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灵竹眸光紧紧盯着他恢复真容的脸。
下午她梦到和谢怀瑾吃年夜饭,那些珍馐美食入口却如同嚼蜡,半点滋味都没有。可现在,口中药丸融化,满嘴都是苦涩。
“谢怀瑾……”
她一出声,聚在眼眶的泪珠跟着滚落,流入发间。
“谢怀瑾。”
她又唤了一声,声音发抖,哭腔浓重。
谢怀瑾用另一只手替她擦泪,轻声哄着:“很苦么?下次我让柳安加点蜜糖进去,不哭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姜灵竹猛地爬起来,双手紧紧环抱着他的腰,纤弱的身子在他怀里发颤,哭声里满是委屈:“你回来了,呜呜,你终于回来了,谢怀瑾,我好想你,宫里只说你昏迷后神志不清,我想去看看你,可太后说你不愿见我,我以为你生我气了,再也不回来了,对不起,呜呜,对不起,我不该躲着你的,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只是太害怕了,怕你剩下的时间越来越短,会让我越来越痛苦,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抛下我……”
她一哭得厉害说话就颠三倒四,谢怀瑾却听懂了她的意思,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温声哄着,一句句的回应:“嗯,回来了。”
“我也很想你……想得快疯了。”
“不是不愿见你,是有原因的。”
“我知道你在躲我,我没生你的气。”
“别怕,我不会抛下你的。”
姜灵竹压抑了许久,情绪骤然迸发,哭了好一会才被安抚下来,她抽泣着将身子往他怀里贴得更紧,哽咽着喃喃:“我喜欢你,很喜欢你……谢怀瑾,我把我的钱都给你,你能不能多活几年,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好不好……”
谢怀瑾心里格外酸涩,手掌轻抚她的发,轻声道:“我会陪你很多很多年,永远不会离开你。”
两人之间泛着温情脉脉的涟漪,谢怀瑾喉头滚动,正要说什么,怀里刚刚还在深情告白的人却陡然将他推开。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姜灵竹手忙脚乱的从枕头底下扒拉出一个盒子,又将头顶发簪拔出来对着盒子上的锁左右捣鼓,神情格外认真,几秒后锁咔哒一声开了,她掏出厚厚一沓银票塞到他手上,湿漉漉的眼满是认真的盯着他。
“钱给你,我们拉钩,你要说到做到,不许离开我。”
谢怀瑾无奈叹了一声,把盒子拿过来,将银票又放了回去。
“阿竹,钱绑不住我。”他伸手将她拢入怀里,声音低而轻,“但你可以。”
温柔的吻落下,姜灵竹怔了一瞬,随即主动将唇张开,探出丁香小舌。
两人不是第一回 接吻,但这是第一次姜灵竹如此主动,谢怀瑾呼吸有些紊乱,轻柔的吻霎时间变得激烈,他裹着她的小舌疯狂的索取,津液不断吞咽,却仍然顺着唇边留下,偶尔唇与唇分开换气时拉扯出暧昧的银丝。
姜灵竹还发着高热,口腔内温度滚烫,舌头也烫,急促的喘息声伴随着滚滚热气随着嘤咛声起,她身子无力,两只手抓住了他腰侧。
掌心一片黏腻的濡湿,她回应的动作骤停,颤着手又去摸了两下。
随后慌乱躲开他的唇,声音因恐惧发着抖:“你、你受伤了?”
“别怕。”谢怀瑾的手覆上她的,轻吻她颤抖的眉间:“没什么事的。”
“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么,流了这么多血,如何能没事,怎么可能会没事……你先别动,让我看看伤在哪里了,严不严重啊,去找柳安看过了么?”
姜灵竹急的要去扒他衣服,谢怀瑾抓住她的手,语气里带着拒绝:“阿竹,真没事。”
姜灵竹抬眼看向他,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又不能让我知道是么?谢怀瑾,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么?”她咬了咬唇,想将眼泪憋回去,却徒劳无功,反而落得更凶。
她颤着声:“我不问为什么宫里说你神志不清卧于病榻,不问你为什么顶着别人的脸回来,不问你到底在布什么样的棋局,我就是想看看你伤到哪里了,这都不行么?”
“怎么会不信任你……”谢怀瑾垂眸,望着她沾了血色的手,少顷后松开紧抿的唇,“阿竹。”
他抬起眼皮看向她,语气低哑:“我娘是谢允杀的,我此番进宫,是为了找到我娘留下的密信。”
姜灵竹有些茫然。
他娘不是因病去世的么?原来是他杀?谢允……好耳熟的名字。
等等……!当今圣上不就叫谢允!
