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政策,还是得到了才知道。
引儿说她请的马车和车夫明日早上卯时在城门口等她们。
入了夜之后,万籁俱寂。
寻真只用河水擦了身,但身上仍黏着汗,很不舒服,靠在稻草堆上,还是睡不着。望着黑漆漆的房顶,心中涌起一抹淡淡的愁绪。
明日便要离开这座生活了五年的城市了。
前路茫茫,未知太多,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希望一切顺利吧。
第二晚,寻真已有些适应了,虽然很热,鼻尖还萦绕着臭味,不知不觉中,困意上头,睡着了。
睡了个好觉,寻真精神饱满,浑身充满了力量,只是,身上多了不少被虫咬的包。
看来自己适应环境的能力还是挺强的嘛。
引儿买了不少药品,其中就有紫草膏,可以治疗蚊虫叮咬。
两人互相帮涂药膏,准备就绪,出发了。
清晨,城门口熙熙攘攘,车夫按时候在约定之处。
车夫三十岁上下,身形精悍,沉默寡言。寻真和引儿一来,简单交流了几句行程事宜,便上了车。
过城门时,寻真心里一阵紧张,官兵接过假过所,仔细查看上面的字迹和印信,随后要求她们掀开车帘。寻真掀起车帘,迎着官兵审视的目光。
数秒后,官兵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寻真如释重负,后背已被汗水湿透,里衣都贴在了背上。
这一关,算是有惊无险地过了。
马车辚辚,驶出一段距离,寻真与引儿见已远离城门,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神色也舒缓了许多。骤然,身后传来一声高喝:“停——!”
寻真和引儿对视,眼中闪过惊惶,寻真抓住引儿的手,以眼神安抚,比口型,示意她不要慌,稳住。
官兵过来,连个招呼也不打,猛地掀开车帘。
寻真:“二位大人,不知有何事相询?”
另一名官兵手持两张画像,端详着二人面容,仔细比对一番后,挥手示意放行,面上带了几分歉意,微笑说道:“两位娘子,多有冒犯,此乃例行巡查。”
寻真对这明显礼貌多了的官兵笑了笑:“大人言重,敢问可是在追捕逃犯?是何等模样,说不定民女能帮衬一二。”
那个没礼貌的官兵举起画像给她们看:“你们可曾见过这两人?”
寻真摇了摇头。
两名官兵转身往回走去。
一人道:“……又不是!”
另一人道:“这两位娘子瞧着便是良善之人,我早说不是,你偏要查,倒惊吓了娘子。”
寻真自然认出画像上是那两个丫鬟。
两人在车内咬起耳朵。
引儿:“……官兵已经开始抓人了,看来谢府的人都信了是那两人杀了人逃走,姐姐,咱们的计策多半成了。”
寻真点点头:“暂时是安全了。”
寻真坐了半个时辰的马车,就感觉屁股不像是自己的了。寻真回想起以前,那时她还嫌弃谢漼的马车颠,现在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要不是这两天的艰苦环境磨炼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寻真怕是刚坐上马车便要吐了。
傍晚时,进入了偃师一带。
荒郊野路间,路过一家客栈,客栈前,有三株粗壮的大树,枝叶稀
落。屋檐下,高悬一面红色酒旗,随风招展,给这片寂寥地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寻真与引儿打算在此留宿一晚。
客栈的门由木板搭建而成,表面呈现出岁月侵蚀之态,有些破旧。店内桌凳亦是磨损严重。一进入,饭菜的香气若有若无地散来,二人肚子咕噜一叫,饿了。
车夫到后院去喂马,寻真走向柜台,向掌柜询问。
这客栈虽偏,也住了不少歇脚的客人,眼下还剩六间房。寻真要了两间。
大堂中,二人寻了一处空位坐下,点了三道菜,静等饭菜上桌。
正等上菜时,寻真听到一阵急促、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似骤雨击打着屋瓦。寻真心中一惊,神色瞬间紧张起来,朝门外望去。
只见远方的驿道上,一行人正疾驰而来,约摸七八人。
为首一人,身姿挺拔,骑在一匹枣红骏马之上。那马四蹄翻飞,带起一阵疾风。
两旁衰草层层叠叠,马蹄踏过,黄尘漫天,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人与马渐渐变得模糊不清,而那为首之人却在这片混沌之中,愈发凸显出非凡的气质。
他头戴一顶黑色斗笠,垂下的面纱随风飘动。
寻真心跳陡然加快。
小二上了菜,引儿将碗筷摆好,见寻真看着外面,目光有些呆滞,拍了拍。
“姐姐,你在看什么?”
