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鸢从原主的记忆里了解到,这村子叫围山村,四面环山。村子里有二十来户人家,稀稀疏疏地落在山野之间。
有人见着陆鸢,都投去好奇的目光。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寡妇是逃荒来的,被祁家的何老婆子收留了下来。
何老婆子想让寡妇给昏迷不醒的孙子做婆娘,估计也就是想把寡妇当作不用花钱的使唤丫头。
寡妇给活死人当媳妇,这辈子算是毁了,村子里有不少人在背地说何老婆子黑心肝。
但说到底,村子很多人都受到过祁晟的帮助,所以有些话也没敢当着何老婆子的面说。
虽然没人敢在何老婆子面前乱说话,可都对这寡妇好奇得很。
只是这寡妇到围山村已有半月余了,也不爱与人打交道,所以村民们连寡妇的名字,来历都不知道,就只知道姓苏,是带着两个孩子逃荒的寡妇。
有好事的妇人,直接凑来探听,问:“苏寡妇,老祁家的那小子还没醒吗?”
陆鸢忽然被喊苏寡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是喊自己,直到人走到自己身旁,才反应过来是在与她说话。
陆鸢转头看向来人。
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圆脸妇人。
她翻找了一下寡妇的记忆,发现竟不认识这妇人。
不说这妇人,就是村子里的其他人,独来独往的寡妇都不认识。
陆鸢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要是想在这时代生存下去,就必须尽快的了解,融入这个时代。
想要融入这个时代,就得和人打交道。
思至此,陆鸢开口询问:“嫂子怎么称呼?”
没承想能得到寡妇回应,妇人面色讶异了一瞬,才应道:“我叫黄兰,家就住在老祁家后边,夫家姓陈,你叫我陈二嫂就好。”
陆鸢唤了声“陈二嫂”后,解释道:“先前刚逃荒到围山村,路上遇到太多坏心思的人了,也还没缓过来,就没与村子的人打招呼。”
黄兰本来就对苏寡妇不了解,之前是咋样的性子,她也不怎么好奇,她好奇的是何老婆子的孙子。
黄兰不死心的追问:“老祁家的孙子到底还能不能醒得过来?”
陆鸢摇了摇头,应道:“我不知道,何老婆子什么都没与我说。”
“陈二嫂可知道何老婆子的孙子发生了何事,才会成了这般光景?”
黄兰打探到什么消息,惋惜地叹了一声气后,说道:“两个月前,祁晟上山打猎摔下了谷底,磕破了脑袋。被人抬回来后,虽说保住了一条命,但也没有再醒过来。”
说到这,陈二嫂压低声音问:“妹子,老实和嫂子说,你还真愿意嫁给活死人,赔上下半辈子呀?”
这一个村子里的都是熟人,她说的话,指不定明天就能传到何老婆子的耳中。
陆鸢也没傻到说实话。
说多错多,她只是无奈地笑笑,不说话。
第5章
陆鸢往村子里走去,前边还有一段路才到家时,远远地就看到两个孩子站在院子外头,一直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应该在等她回来。
春花看到了她,就高兴地跑了过来,而秋花踉踉跄跄地跟在身后。
春花走到跟前,想帮忙,但拿不动柴火,只好帮忙拿柴刀。
回到家中,陆鸢洗了一小把高粱泡,给两个孩子分了几个,也让春花拿几个给何老婆子。
春花怕何老婆子,可大概也知道寄人篱下,吃的住的都是何老婆子的,是以虽怕,但还是怯怯走到了何老婆子面前,把手中的野果子递了过去。
“何奶奶,吃果子。”
何老婆子暼了眼她,又瞅了眼她手里那几个小小的高粱泡,收回视线,继续干活,说:“还不够尝出味的,我不吃。”
春花转头看向她娘。
陆鸢:“拿着和妹妹分了。”
她也吃了几个野果子,淡了几天的嘴里多了丝丝酸甜的味道,感觉脑袋也没有那么晕乎了。
醒来后的这几天,总是觉得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是身体虚弱,还是身体里的她还没缓过魂来。
现在想想,应该是前者。
陆鸢从杂物房里抱一抱稻草到院子外,平铺到了地上,再把背篓的云耳拿出来铺在稻草上边。
何老婆子瞅了眼寡妇苏氏晾晒的东西,眼里有一丝讶异,抬起视线怪异地看了她一眼。
她问:“这云耳怎么发现的?”
陆鸢也没抬头,忙活着,应:“在山里的腐木上发现的。”
何老婆子挑了挑眉,问:“那晾晒的法子又是谁教你的?”