噙着泪珠的眼蓦地睁大,姜灵竹满眼错愕,心脏狠狠一跳。
不是,这哥坦白就不能循序渐进点么,上来就这么刺激?!
第43章 皇家秘辛
卧房内,夜明珠光芒温和,床榻上男子半身裸露,腰侧胸前伤痕斑驳,一名妙龄女子正替他上着药,但神情却有些恍惚,手一抖,小半瓶药粉都落在同一处。
这药是柳安特制,止血效果顶好,但因为只顾着止血作用,旁的没做处理,所以用起来也是最疼的,若是没别的药……大家也不用,都说就这么流着血也好过疼死。
饶是谢怀瑾定力好,也忍不住轻抽一口冷气,缓了会才能正常开口说话:“……阿竹,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先别说话,我还有点懵……我再捋一下啊。”姜灵竹将手里的药瓶放下,盘腿坐到他旁边,“你的意思是你娘其实一开始是被圣……是被谢允在猎场所救,后来两人相爱,谢允那时尚未被立为太子,为了得到俞国国主的帮助所以用苦肉计让你娘去了俞国替他铺路,还说等他登基后就立马将你娘接回来立她为后,也会将他们两的孩子立为太子……这是前提,是么?”
“嗯……阿竹,你先将药给我,我自己……”身上的伤口还往外冒着血,谢怀瑾略有些无奈,伸手要去拿药。
“啊,不好意思,我来,我来,你躺好就行。”姜灵竹连忙回神,拿起药瓶接着替他上药,但没一会,她又开始走神。
又是小半瓶粉末同时落下,谢怀瑾闷哼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姜灵竹又五官扭曲的将药瓶再次放到一边:“但是你娘和俞国国主相处之后被他的真心打动,两人真心相爱了,还生了个孩子,你娘自觉亏欠谢允,所以还是帮他坐上了龙椅,本想着从此两不相欠,谁知道谢允位置一稳,就去找你娘……就有了你,他还囚禁了俞国国主,以此要挟你娘跟他回了成国。”
“但是!”她一拍大腿,“这狗东西说话不算话,说好的立后也不立,答应给你的太子之位也不应了,你娘为了俞国国主的安危只能忍辱负重,被他以爱之名囚禁在深宫后院,直到你七岁那年,她哄着谢允写下罪己诏,救出俞国主,两人一起逃了……但没能跑掉,谢允怒极之下,将二人困在屋里点了把大火,还拿回了罪己诏。”
“你当时在场,看得一清二楚,虽然跑得快,但不小心落下随身玉佩,被谢允捡到,他过来试探你,你为了替娘亲报仇,只好装病降低他的戒心,这些年你也一直在寻找那份罪己诏,几天前进宫就是因为得到了消息,宫里躺着的那个也不是你,是你手下的人易容的,为了让装疼爱你的谢允多次离开寝宫去探望那个‘你’,直至今天,你将罪己诏拿到手了……”
她仰起头,两行清泪潸然而落:“太虐了,太惨了,太过分了……”
谢怀瑾伸出手,想要替她擦泪,虽然心里也觉得苦涩,但还是轻声安慰:“都过去了,阿竹,别……”
“这狗日的王八蛋!”少女骂得掷地有声。
“……哭。”谢怀瑾怔愣,最后一个字还在嘴边飘。
姜灵竹还处在气愤的情绪中,一边拿起药瓶库库往他伤口上撒,一边义愤填膺:“孩子长大了他来奶了,火车撞了他知道拐了,人相爱了他知道后悔了,坐上皇位他想起你娘的好了,还囚禁,还强制爱,我呸!爱他奶奶个猪大肠,早干嘛去了!那罪己诏就该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傻!逼!玩!意!”
她似乎觉得光自己一个人骂还不过瘾,又道:“你说是不是!”
没得到回应,她还有些不满:“你咋了,怎么不说话?”
她低下头,眼神同谢怀瑾震惊的瞳孔对上,眨了两下,又眨了两下。
谢怀瑾薄唇轻启,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惊愕:“……猪大肠?”
“……”姜灵竹表情僵硬。
“狗……?”
“……”她松开了盘在一起的腿。
“傻……?”
她扯了扯嘴角,试图解释:“那个……我不是发高热了么,就,可能会影响性格什么的,毕竟体温太高了嘛,脑子也晕乎乎的,说话有点粗鲁也是能理解的……吧?”
