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自己想的有些多,她默默地垂下眼,走进府内。
而谢诏站在那,一直没动,仿佛在等她走向他。
待虞枝意经过谢诏时,他极为自然地走到她身边,“听说夫人今日救了一位书生。”
虞枝意不记得自己曾经救过什么书生,还是宝鹊在一旁提醒她才想起来,“我并未救他。只是他撞到了轿子,我看他可怜,让庆德送他去医馆罢了。”语气很是冷淡。
见她如此冷淡,谢诏的好心情也冲散几分。
又来了。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明明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虚无缥缈,抓不到,碰不着。甚至,他站在这儿这么久,她都不曾过问一眼自己额上的红痕。
“原来如此。”
他迫切地想摆脱这种局面,于是,他抓住了虞枝意的手腕。
虞枝意知道谢诏疯,却不知道他可以疯到这个地步。
丫鬟们都看着,竟然如此不管不顾。
“谢诏。”为了不惊动更多的人,她甚至不敢高声呵斥,只压低声音,让声音从喉咙里面冒出来,“你失心疯了吗?你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
看到那张冷淡的脸上终于露出失控的神情,谢诏才感觉自己切切实实地抓住了面前这个人,“我是不是疯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还能做出更疯一点的事情。”
说着,他的视线从她的眼睛下滑,落到那张嫣红的嘴唇上。他已无暇顾及其他,脑子里蓦然出现那天夜里两人唇舌交缠的画面。温软的唇瓣,如兰的香气,越来越来的画面回忆起来,呼吸逐渐缓慢,而又粗重,喉咙也变得干渴,生出一种无法解渴的痒意。
虞枝意眼睁睁看着,谢诏冷玉般的皮肤染着一层薄红,冰冷的眼眸中喷薄出一种名为欲的情绪来。
“我想亲你。”
话音未落,眼前一黑,手腕被谢诏抓着,高高举起来,高大的身影俯身过来,落下的黑影将她完全笼在自阴影中。滚烫、柔软的嘴唇贴上来。他很贪吃,像饕餮般不知餍足,厮磨、吮吸着,呼吸也被全部夺去。激烈、紧张、强势的程度比第一次更甚。
虞枝意不甘心自己被这样掌控,狠狠咬了一口谢诏的舌头。
口腔里瞬间弥漫出一股血腥味儿。
谢诏的舌头应当是被咬破了。
疼痛使他清醒过来,可是又不那么的清醒,双眼迷蒙中雾气,伸手将唇角猩红色的鲜血抹到嘴唇上,而后,又恶狠狠地亲过来,似是报复。他亲的很重,轻咬着嘴唇。很快,鲜血也涌进她的口腔里,如同饮血一般。
弥漫着血腥味的吻,就像谢诏这个人。
永世纠缠,至死方休。
虞枝意不愿屈服,她甚至倔强地不肯掉眼泪,想要故技重施,再咬一次谢诏。这次,她一定不会像之前那样心软,见血就松了口。没想到谢诏无比狡猾,在吃过一次亏后,灵巧地像一尾小鱼,勾勾缠缠,却始终没有让虞枝意有得逞的机会。
谢诏终于亲够了。他放开虞枝意,脸上仍是淡淡,眼里却露出一丝愉悦。
虞枝意刚脱离束缚,反手就要给谢诏一巴掌。
可谢诏像是预见了她的动作,握住了她的手腕,在唇边亲了亲。
游廊上的丫鬟,早早地就垂着头,假装没有看到这一幕。
虞枝意的嘴唇因为被染上了谢诏的鲜血,透着一种淫靡的殷红。谢诏直勾勾地盯着,有种异样的满足感,她全身上下,都沾染着自己的气息。
谢玉清的身体太过孱弱,给了她一种错觉——那就是在她不情愿的时候,可以随意推开一个男人。可今天的谢诏让她明白,两人之间的差距是如此之大。
她已然懂得,再待在这里,不仅无法报复,可能还会被吞吃入腹,挣脱谢诏桎梏的手后,提着裙子,几步快走离开。
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谢诏心中阴云被驱散,唇角轻扬,“王珣。”
“我在。”王珣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或是戳聋自己的耳朵,才叫自己没有看到这一幕。虽然心中隐隐的,有所察觉,可真到这一天,还是感觉到了无比的冲击。
“将我今日买的东西给她送去。”
“让她一定要打开,不然,我会去亲自打开。”
王珣不便进入后院,便喊来扫地的丫鬟,把主子的话复述了一遍,让她将东西送去给夫人。
虞枝意才进院子里,小丫鬟脚程快,几步追了上来,将包裹给她,又把王珣教的话复述了一遍。她的脸青一阵红一阵,拿了包裹想要扔掉,却又想到谢诏的话,只能生着气将包裹的拿进房里。
她负气把包裹扔在地上,当成谢诏踩了两脚,犹觉得不解气。
“夫人,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体。”荷香见她愠怒的样子,小心劝慰道。
