,故而珍贵非常。”
寻真拎着斧头,看着那被自己砍了一刀、歪斜着摇摇欲坠的竹子,尴尬不已:“那……那我已经砍了,怎么办?”
月兰叹气:“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了,只盼着爷回来后,可千万别生您的气才好……”她顿了顿,又道,“爷对这斑竹可是极为喜爱呢,还作了好几幅斑竹图。对了,先前挂在案前的那幅雪竹,画的便是这丛斑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