谢怀瑾抿着唇,笑声闷在喉咙里。
“笑什么……”姜灵竹脸上还有被高热烘出的红晕,濡湿泪意将卷翘的睫毛打湿,心虚的眼神也成了惹人怜惜的慌,因为不敢直视他而垂下眼睑,“你坐起来,我帮你包扎。”
话题转移的格外生硬,谢怀瑾心中忍不住发笑,面上却丝毫不显,配合的将这茬揭过去。
但太配合了,姜灵竹反而越来越心虚,等看到他身上的伤,又觉得心疼。
“疼么?”她不敢碰到那些伤口,又实在揪心,犹豫着凑上前,红唇轻启,对着伤口吹了吹。
少女呵气如兰,还带着高热中的滚烫温度,如羽毛轻抚而过,泛起一层浅浅的酥麻痒意,谢怀瑾身体骤然一僵,心口悸动明显,半晌后喉头滚动着吐出一句:“疼。”
姜灵竹更是心疼,纱布盖住一个伤口便对着那处吹一吹,有几处伤口上盖着厚厚一层伤药粉末,她一吹,药粉飞扬,将她的眼睛都眯住了,她呛的咳了两声,伸手在空中挥了挥,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问他:“我刚刚给你上药,是不是也弄疼你了?”
“没有,你做的很好,一点也不疼。”谢怀瑾表情认真,一点也没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感觉。
姜灵竹松了口气,但给他包扎的动作放得更轻了,生怕自己再加重他的疼痛。
少女肌肤娇嫩细滑,连手指也不例外,轻轻摩挲而过,似有若无的触感更叫人心痒难耐,谢怀瑾眸光暗了几分,呼吸是刻意控制的轻缓。
包扎进入尾声,再绕过腰间那两条刀口就算结束,但姜灵竹探过去的手陡然被抓住。
谢怀瑾声音低哑:“我自己来。”
“哦。”姜灵竹乖乖递过去,看着他麻利的替自己包扎伤口,动作比她熟练的多。
是因为这个才要自己来的?
屋内亮如白昼,夜明珠的光映照在她眸底,一双眼犹如点缀了高光般清亮澄澈,她神情无辜,嗓音软糯:“我还以为是因为你怕这样下去擦枪走火呢。”
谢怀瑾手上动作几不可察的抖了一下,随即垂着眼,仔仔细细将纱布打了个死结,语气轻淡:“故意的?”
他没说故意什么,姜灵竹却笑眯眯的点头:“嗯,故意的。”
“我不是发高热了嘛。”她弯起的眼尾是止不住的狡黠,又带着点羞涩,“可能会影响性格什么的,毕竟体温太高了嘛,脑子也晕乎乎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又对我袒胸露乳的勾引我,我想做点什么也是能理解的,对吧?”
第44章 放着我来
“嗯,理解。”谢怀瑾轻声应了句,伸手去够散落在床上的中衣。
姜灵竹顺手将衣服递过去,眼巴巴的看着他:“真的理解嘛?你不要假装淡定哦,不过你也不用太害怕,我知道你受了伤行动不会很方便,你放心,都交给我,你只需要躺着就好,我会注意不弄疼你的……”
谢怀瑾接过衣服,边往身上套边听着她愈发不同以往性格的言语,系好衣带后才抬眸看向她。
姜灵竹连绵不绝的念叨戛然而止,有些说不下去了。
那双眼里欲色是有,却很少,更多的是疼惜和无奈。
“阿竹,我没事。”谢怀瑾从旁边水盆里捞出帕子拧干,替她擦着沾了药粉血迹的手,动作细致,垂着的眼睑是温度的弧度,语气却一如既往的有些淡,“所以你不用说这些来转移我的注意力……说实在的,你假装不害羞的样子虽然很可爱,但我还是觉得方才气的骂人的你更真实。”
“阿竹,在我面前你可以放心做自己。”擦干一只手,他又换了一条帕子,继续替她擦拭,也继续说道,“不管是生气也好,娇怯也罢,是胆小或是粗鲁,还是温柔害羞,我只希望是你发自内心表现出的样子,就像当初在赏花宴上,你说你喜欢我,其实我是不信的,但你眼里的感情实在太真挚……”
姜灵竹本来听着前面那些话,感动的眼泪都挂在眼眶了,还想着他这向来牛头不对马嘴的脑回路居然对了一回,一声呜咽都到了嘴边,被他一句赏花宴给堵了回去,连眼泪都吓得憋回去大半。
情感真挚这事,要在现在那是肯定的,但要提赏花宴,她真的没法不心虚啊!
手中柔夷有些僵硬,谢怀瑾奇怪的抬眸看她,须臾后,了然的开口:“怕我知道你方才的谎言其实也有几分真心在,是么?”
“……啊?”姜灵竹懵了。
“但你还在发热……”谢怀瑾耳垂有些红,不自在的抿唇。
“啊?!”怎么又扯到发热上面去了?!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姜灵竹更懵了,虽然接受了自己喜欢他这件事,但对于他这奇奇怪怪总是跑偏的脑回路,她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谢怀瑾却不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