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大火汹涌,热气挟着浓烟扑面而来。
可就在看清门口情景的那一刻,几人只觉脊背发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到头顶,眼珠都快瞪了出来。
只见——
门口横卧一具焦黑尸体,已不成人形,五官扭曲变形,面目全非,头皮被烧得干裂,身体大部分肌肤已被烧尽,露出大片大片的骨头,两只手臂、手指以诡异的姿势弯折着。
显然,这具尸体挡在门后,被承安用力一推,手臂便折了。
这人应是想要打开门,或是拍门呼救,只差一步,便能逃出生天。
有一只簪子躺在门槛边。
承安用湿布将簪子捡起,略微擦拭,这簪子便恢复如初。
簪子上的红色宝石,在火光映衬下,反射出五彩华光,夺目璀璨,即便历经烈火焚烧,也未损分毫。
瑞宝一屁股坐到地上,泪水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滚落。
宋嬷嬷走进来,吕令萱神色阴沉,急切问道:“那两个丫头去哪了?可找到了?”
宋嬷嬷摇头:“……许是怕事情败露,被爷严惩,大概是逃了。”
吕令萱:“我都答应会留她们一命,还安排好了去处,竟不信我……当真是坏我大事!”
宋嬷嬷:“不过如此一来倒也说得通,二人值夜之时,不慎引燃了火烛,起初未曾察觉,等发现时火已大了,二人怕被责罚,便逃了……”
吕令萱:“你继续差人去找,若是寻到了,便直接……”
宋嬷嬷:“是。”
清挽院的火终于彻底扑灭,房中发现了两具焦尸。承安立在院中,开始审问,问了几个丫头,得到的说辞都一样,她们都睡得极死,夜里没听见任何声响,直到被人叫醒才知起了火。
不一会,有人来报,院后偏门边叠着三块石头。
承安上去,踩了踩,观察高度,又让几个丫鬟、男仆依次尝试。
这种高度,即便踩着石头,好几个矮些的男仆都爬不上墙,更别提女子。
如此看来,姨娘院中新来的那两个丫鬟,应粗通拳脚。
承安心中已大致确定,姨娘是被人有预谋地杀害了。
他当机立断,下令道:“先去寻那两个丫头。”
寻真、引儿二人没有户籍,不能去客栈住。二人跑出来时,正值宵禁,二人躲躲藏藏,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若是听见衙役的脚步声,便蜷缩在角落阴暗处,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约摸一个时辰后,到了城郊一处偏远之地,有一座破庙,暂且住在这里。等到城中街鼓再次响起,二人带上面纱,去附近的街市。
昨夜又是跟人拼死搏杀,又爬墙逃亡,还来了月事,寻真的身体极度疲惫,双腿酸软得难以支撑身体,她的身体几乎到了极限,但她的精神却处于一种高度兴奋的状态,异常亢奋。
寻真感觉很刺激。
寻真不禁想起从前看过的武侠片,有种闯荡江湖的感觉。
两人坐在破庙中,引儿从包袱中拿出一贯铜钱:“姐……姐姐,我去街上买些吃食吧。”
寻真:“一起去。”
她们把包袱从稻草里挖出来,毕竟装了那么多金子,随身带着才放心。
寻真一路走走停停,每走一段路,便扶着墙歇一会儿,再继续走。走了半个时辰才到街市,寻了个小摊吃馄饨。
寻真饥肠辘辘,只觉得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馄饨,把汤都喝光了。
昨晚,两人商量过。如今她们没有户籍,属于黑户。一旦被发现,便要被判杖刑,甚至还有可能坐牢。京都官兵太多,查得严,她们必须想办法出城。可没有户籍,就无法办理“过所”这一通行证。
寻真想起看过的电视剧,比如,可以混入商队,塞点钱,伪装成商队的雇工,帮忙搬运货物时,趁乱混出城门。
引儿觉得此计不可行,因为有些商队会主动向官府报备人员情况,她们二人看着就可疑,特别是寻真,一看便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商队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一眼便能瞧出异样,京都又有那么多显贵,商队可不愿惹这麻烦,给再多钱也不会帮,说不定还会转头就去官府告发。
对这一番言论,寻真指了指自己:“我?养尊处优?”
引儿就笑:“姐姐自己怕是不知,你常年足不出户,皮肤这般白,一看便是从未在外面风吹日晒、辛苦劳作过,手上只有笔茧,且身上还带着书卷气。”
“更别说姐姐这对眼,一看便是未经历过风霜的,商队见多了人,自然能看出你来历不凡。”
好吧,引儿说的也对。
不过,书卷气,她身上竟有这玩意?
虽然的确,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都读了有十七年书了。
第97章 “假户籍”
寻真又提出,或者搞个假户籍,京都中可能会有人做这种灰色产业,只是没路子,短时间内很难找到。
寻真决定跑路时,自然清楚这事儿的难度………本来寻真是打算装作流民,混在贫民堆里,等日子久了,对周围环境熟悉了,再四处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找到办理假户籍的地方。
引儿说:“我知晓一处,或许可办‘过所’。”
寻真:还真有这种灰色产业!