陆鸢心里顿时激灵了一下。
这一个逃荒的寡妇,要是真认识什么无毒的菌子,还会晾晒,也不至于要给活死人做妻了。
陆鸢脑子转动极快,只几息就找了个借口:“以前见村子里的猎户媳妇晒过一些菌子,就有这云耳。当时多问了一嘴,说是得晒干后,再泡发就可以炒来吃了。”
也不知何老婆子有没有信,她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
在陆鸢心下忐忑时,何老婆子说:“我告诉你一处收云耳的,价钱也不低,但得来的钱,你得分我一半。”
在何老婆子心里,孙子和曾孙才是最重要的,旁的也没心思深究。
陆鸢闻言,先是一喜,但听到要分何老婆子一半,纠结了一瞬,便应了:“行。”
何老婆子见她应得这么的快,狐疑道:“答应得这般爽快,可别是哄我这老婆子的吧?”
陆鸢垂眉道:“我吃住都是老太太的,再说还是老太太给介绍,给一半银子也不为过,哪能哄骗老太太你呀。”
这以后给了钱财,就不算是白吃白住了,说话也能有底气,有分量。
何老婆子冷哼了一声:“说得比唱得好听,怎的不见你说要把卖云耳的银子全给我?”
陆鸢回道:“这不是入秋了,我也得为两个孩子做些厚实衣服。”
何老婆子:“先前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陆鸢也不慌,应:“落了一次水,没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了,我也看开了。”
何老婆子听到这话,就想起刚见到苏氏那时,眼底一潭死水,明明活着,却又像死了。
就算没有过问过苏氏逃荒时的日子,但看着苏氏死水一般的空洞眼神,她琢磨着,要不是有两个孩子,估计都已经寻死了。
陆鸢见何老婆子沉默了下来,也不知想什么,她也猜不透,就没费心思去猜。
她继续把云耳都摊开来晒了,和春花说:“我去做饭,你和妹妹帮看着菌子,别叫鸡给啄了。”
春花“哎”了一声,就带着秋花在太阳底下,像左右护法一样守着。
陆鸢拍了拍脑门,这俩傻孩子。
她出声提醒:“拿根竹子在屋檐下守着,鸡一过来就赶走。”
春花很听话,立刻去拿起支在角落的竹子,走到阴凉的地方直勾勾地盯着院子里的两只鸡,只要一靠近,就用竹子驱赶。
何老婆子回了神,与陆鸢说:“今天中午,就吃你挖回来的野菜。”
陆鸢问道:“今天做野菜汤,能不能给我一点盐,待云耳卖出去了,有钱了,我再买些盐回来。”
何老婆子瞧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半晌后,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回了屋。
没一会儿,何老婆子从屋子拿出了盐罐子。
陆鸢在厨房择野荠菜,何老婆子从外头进来,拿出一个空碗放在灶台上,打开盐罐子就舀半勺盐放到碗中。
陆鸢往盐罐子看了眼,里边的盐已经快到底了。
她不由得在心底轻叹了一声。
这日子过得未免太苦了。
陆鸢收了目光择菜洗菜。
锅里的水也烧开了,她把几个螺、河蚬都扔了进去。
待河蚬壳开了,她就把灶眼的火给熄灭了。
尽管火熄了,但锅里的水还在沸腾,把野芥菜放进锅里,只需要烫一会儿就熟了。
陆鸢把野菜汤分好在碗中才端出去的。
河蚬肉已经掉了,索性把螺肉也挑了出来。
这些蚌壳类的肉本来就小,煮过后缩水就只和绿豆一样大小,真的不够塞牙缝的。
虽然小,但还是得分一分,每个人分了三四个蚬肉。
菜汤全端了出去,两个孩子也走到了桌前,她看了眼她们指甲缝都是泥的手,说:“ 洗了手再过来吃。”
看了眼水缸,太高了,她们也够不到,她就过去舀了水给她们洗。
洗手时,见她们的指甲已经很长了,也该修剪了。
她琢磨着,等吃完中食,再向老太太借把剪刀使使。
洗了手,坐下吃简陋的中饭。
野荠菜有点苦涩,但有了盐味,再加上这配着河蚬一块煮汤,中和了些许苦味,吃起来也还行。
春花夹起河蚬肉,激动地和她娘说:“娘,是肉!”
陆鸢点了点头:“吃吧。”
她看了眼秋花,筷子都使得还不利落,吃得领口脏兮兮的。
她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的衣服还没洗呢。要是不洗,晚上就该没衣服穿了。
吃饱后,她把秋花的上衣脱掉,放在太阳底下晾晒,让秋花光着身子在屋子里头待一会。
陆鸢洗干净了碗,何老婆子又喊她去给祁晟喂流食。
何老婆子把粥递给了她,说:“今日陈大不会过来了,你来给晟哥儿翻身,再给晟哥儿擦身换裤子。”
陆鸢的表情当场就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