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冲锋囫囵吞枣吃了一个鸡蛋糕,拿起良馨的搪瓷茶缸喝了一口热水,咽下去。
良馨看着他,知道他每天都在大量消耗体力,需要及时补给食物,“你把两个都吃了,不用留给我,刚出锅的时候我已经吃过了。”
陆冲锋拿起鸡蛋糕,递到良馨唇边,“你再咬一口,我吃你剩下的。”
良馨咬了一小口,看着陆冲锋将大半个鸡蛋糕塞进嘴里,“烤羊肉用不了多久,腌一下放进烤箱烤半个小时就好了。”
陆冲锋:“不急。”
羊肉羊排用盐、蒜瓣、胡椒粉和香叶腌制好后,送进烤箱。
很快,一盘香气诱人,油滋滋的烤羊排就端进茶馆长厅的方桌上。
烤熟微焦的羊肋排,鲜嫩多汁,叠码在搪瓷盘子里,盘边配上了洋葱、胡萝卜和冬季供量有限难得运气好买到的番茄,看上一眼,就让人垂涎欲滴。
陆冲锋头一次没忍住,吞了一下口水,大步朝着厨房走去。
揭开米饭锅盖,米香扑面而来,更让人饥肠辘辘。
端出米饭中间的鸡蛋羹碗,滴上几滴香油,放入一个白瓷调羹。
良馨用抹布包着碗边,端到方桌上。
陆冲锋紧跟其后,端着两碗盛得冒尖的米饭,筷子也抓在手里。
“盛这么多。”
良馨也饿了,拿起筷子挑了一筷子晶莹剔透的白米饭,放进嘴里慢嚼,鼻尖发出一声长气。
“累了吧?”
陆冲锋夹起一块肥嫩多汁的羊肉喂到良馨嘴边,看着她吃进去,自己直接拿起一根烤羊排啃起来,金黄酥脆的羊肉一咬就脱离了肋排,软香酥嫩,再配上一口米饭,“简直就是人间绝味。”
良馨看着他弧线完美的唇线都沾上了油光,轻笑,“你买了这么多,今天都把它吃完。”
陆冲锋用干净手腕将鸡蛋羹往良馨面前推,“你也多吃点,下午好好休息,晚上我带菜回来,我来烧,给郑小军那小子送行。”
良馨确实饿了。
舀了一勺鸡蛋羹放在米饭上,蛋香混着米饭,舀起一勺放进嘴里,香气四溢。
午睡一觉。
良馨将长窗支起,午后阳光洒落进来,室内恢复光亮。
去后院洗了一把脸 ,往菜地里的塑料薄膜看去。
辣椒种子还没有安静躺在土地里,没有发芽。
良馨打开砖篱笆的小木门,走进去蹲在地上,仔细看了看,还是没看着绿芽。
打开客厅里的电视机。
电视机刚打开需要烧一会才能有图像。
调整几下牵牛角天线,任它去烧。
良馨泡了一杯绿茶,坐到单人沙发里,电视机里跳出北京电视台正在播出的《地道战》。
一听这地道战,想到了很多床上的画面。
良馨连忙起身,扭动转换频道,看到地方台正在播出的《南征北战》,除此之外没别的可看了,停在这个频道,坐回单人沙发,抓起一把葵瓜子嗑起来。
还没看几分钟,外面突然传来了吵架声。
良馨竖起耳朵听了听,辨别出李茅和余红红的声音。
良馨往电视机旁边的小钟看了一眼,两点了。
这个点,余红红该在药厂上班了才对。
突然,门被敲醒,传来了家委会史会长的声音:“良馨,在家吗?”
良馨想到自己还身兼家委会副会长一职,放下茶杯,关掉电视机,走到门口,打开门。
“在家呢?”
史兰芝看到良馨在家,脸上出现一丝笑容。
本来脸色不怎么好看。
良馨往隔壁看了一眼,“怎么了?”
史兰芝还没说话,余红红就从雷副营长家里走了出来,手上拎着一盒苹果,“良馨,你在呢?刚才想去你家敲门,我一听好像没动静,以为你不在家。”
李茅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脸色很难看。
良馨垂眼看了一眼盒装苹果,大致明白了什么事,“嫂子,歇过来了没有?”
李茅一怔,随即道:“哪捞着歇了,刚吃完挂面洗了锅,还没躺下,谢参谋家属就来找我说换工作的事。”
“嫂子,看你说的,这怎么能是换工作,药厂工作本来就是你的。”余红红一脸抱歉,“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去药厂上班是顶了你的职位,我上午去上班一听说这件事,立马就拎上水果来跟你道歉了。”
“我是不如你们文化人说话好听,但我也不傻。”李茅直接道:“你反正是基地后勤部长的女儿,你想去哪上班就能去哪上班,我们面包坊能不能开起来,你爸官最大,也是你爸说了算,你不用假惺惺来跟我道什么歉,我反正要是不能去面包坊干了,我就到处说是后勤部长的女儿眼红我的工资,把我给挤走了!”
良馨掩饰住嘴边笑意。
“你这……”
余红红实在没想到李茅会突然变得这么难搞。
明明上次她从药厂走的时候,一句话没说,只把眼泪往肚子里咽。
怎么换成面包坊却耍起无赖了!