不过,引儿怎知道?
寻真:“你知道哪里有卖?”
引儿:“从前偶然听旁人说起,西市有个地下交易的地儿,但那人没说具体在哪,都过去好些年了,也不晓得现在还有没有这档子生意。”
有需求就有市场。
寻真直觉,肯定还在!
二人吃过馄饨,赴西市一探究竟。
因着引儿的话,寻真特意乔装改扮了一番,买了罐色泽偏黄的粉,将脸抹得蜡黄,又去成衣铺,买了两套粗陋朴素的衣服,两人换上后,在西市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这黑市自然不会摆在明面上。
天色渐渐阴沉下来,二人准备回去。往回走时,街尽头突然闯入十几个魁伟男子,手中拿着画像,正四处比对路人。寻真和引儿都察觉,强自镇定,那些人的目光在寻真和引儿身上扫过,最终还是略过了她们。
吕令萱找了府外的打手,他们手上的画像是那两个丫鬟的,所以这些人都不认识寻真和引儿,她们这才侥幸逃过。
走出这条街时,寻真突然听到一串敲击声,三长两短,因为这敲击频率是与谢进定过的暗号,所以寻真比较敏感,即便周围嘈杂喧闹,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寻真转过头,是一个卖蓑衣的小摊贩,那人坐在条凳上,脚边摆着个倒扣的陶罐,他正用陶碗敲击着青石板。不多时,便有一行人蹲在他面前,用手指在陶罐边缘轻轻叩了五下。
寻真停下脚步,一直看着那人,引儿也回头:“姐姐,怎了?”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两人前脚刚走,后脚谢府的家仆便来了,街上铺子的店家见又有人来问,面露困惑之色,谢府家仆多问了几句,便得知在他们之前来过一批人,那群人身强体壮,面相凶狠,像是市井中的打手,于是立刻派一人回去,将此事告知承安。
寻真二人对此一无所知,恰好错过。
两人回到破庙,雨倾盆而下。
引儿想起刚才那群人,心有余悸地说道:“姐姐,那几人看着不像是谢府的人,倒像是……打手。”
寻真脸色凝重:“看来我们得尽早离开京都……幸好今天来的这波人不认识我们。”
引儿:“若买不到路引,便只能照姐姐说的,多花些银子贿赂商队,赌一赌了,不然我们这般形迹可疑,很快便会被人察觉。”
寻真脑海中却浮现出在西市看到的那一幕,那人敲陶罐,怎么看都像那种见不得人的对接暗号。
引儿:“姐姐别怕,即便被发现,我们
也有兜底。”
寻真:“什么兜底?”
引儿:“要是被官兵逮住了,我们就搬出谢府的名号,让人去给承安报信。那些官兵看在谢府的份上,肯定不敢马上治我们的罪。等承安知道了赶来,我们便没事了。”
寻真也知道。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为了保住小命,只能向承安求助。
但,不到绝境,寻真不想动用这个“底牌”。
寻真:“我们明日再去一趟西市……我早上好像看到了黑市的暗桩。”
引儿:“在哪儿呢?我怎没看到?”
寻真:“还不确定,明天去看看……若买到了,我们明天就走。”
谢府家仆很快将消息传给了承安,承安已完全确定,那群人背后定是害姨娘的主谋,赶忙令人加急彻查,定要抢在那群人之前找到人。
雨滴重重地砸在屋檐上,承安望向窗外,爷四日前便动身了,再有三日便差不多该到了。
若爷知晓姨娘已香消玉殒,还是这般惨状。
爷会如何……
承安不敢想。
雨越下越大,谢府的仆人望着天色,感叹这天变得如此之快。早上还是艳阳高照,西院那么大的火,打空了好几个井的水才将火扑灭,没想到下午竟下起了雨,众人纷纷叹息,只叹,若这雨能早些来,西院那位或许也不会死了。
忽然,西边传来一声巨响,仆人们望向那方向,议论纷纷。
“什么声音?怎这么响?”
“那儿不已没人了吗?怎会有这声音?”
“要不……去看看?”
“你去,我可不敢……若是那、那……冤魂作祟……”
有三个胆子较大、好奇心重的男仆,结伴走过去。西院正房一片焦黑,雨水打在房梁上,仿佛发出诡异的声响。其中一人心中害怕,扯了扯前面人的衣服,战战兢兢地说:“柳、柳姨娘……想必还没走呢,我们还是别打扰她清净了……”
另一人却道:“好像是后面传来的声音,我们去看看?”
“你们去吧,我走了……”一人转身便跑。
“我也、我也不看了……”第二个人也吓得离开。
只剩一人,那男仆小心翼翼地绕过院子,走到后面。
见一片西瓜藤,靠近房屋的部分都已烧焦。有一条粗壮的树枝,横在西瓜地上,足有成年男子两条大腿那般粗。
再看一旁的老槐树,断裂处露出一个巨大的创口,切口十分整齐,像是被人砍断的。
这般粗壮的枝条,怎么会无缘无故自己断掉?!
实在诡异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