“无事。”虞枝意冷静下来,“把包裹拆开。”
荷香上手将包裹打开,里面是一叠柔轻软烟似的白色衣裙。抖开一看,虞枝意霎时间面白如纸,指尖慢慢捏紧,这条衣裙与她在温泉庄子那日夜里,一模一样。接着荷香拿出衣裙下面压着额一块纱,展开一看,是一条雾似的盖头,奇怪的是盖头一角,有一条细密的针脚,被特意缝补过。
她的指尖
轻轻抚过那条缝补过额痕迹,或许,这就是那日在温泉庄子遗失的那条盖头。
指尖慢慢用力,泛白,盖头被一点一点攥紧在手心中。谢诏,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这种心思的。
现在送来这个,又是为了什么?
第36章 第36章掌控欲
王珣把东西送过去后,立即回去向谢诏复命。
谢诏立于书房中,手执细毫,伏案作画,见王珣过来,问,“东西都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
他唇边微翘,眼前浮现出虞枝意的一颦一笑,然后俯身继续作画。案上铺着长长的画卷,画上一轮明月高悬,月下花丛从缓缓走出一个美人。美人神情含羞带怯,两目含情脉脉,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画中活过来似的。
王珣在一旁看着,只觉得画中美人与虞夫人有几分相似。
“那个书生如何了?”
王珣忙答,“歇在南坊的客栈里。”
谢诏的笑意一敛,画上最后一笔,“真是便宜他了。”他凝眸望着画作沉思,随即道,“从账上支笔银子,在南坊设立一个学堂。就叫,虞氏学堂,专门用来资助一些寒门子弟。还有那王栩,拿着我的帖子,去户部为他办一个户籍。也让他在里面求学。”
“是。”
“再去问问虞夫人。她愿不愿意投些钱在里面。”
“是。”
“罢了。你回来吧。我亲自去问。”
“是。”
翌日一早,孟老夫人换上朝服预备进宫。
虞枝意一直提心吊胆,谢诏是否会突然出现,提及那套衣裙和盖头。可请完安时,谢诏也不曾出现。她稍稍放下心来,此事却一直悬在心间。回到院中发现院子里站着四个陌生的中年女人,王嬷嬷上前见礼道,“虞夫人。”四个中年妇人神态威严,衣着简朴,眼中流露出一种她们自己的也意识不到的审视的目光,“这四位是已故先皇后宫里的嬷嬷,是谢侯爷特意请来教您学习宫规的”
她根本不想学什么宫规,谢诏这是自作主张。
心里虽然生气,还是客客气气道,“几位妈妈,还请进屋子里歇息。宝鹊,给几位妈妈沏茶来。”
宝鹊从旁递上四个鼓鼓囊囊的荷包上来,虞枝意接过,又塞进四个嬷嬷手里,歉意一笑,“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笑着,她又对将王妈妈拉至游廊上,“烦请告诉侯爷,我并不想学规矩。”
不想学规矩是假,不想任由谢诏摆布是真。
王嬷嬷这时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拿出一本书来,递给虞枝意,“侯爷说,若是夫人不愿学宫规,便叫奴婢拿出这本书来,以这本书作为交换,让夫人同意学宫规一事。”
虞枝意紧盯着王嬷嬷手上的书,知道这是难得的孤本,顿时有些意动。不说书里的内容,光的是这本书,若是拿出去卖,,也是价值千金。她是个爱书成痴的人,早前就觊觎谢诏书房中的孤本,眼下送上门来……
谢诏确实知道如何拿捏她,她心中有些不情愿……
可这个孤本……又实在难得。
她是商人,手里捏这一杆称,本就权很利弊,计较得失。在商海中历练出来,又是个泼辣的性子,之前因谢玉清亡故,一时伤心没缓过劲来,才叫谢诏拿捏,眼下,她实在不甘心听谢诏的。
这送到嘴边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计较在三,确认此事对自己利大于弊后,终是咬上了谢诏抛来的饵,她接过孤本,“谢谢王妈妈。”又拿过一个荷包,塞进王嬷嬷手里,“麻烦妈妈为我跑这一趟。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妈妈不要推辞。”
王嬷嬷收下了荷包,道,“夫人,还请恕老奴多嘴。侯爷是严苛了些。可这几位妈妈都是曾经在宫里伺候过先皇后的,为人处世已强过一般人一大截,即便不学宫规,也能学到不少东西,日后出席宴会,也不会因此失了风度。”
虞枝意总觉得,王妈妈对她如此之好,是因为对谢玉清的爱屋及乌,心中也盼着她好。她最难拒绝的,都是这种带着温情的好意。若是带着风刀霜剑硬着逼迫她,虽会暂时屈服,但总会想着法子逃开的,“我知道的,妈妈。”
王嬷嬷走后,她回到房内,对着几个嬷嬷十分客气,“几位妈妈,不知道怎么称呼?”
