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林盼娣和田芫华都是一脸欣喜。
吴工长:“我们司机只负责开车啊,搬上搬下你们自己辛苦一下。”
“没问题!我们自己搬!”盼娣从包里掏出两手棉线手套,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吴工长,你们这是不是还有废萤石可以收啊?价钱贵不贵?”
吴工长指了指废石厂西边方向:“有啊。那边就是萤石区,价格比你这个石头肯定是要贵一些的,不过普通人家拿回去没啥用啊。”
盼娣想了想:“吴工长,我能捡几块萤石回去吗?”
吴工长笑道:“看你这妮子说的,咱矿山公社缺啥都不缺石头,这废石厂的石头随你捡!”
……
垒院墙的石块装车好了后,盼娣到旁边萤石区捡了几块石头。
红星萤石矿不愧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萤石矿。她穿过来之前小时候也是在矿区长大的,父母所在萤石矿区规模比红星要小得多,那时当地的萤石大部分被制成精粉销往日本。
1974年国内氟化工行业还未发展起来,出口也很少。萤石主要用于钢铁冶炼。炼钢铁加入萤石,能提高熔液的流动性,除去有害杂质。红星萤石矿的那些品质好的冶金级矿石基本上被国内几个大型钢厂给承包了。
同一时期,其它国家氟化产业已经发展起来了,萤石大量用于制冷剂的生产。日本甚至还将萤石用于光学领域,开发出了萤石镜片,萤石的折射率和色散极低,比光学玻璃的显像更鲜艳、细腻。
而在矿山公社,萤石这种不可再生资源却成了最不值钱的玩意,大批量地开采出来,直销到各大钢铁企业,然后被投放到冶炼熔炉里……
盼娣站在废石厂的萤石堆上,这里的石头都是氟化钙含量很低、品质比较差的普通萤矿石。一眼望不到头的灰扑扑的石块。乍一看像是普通石头,仔细一看却发现颜色和普通石头不一样,绿色、紫色、蓝色、各种颜色的石头在太阳底下发出幽微的光。
按书里所写,1974年日本派出考察团到安丰,伊春公社的东风萤石矿成为第一批赚取外汇的单位,规模更大的红星萤石矿却被甩在了后面。打那以后,红星便一直被东风压一头,连带着矿山公社老百姓日子也不如伊春公社老百姓红火……
盼娣在一堆萤石中翻捡一通,终于找到一块好看的浅青色的萤石,对着太阳光转动角度,这光泽也太好了吧?
穿过来之前她曾经在工艺美术史的课上接触过萤石,课堂上老师展示的那些萤石工艺品,看上去死气沉沉的,完全没有眼前的石头这么莹亮。
她挑了几枚颜色各异的萤石放进自己的挎包里。这个石头倒是可以用来雕刻一些小东西试试,品相比自己以前在工艺美术课上看的萤石要好多了。
……
陆赞那边消停了几天后,中午和小马一起在十里大道的国营食堂吃饭,一人点了一份光面。
清汤寡水面条上面飘着几粒葱花,小马吃面没啥讲究的,头碰头,唏哩呼噜几下便吃完了。吃完抹把嘴,一点油腥没有,摸摸肚子,也只有个半饱。
小马每个月工资都要上交给老娘,一半补贴家里的日常开销,一半攒下来留着娶媳妇。吃饭的钱都紧巴巴的,跟着小陆哥手头才稍微宽松点。
最近废石厂那边停下来了,日子又难过了。
小马吃完了,看着坐在对面的陆赞吃。一碗光面小陆哥吃得也跟别人不一样,滚烫的面条不着急下嘴,先将葱花挑出来,再吹一吹。然后转动筷子卷起面条,吃一口面,喝一口汤,不慌不忙,气定神闲。
看这架势,一碗面还得吃上一会儿……
小马凑近小声道:“我问过了,废石厂那边没听到什么风声,最近也没什么干部上那儿。”
陆赞喝了口汤,轻掀眼帘:“那最近有没有其他人上那去收石头?”
小马想了想,“收萤石的倒是没有……对了,林家湾那个姑娘,上回你救下的那个,去那收了一堆石头……”
嗯?陆赞手里筷子停住,看着小马:“林盼娣?她收石头干什么!”
小马:“听说是回家翻建院墙。哦,对了,听吴工头说,她还问了废萤石的收购价格,顺手带走了几块萤石……”
陆赞眉头拧起,脸色沉了下来——这个林盼娣难不成是想抢生意?
小马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小陆哥,那个林盼娣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陆赞低头吃面:“她想招我入赘。”
小马以为自己听错:“蛤?入赘?”
