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真问:“这可是给使君的?”
未待小厮回应,门从里面打开,谢漼目光扫过她,道:“进来吧。”
仆人放下药便退下,谢漼一饮而尽,随后在桌前坐下:“怎了,可是又遇阻了?”
寻真:“没……”
平时,她确实只有
碰上棘手问题才会来找谢漼,毕竟谢漼说话比她管用多了,一句令下,卡的关节很快便能通了。
寻真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目光落在空药碗上,像是随口问道:“……你喝的这是什么药?”
谢漼语气平淡:“寻常调理身子的药。”
寻真哦了一声,垂眼看着地,沉默片刻,道:“其实,我是特来道谢的,你上次给我的面膏,很有用,谢谢……”
谢漼:“用完了,便知会我。”
寻真:“嗯……”
寻真看过去,视线定在他脸上。
这才发现,他的脸有些苍白,唇部也失了血色。神色恹恹。
寻真很久没有仔细看过谢漼了,这么一盯,见他身形也清减了不少,浑身透着几分病弱之气。
他生病了?
寻真起身时,谢漼道:“你可记得,后日便是恒哥儿的生辰了。”
寻真一拍脑门,差点把这事忘了!
十日前,谢璋来找她,模样扭扭捏捏,欲言又止,满脸有话要说却又不好意思说的样子。
在她的追问下,谢璋也不肯直说,只是暗示:“……是我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这么一说,寻真就猜到了:“我知道了,是小恒的生辰,我一直记着呢。”
谢璋立马开心了,眼睛亮亮的:“娘可要将那一天留给我,陪我一起过生辰!”
寻真:“那自然。”
没想到一忙起来就抛到了脑后。
寻真懊恼地看向谢漼:“我忘记给他准备生辰礼了,怎么办?现在来不及了……”
谢漼:“无妨,只要你记得日子,恒哥儿便不会难过。”
六月二十六日,寻真起了个大早,打算做个蛋糕。
许久没做,寻真失败了好几次,脸被灶火熏得乌黑乌黑。
本想给谢璋一个惊喜,奈何谢璋从不睡懒觉,一醒来便满官舍找她,最后在厨房逮个正着。
“娘,你在做什么好吃的?”谢璋凑过来,看到她的模样,惊呼道,“娘,你的脸……”
寻真被呛得直咳嗽,连推带哄地把谢璋送出厨房:“小恒,你先出去,等会儿就好。这里烟大。”
谢璋:“我帮娘吧!”
寻真:“今日是你的生辰,这是专门给你做的,现在看了可就没惊喜了,去我房里等。”
谢璋一听是寻真特意为他做的,眼睛亮得像星星,连连点两下头。
半个时辰后,终于大功告成。
寻真端着圆润的蛋糕胚回房,放到谢璋面前,说:“小恒,我前些日子太忙,没来得及准备礼物,便只做了这个。”
“这叫蛋糕,你对着它许愿,我一定帮你实现。”
谢璋:“我希望娘每年都能陪我过生辰!”
寻真:“怎许这般简单的?”
谢璋:“这个便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寻真揉揉他的脑袋:“好,我答应你。”
谢璋开心地吃着蛋糕,连连称赞:“娘,真好吃。”
寻真看着他吃得香甜,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小恒,你知道你爹在喝药吗?”
谢璋点点头:“每年这时,爹都要喝药的。”
寻真:“为何?”
“因为爹——”谢璋突然噤声,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像是在思考这话该不该说。
寻真追问:“因为什么?”
谢璋垂下头,躲开她的视线:“没什么……”
寻真抓住谢璋的肩膀,晃了晃:“小恒,你可别瞒着我!”
谢璋:“没有……”
寻真:“小恒!”
谢璋抵挡不住了,便说:“爹有心疾的……每年天热了,便易犯病……”
寻真一怔,谢漼以前身体挺健康的啊,怎会有心疾了?
寻真:“你爹何时患的心疾?”
谢璋却摇了摇头,抿紧嘴唇不再说。
寻真陷入了沉思。
所以自重逢后,谢漼出行总是坐马车,再未骑过马。
想起谢漼苍白的脸色,寻真问道:“你爹的心疾,可严重?”
谢璋还是摇了摇头。
其实谢漼从未叮嘱过谢璋保密,是谢璋凭着直觉,觉得这事说出来可能不妥,便对寻真瞒下了。
谢璋回去后对谢漼说:“爹,我方才不小心把你有心疾的事告诉娘了……”
谢漼:“你是如何说的?”
谢璋便将方才与寻真的对话如实道来,说完瞅瞅谢漼,问道:“爹,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娘看着好像很担心你呢……”
谢漼身形微微一滞,凝视着儿子许久,才缓缓开口:“……是吗?”
谢璋:“都怪我嘴快……爹,你放心,我下回再也不乱说了。”
谢漼默了片刻,唇动了动,移步到窗边,眼中有了几分明悟,似是谢璋之语点醒了他。
得知谢漼的心疾后,寻真总是不自觉地留意他的脸色,见他接连几日唇色苍白,直到第六日才恢复血色,紧绷的心弦稍稍松了松。
一次会议结束,官员们陆续散去,寻真走在最后,见男仆端着药进了谢漼的房间。闻着药味比上次还浓。
寻真脚步一顿,犹豫一会,还是转身折了回去。
谢漼:“还有事?”
寻真“嗯”了一声,开始聊起堤坝的排水设计,她打算在堤脚铺设陶土管,再用粗砂做排水层,这样能及时排出积水。
交谈间,寻真见谢漼迟迟未动药碗,忍不住提醒:“你怎还不喝?凉了药效就差了。”
谢漼应了一声,饮下药,看向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数秒。
随后,他走到桌前,铺开纸,不紧不慢磨起墨来,提笔书写。
寻真瞥了一眼。见他运笔如行云流水,笔锋游走恣意纵横。
寻真再三迟疑,还是走过去,启唇问道:“我听小恒说……”
“你有心疾……可是真的?”
谢漼低低应了一声,没有抬头,腕间不停,极为投入的样子。
这里医疗条件这么落后,心脏病发作起来,很容易就……
寻真想了又想,还是问:“你找大夫看过吗?”
谢漼:“这病症,我尚可自医。”
寻真:“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对自己的医术太过自信了。”
“毕竟术业有专攻,即便你懂些医理,肯定不如专门治心疾的大夫,还是请人来看看吧。”
谢漼终于停下了笔,抬眼注视她,目光深沉,让人捉摸不透。
寻真心想,说他医术不行,他不爽了?
毕竟谢漼有的时候,还是挺自负一人……
第134章 “你有没有…”
寻真立即补充:“我不是说你医术差,我的意思是……”
见谢漼凝视着她,寻真才突然意识到,她越界了。
她跟谢漼现在是什么关系?
上下级。而且谢漼的官阶不知比她高出多少。
谢漼可是刺史,她一个八品小官关心这么多干嘛?
寻真正尴尬时,谢漼开口道:“我知道。多谢竞舟挂怀。”他声音温和。
寻真:“嗯。”
一场雨过后,空气愈发闷热黏腻。
官舍里条件没那么好,冰块限量供应,就那么一盆,融了就没了。寻真被生生热醒,出了一身汗。她下了床,伸手探入盆里,水是温热的。
寻真取了巾帕,打开门,将盆里的水泼出去,哗的一声,惊起夜鸟的啼鸣。
今夜,天上没有云,明月高悬,远处的山峦在月色下勾勒出起伏的轮廓。寻真驻足欣赏了一会儿,端着盆去井边打水。
寻真路过谢漼的屋子时,朝那紧闭的窗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