引儿顺着她的目光朝外看去,自然也看到那一行人了。
因他们都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
便小声在寻真耳边问:“可是那一行人可疑?”
寻真没有回答,好似没有听见。
那一行人的马蹄声由急转缓,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朝客栈的方向驶来。
寻真惊醒了似的,猛地扭头环视周遭环境,问柜台茅厕在哪,柜台指了方向之后,寻真一把拽住引儿的手,往那方向冲去。
二人掩在通往后院的门后,盯着店门。
引儿满脸疑惑:“……姐姐?”
寻真比了个“嘘”。
引儿点点头,不说话了,也一同紧张地看向门口。
马蹄声越来越近,那哒哒的蹄声,仿佛踩在寻真耳边,
须臾,一个身着劲装的男子大步踏入客栈。他先是向店家询问了客房状况,而后将客栈中剩余的所有房间都定下,接着又转身出去了,看那模样,似乎是要向他的主子汇报这客栈的情况。
过了一会。
那一行人步入客栈,众人簇拥着一人,寻了两张桌子,纷纷落座。
那为首之人穿一身紫袍,气质卓然,风姿出众,衣角带起的微风都似与这破旧客栈的气息格格不入。
引儿看到为首那人之时猛地瞪大了眼睛,正要张口叫,被寻真捂住了嘴。
小二端着菜过来,见桌上摆好了碗筷,却不见人影,心生诧异,“……人呢?”
柜台答:“两位娘子一道去茅厕了,你拿个菜罩来,莫让风沙脏了饭菜。”
小二应了声,拿来一个竹制网罩,将一桌饭菜罩好。
一名随从目光从旁边桌子收回,转向一旁,语气恭敬:“爷,明日我们何时出发?”
紫袍男子淡淡道:“寅时一刻。”
很快,他们这桌的菜就上齐了。紫袍男子只是略微动了几筷,便让店小二引着上楼了。
引儿的目光满是不解,
寻真冲她摇了摇头。
客寻真的眼中,又何尝没有一丝动摇呢?
寻真本以为,自逃离谢府之后,便也不会见到谢漼了。即便有朝一日相见,也应是数年之后。想来那时,谢漼即便知晓她还活着,也应早已释怀。
没想过,再次相逢,会这么快。
寻真又等了一会,慢慢拿开捂住引儿脸上的手,拉着她上了楼,进了房间。没多久,店小二就把饭菜送了上来。
“谢谢小哥。”寻真拿出一小块碎银,给店小二当作赏钱。
那店小二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连忙说了好几句吉祥话。
店小二出去后。
引儿急切问道:“……姐姐,爷就在这里,你为何不认?”
寻真垂着眼,“原因……我在走的那天都跟你说过了。”
引儿:“可是——”
寻真直接打断:“你吃吧,我没什么胃口,先睡了。”
引儿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咽回肚子里。
寻真上了床,背对引儿。引儿看着寻真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寻真只轻声道:“如今我们最难的一关都已经过了,为什么要回头?”
“引儿,你难道还想回谢府做奴婢吗?”
引儿其实从没觉得在谢府做奴婢有什么不好,谢府给她吃穿,给她遮风挡雨的屋顶,给她安稳的日子。
“可是,姐姐你又不是——”
若引儿处在寻真的位置,绝对不会做出这个选择。
寻真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夜晚的客栈很安静,一行人上楼,踩得楼梯嘎吱作响,寻真躺在床的里侧,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不多时,脚步声似乎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有人唤了一声:“爷。”
寻真瞬间神经紧绷。
这里隔音居然这么差?
难道,谢漼就住在隔壁?
入夜后,寻真耳边时不时传来引儿的叹息声,寻真耳朵贴着墙上,隔壁房没什么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