陆赞脸色有些难看:“我打听过了,她家确实在招赘。不过那个条件也就招招外地来的没什么根基的后生,竟然跑来找我,也不照照镜子!”
林盼娣竟然想把小陆哥招回去当上门女婿,小马扑哧一声,偏偏对着陆赞那张冷硬的扑克脸,又不敢笑出来,以至于他的表情十分扭曲。
陆赞浑然未觉,自顾自地算起了一笔帐:“她拉石头回去翻建院墙?那一车石头得几块钱吧,砌墙人工一天三块,最后划下来不得掏出去十几块钱?”
小马大腿内侧都快掐紫了,生生将笑意给憋了回去:“她自己盖,没有请泥瓦工。”
自己盖?看来也是个抠省的。陆赞抿唇不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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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13章
◎工作◎
林木匠的女儿从废石厂拉回了一车石头,打算自己砌院墙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林家湾。
林木匠家人口少,在村里一直给人老实本份的印象,平时也从不和别家争执吵架。这林木匠走了,原本闷声不吭的女儿竟然开始硬气起来了。前脚拿着门闩和二伯家的傻儿子干了一架,后脚要自己翻建院墙,着实把林家湾的人给惊住了。
连村里的泥瓦匠都跑上门,在后院探头探脑,看着林盼娣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破旧衣服,戴着棉线手套,细细的胳膊正抬着石块,不由劝道:“盼娣啊,我说这你这妮子也太抠省了!连三块钱一天的人工都不舍得出?你给我两天工钱,我包管给你做好!”
盼娣正在将石头按照大小分类,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叔,两天六块钱人工,还要包六顿饭,这人工我哪请得起!我还是自己干吧!”
泥瓦匠看她铁公鸡一毛不拔的模样,不由冷哼:“家家户户都像你这么抠省,让我们这些手艺人怎么活!你别以为砌院墙容易,最后砌不下来还不得请人!”说罢便甩手走了。
垒院墙确实是力气活加手艺活,不过林盼娣倒也不担心。严格说起来,穿过来之前,她也是个体力劳动者,画油画,墙绘,哪个不是体力活?以前上雕塑课,摔大泥,扛大木头,切石头,焊钢架,样样自己上手,她都习惯了。
幸好田芫华也过来帮她,两人一起先将原先的青砖一块块拆下来。青砖可不便宜,两人小心翼翼生怕弄碎了。
全部院墙拆空后,盼娣在原来的院墙位置立桩拉了两条线,沿着中间挖了一条大约80公分深的沟,然后用石头加泥巴堆砌高出地面30公分,将石头基打得牢牢的。
按她的设想,最好是抹水泥,可惜这年头水泥是紧俏物资,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上哪去弄,只能用泥巴来将就了。
幸好林父留下的工具趁手,盼娣弯着腰,将石头一块块按着不同大小形状垒上去,再用泥巴抹平,额头的汗水一直往眼睛里滚,她也顾不上擦。
这院墙一拆,她家后院就和林大、林二家的后院连通了,着实让人没有安全感了,她打算两天内必须翻建好。
原本不知怎么下手的芫华跟着她,照着她的样子一块块地往上码石头,码了几块就有些泄气了。盼娣那一溜是一块接着一块,人字形密密地紧挨着,垒砌得很是好看,自己这垒得歪歪扭扭,凹凸不平……
活比活气死人!谁是干活能手简直一目了然。
田芫华圆圆的脸蛋晒得通红,背上衣服也湿透了,拿起草帽扇风:“盼娣,看不出来,你跟你爹一样,都是干活的好把式!你看你这,哪一块放哪儿拿捏得太妥帖了,我这歪歪斜斜的都没法看!我看我还是帮你敲石头吧。”
盼娣站起来弯起手肘擦了把汗:“行,那你帮我把剩下石头尖的部分都敲掉。”
两人一个敲石头,一个垒石头,合作得越来越顺畅。
……
后院不算大,盼娣和田芫华花了两天时间,从天蒙蒙亮干到天将黑,总算把院墙给砌好了。
整整齐齐的三面墙,比主屋的屋檐稍微矮一些。石块垒的方法在林家湾还是头一回见,错落有致的人字形一路往上,用泥巴抹得平平的,上面铺的青砖。为了采光,最上面的几排青砖,都留了透光孔。傍晚的阳光洒进来,甚是好看。
高高的院墙阻隔两旁的视线,盼娣直起腰,终于可以松口气了。穿来这几天在后院摘个菜,生个火,总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这两天她和芫华干活,村里的泥瓦匠天天过来看,一开始还存着说风凉话看热闹的心情,后来看盼娣干得有模有样,也就不吭声了。最后一天过来时看到已经完成得差不多的院墙,泥瓦匠算是彻底服了气,还跟盼娣聊起了抹泥巴的窍门。
“不愧是大森的女儿,心思巧,手也巧!都像你这么能干,我们手艺人没活路喽!”