四个嬷嬷知道自己是被留下来,严肃的神情稍稍和缓。出宫的生活并不如她们想象中那样好。皇宫消磨了她们最年轻美丽的年华,如今她们已年老色衰,好在她们还有些能吃饭的本事。方才看这位夫人的模样,是不想留下她们,又不知那位姐妹说了什么,使得这位小娘子转了主意。
“回禀虞夫人,奴婢姓黄。”“奴婢姓许。”“奴婢姓汪。”“奴婢姓杨。”
虞枝意一一将她们都记下,道,“几位妈妈,屋舍简陋,恐有招待不周,还请各位妈妈不要怪罪。”
姓许的嬷嬷道,“夫人言重了,我们姐妹只需一处避身之所,便心满意足了。”其余嬷嬷纷纷点头附和。
见几位嬷嬷还算好说话,虞枝意心下稍安,便唤来宝鹊,为几位嬷嬷安排房间。
将几位嬷嬷安排妥当后,她便抽出空来,翻看的手上的孤本。谢诏送来的孤本是本游记,讲得是为官场落迫的才子一怒之下辞官,周游时的风土人情。一时间入了迷,竟忘记了吃饭,还是宝鹊过来再三催促,才舍得放下手中的书。
意犹未尽间,忽然萌生出一个想法:眼下谢诏实在霸道,看着像是在兴头上。不知他这兴头能维持多久,左右她拒绝不得,不如为自己讨些好处。
顺便,试探试探,谢诏对她的底线到底在何处。
宝鹊不忿,碎碎念叨,“夫人都这般瘦了,风一吹就要倒了,竟还不知顾着自己的身体。”
虞枝意被她念得头痛,撇过脸去不听她说什么。
摆上饭后,她命宝鹊邀几位嬷嬷一起来用饭,宝鹊去后,很快回来,几个嬷嬷就跟在她身后。虞枝意笑道,“妈妈们不必客气,只管把这儿当成是自己家。”
她说完后,几个嬷嬷也没有动作。
心中正奇怪,黄嬷嬷突然站出来道,“夫人。奴婢有句话不中听。”
虞枝意道,“妈妈说便是。”
“侯爷既请了我们来教导夫人宫规,夫人也同意了这件事,不如从现在开始,一言一行都要注意。”
虞枝意觉得她说得也有些道理,毕竟是自己答应下来的事情,心中虽然觉得有些扫兴,却没有反驳,“还请妈妈赐教。”
说要学,嬷嬷便教。黄嬷嬷开始教导她用饭时的礼仪:用饭时不能太快,脊背挺直,细嚼慢咽……
一步一步下来做下来,方知宫里的娘娘也是不容易的。可她性子倔,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应承要学规矩,便要将这规矩学好。因此,不论嬷嬷们如何严格,她都咬牙坚持下来。
三遍后,便已学得有些模样。
举手投足间,动作规矩却不刻板,行云流水中带着独特的韵味。
“夫人是极聪慧的。”黄嬷嬷赞叹道,她望着虞枝意,眼中满是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