“嫂子,你不要误会,我没有想要面包坊的工作,质检员比面包坊揉面风光多了,工资也高得多,我真的是不好意思占了你的职位,才来跟你换的,良馨,你帮我劝劝她。”
李茅紧张看向良馨。
“面包坊……”良馨一本正经道:“我们早上的鸡蛋糕都是李茅这个技术员做出来的,如果把工作替换掉的话,红红,你会做什么点心?”
余红红:“……嫂子做出来的鸡蛋糕?”
李茅有点心虚,但是良馨明显给她撑腰了,立马道:“对啊,就是我做的,我祖传的手艺!”
史兰芝接茬:“呦,那李茅如果走了,加工厂不是又只能继续糊火柴盒,纳鞋帮了?”
余红红脸色一变,“良馨,你要是向着嫂子可以直接说,不用把功劳让给嫂子,谁都知道是良馨做出来了鸡蛋糕。”
“我是会做,但没嫂子做的好吃。”良馨又道:“再说也不能天天做鸡蛋糕,总有吃腻的时候,嫂子还有祖传做桃酥、麻花和各种面点的手艺,这揉面和面搬盘子也不是容易的事,嫂子既然不乐意换,你也上门道了歉,没人会再在背后说你不好,你还坚持到面包坊吃苦受罪干什么?”
听到良馨话里有为她着想,余红红脸色好转一点。
但想到昨天她爸对良馨的赞扬和对面包坊的看好……
“史会长,我总担心这事会影响了我爸的名声,要不然你看一看家属院还有哪位家属没有工作,我让给她。”
“没了。”
史兰连连摆手,“全部都安排完了,我今天才好不容易休息了一天。”
“红红。”
谢抗美从石板小路尽头跑过来,看了一眼良馨,“先去上班吧。”
余红红还在犹豫,谢抗美劝道:“药厂是正儿八经隶属于师部的随军家属工厂,有基地和地委的扶持,还在省革委那里挂上了号,根本不是那些犄角旮旯的小加工厂作坊可以比的,面包坊能开几天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傻了?”
李茅掐腰骂道:“你咒谁呢?”
“嫂子,你别误会。”余红红已经被说动了,确实觉得自己傻了,将手上的盒装苹果递过去,“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不小心顶了你的班,这是歉礼,你还是收下吧。”
“史会长。”
良馨突然看向史兰芝,“我们加工厂这些家属,原本都是有资格进厂的吧?”
史兰芝点头:“当然了,而且你比谁都有资格,省革委会、地委、双拥办、全国妇联、军区、基地、师部点名要把你第一个安排进厂,是你体谅家庭困难的家属,才去了加工厂。”
“我既担任了加工厂厂长,身上自然是有一份责任,这上午才刚好不容易盘活了面包坊,怎么就有人当着我们的面,贬低抨击诅咒我们?”
良馨掸了掸袖子,“史会长,我要借家委会的电话一用。”
史兰芝:“你想给谁打电话?”
“就挨着给你刚才提到的那些单位打一遍。”良馨慢慢道:“基地后勤部长的女婿都这样说我们面包坊了,我这战战兢兢的哪还敢再继续做下去。”
谢抗美脸色顿时一白。
余红红想上前劝说,良馨却直接转身走了。
陆冲锋刚买完螃蟹,带队回来,就听作训科的伍参谋说有人欺负良馨。
伍参谋一说完,就发现陆科长的眼睛一瞬间深不见底,脸色变得极其吓人,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听说是谢参谋,现在都在家委会办公室。”
陆冲锋腰间别着枪,手上拎着螃蟹,挂着一张“要杀人”的脸赶到家委会。
即便经过上午,陆冲锋已经不在心里脑补良馨可怜巴巴的样子,但还是被眼前的一幕诧异了一瞬。
基地所有领导和师部领导全部聚齐在家委会小小的办公室,挡在良馨坐着的椅子前面,个个怒气冲冲看着谢抗美。
后勤余部长指着谢抗美骂道:“你小子明天就给我滚出11师!”
陆冲锋走过去,站在所有领导前面,像是一道最锋利的矛,盯住谢抗美。
谢抗美面对基地和师部所有领导,都没有看到陆冲锋的反应大,吓得直接往后连退几步,差点踉跄摔在地上,急忙扶住桌子,才稳住身形。
余红红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
陆冲锋冷着脸,“你下午请假不去参加武装越野,就是为了趁我不在,欺负我家属?”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谢抗美头都快摇成了拨浪鼓,“陆科长,我没有,我没有欺负良馨同志,真的没有,我就是,我就是说话不过脑子,想,想安慰我家属,结果不小心得罪了良馨同志。”
“陆科长。”
余部长一脸疲惫上前,“英雄在我们江口基地,我们绝不可能让英雄受到欺负,这次确实是他嘴巴不会说话,良馨同志先是大公无私,后又冰雪聪明,将原驻军留下来的旧面包坊妙手回春,我这个女婿不但没有一丝敬佩之心,反而心怀不敬,实在是……家丑。”
良馨上前拉住明显没消气还想发飙的陆冲锋。
她今天一点气都没生,也没准备出什么气。
不过是抓住谢抗美送上来的机会,将计就计解决面包坊原材料供应和产品供销的事,同时避免因为不让余红红来工作,可能会产生的隐患。
“余部长多不容易,你消消气。”
陆冲锋的手臂内侧被挠了挠,一腔怒火顿时被挠散个干净,顺势看向良馨,什么都没说。
余部长是常年在人精里打转的老油条,立即道:“良馨同志,你就把这小子的话当耳旁风听一听,千万别当回事,你的面包坊好好做,不需要麻烦地方,基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