看着泥瓦匠摇头晃脑离去的背影,田芫华忍不住笑出声来,盼娣也抿嘴笑了。
天一点点黑下来,两人坐在林父打的那两把小羊椅上,欣赏着这两天的劳动成果。整整齐齐的院墙围着这一方小天地,朴拙的石头和青砖散发静谧的气息。
田芫华一边舀水洗手,一边赞叹道:“太好看了!头一回看到这样搭法的院墙呢!你这手艺比泥瓦匠还强啊!”
盼娣笑了:“还凑合吧。”受限于条件,院墙离她设想的样子还有些差距,只能说乍一看还不错,细看挺粗糙,图个野趣罢了。
田芫华被她一句“还凑合”差点给呛了水,瞪大眼睛:“这叫还凑和?我看你当个泥瓦匠也是绰绰有余的。”
说罢,她叹了口气,“马上矿上招工告示要出来了,也不知道今年有哪位岗位……”
芫华学习成绩很好,尤其是理科,几门功课都在班上名列前茅。她想去念大学,可惜前几年开始大学就不招收应届高中生了。
家里人指望她像田叶一样也考个会计,但芫华对当会计一点兴趣也无。
盼娣仰头看着院墙外的天空,现下是1974年,矿山公社每年才一、二个工农兵大学生推荐名额。按照书里写的,两年后赵姝被公社里推荐成为最后一批工农兵大学生。
不久之后便恢复高考了,还要再去读一遍大学吗?盼娣还没想好。林母倒是透露过,实在不行想让自己顶了她在机械厂的工作。
可那样的话,家里就少了一份收入了。母女俩每个月粮食虽然够了,但油水实在是少。豆油的供应完全不够,前阵子林母买了些不需要油票的棉籽油。盼娣一闻到那味儿就想吐,肠胃也受不了,肉眼可见的瘦了。
林母看着心疼,又找人用粮票换了些鸡蛋给她补充营养。七斤粮票才能换一斤鸡蛋,盼娣知道后无论如何不让母亲换了。
不管怎么说,自己先找份工作,而且工资必须要比陆赞高。
……
“盼娣!芫华!”
前屋传来林母自行车的声音,这两天盼娣和芫华在后院翻建院墙,林母负责保障后勤。
“今天上供销社买了一斤肉,晚上我们包饺子吃!”
林母拎着袋子走进后院,整个人呆住。整整齐齐的三面院墙立在那儿,一块块石头错落有致的堆叠着,恍惚间她心头一跳——大森?这太像是大森的活了!
漂亮。工整。
她站在后院中央,激动得环顾四周,一抬眼看到上面的青砖,十几年前盖这三间大屋上县城买的青砖,这一砖一瓦都是自己和丈夫辛苦攒下来的啊。
如今砖还在,丈夫却已不在了……林母背过身去,擦拭着眼睛。
*
盼娣的表扬信被矿山公社供销社主任递到了县里,很快流动红旗又回到了社里。
社里所有的师傅都围着那面红旗,仿佛头一回见到一般,个个都是一脸促狭:“这次小陆可是立了一回大功了,见义勇为,英雄救美,难怪这红旗都分外鲜亮。”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起陆赞的玩笑。可惜陆赞却很不给面子,全程拉着个脸。
收购萤石的事暂时中断了,老张那边又催得急,上一批货也只供应了一半。陆赞站在柜台后面擦拭着他那把紫檀算盘,脑中盘算着上哪去开萤石采购证明。
陆赞皱起眉头,他最近老有一种一举一动都被盯梢了的感觉。
……
“同志,我想扯布做件上衣,你看需要多少布?”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打断陆赞的思绪。
两个皮肤黝黑的年轻男人站在柜台前。在供销社干这么久,陆赞还是头一回看到两个男人一起来扯布。两人穿着灰扑扑的蓝色工作服,衣服上满是灰尘和污迹。
陆赞拿出卷尺,撩起眼皮看了一眼两人工作服,问道:“你们不是东风萤石矿的吗?咋跑到这边来买东西了?”
矮个男人笑了:“俺们是特意从伊春公社赶过来的,听说你们这边供销社的商品更多更丰富。今天过来看,果然没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