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鸢叹了一声气,挑着担子就往有间食肆走去。
她在食肆外放下了担子,走了进去。
柳掌柜正从后厨出来,见是她,便道:“过来问笋干的事吧?”
陆鸢点了点头,问:“柳掌柜觉得那笋干怎么样?”
柳掌柜应道:“确实不错,很下饭。”
“只是我这食肆也不大,要不了太多,你下回就给我拿两三斤过来吧。”
陆鸢喜道:“这不巧了,我这趟正好带了笋干。”
柳掌柜诧异,不禁好奇:“你怎么笃定我会要你的笋干?”
陆鸢应:“我也不确定柳掌柜要不要,就先带过来了,不要的话,我就再带回去自己吃。”
柳掌柜笑了笑:“那拿过来吧。”
陆鸢转身去把笋干拿了进来,放到了柜台上,说:“这里边究竟有多少,我也不清楚。”
柳掌柜让小二去拿称过来。
一称,是三斤二两。
陆鸢道:“零头二两不算,就按整三斤算吧。”
柳掌柜笑了笑,她虽这么说,还是算了十九文钱给她。
“一共十九文,你收好。若是之后我还要笋干,会让你同村的刘俊生给你传话。”
陆鸢大概数了数,笑着感谢:“那便谢过柳掌柜了。”
陆鸢从食肆离开,就去买了何老婆子交代的精米。
之前买的精米,祁晟也已经快吃完了,又得买了。
陆鸢回到了市集,又买了半斤肉和四斤豆子,最后停留在布摊前挑了二尺相对软和的布,这布不是在铺子里,也便宜了些许,只需六文钱一尺。
两尺布,应该也足够她做两身贴身衣物了。
至于外头的衣服,得准备做冬衣了,现在就不用再添置了。
忽然想起应承过两个孩子的糖葫芦,陆鸢花了两文钱买了一串糖葫芦后,就径自去镇口了。
来镇上的人回来了,都古怪地看着她,应是听杏娘或是旁人说了媒人的事。
这媒人还真是缺德,明知她是答应给别人的孙子做媳妇,才能借住在别人家。
且古人在外含蓄,这媒人倒好,竟直接找来,就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上给她说亲,也不怕坏了她的名声!
这媒人无非就是笃定了她肯定会答应改嫁。
就算不答应,今日的事也能让她在祁家待不下去了,届时走投无路了,只得答应这婚事。
还真应了卖菜大娘那句话,这媒人就是个黑心肝的。
陆鸢上了牛车,一路上也没有与其他人交流,他们也没问媒人说亲的事。
一到围山村,陆鸢挑着担子就快步往家里赶。
陆鸢紧赶慢赶的同时,也希望这会何老婆子能在家。
媒人给她说亲这事,何老婆子从别人口中听到与从她口中听到,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到了院子外,陆鸢从篱笆望进去,瞧见何老婆子在屋子门外做针线活,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平缓了一会,才进的院子。
春花见到她,高兴地跑了过来。
陆鸢把糖葫芦拿了出来,递给春花:“给你和妹妹的,你们分了吧。”
春花接过糖葫芦,朝她举来:“娘先吃。”
陆鸢摇了摇头:“我不吃,你们去吃吧。”
她现在哪有心情吃什么糖葫芦,得先说事。
陆鸢放下东西,边收掇着边开口问:“老太太可认识有什么姓牛的人家?”
何老婆子头也没抬,问:“怎么这么问?”
陆鸢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今早在集市摆摊的时候,有个自称是媒人的大娘来寻了我。”
何老婆子手中的针线活一顿,抬起头看向了她,眉头皱起:“咋回事?”
陆鸢告状道:“她说是上河村牛二福托他向我说亲的。”
这话一出,她就见何老婆子黑了脸。
陆鸢继而道:“先前也没听过这一号人,怎忽然就在我能挣几个钱的时候出现了?”
“我寻思着肯定是冲着我能挣钱来的,再者我都快要嫁给祁晟了,所以一口回绝了,也把那媒人赶走了。”
陆鸢想了想,又说:“不过听那媒人话里的意思,姓牛对我的底细很是了解,应当是熟人。”
何老婆子把手里的针线活放下,蓦地站了起来,黑着脸就走了出去。
陆鸢转头和两个孩子说:“你们在家乖乖的。”也立马跟了上去。
春花懵懵地看着她娘和何奶奶离开的背影,一想到她娘说的话,忽然就觉得手里的糖葫芦不甜了。
她娘,要和屋子里的叔叔成亲了?
陆鸢跟着何老婆子走了一段路,在一处夯土屋院外停了下来。
何老婆子开口就朝着院子里大声喊:“牛翠你给我出来?!”
牛翠婆婆听到声音,从厨房擦着手走了出来,望出外边,问:“何老婆子你这是咋的了?”
何老婆子冷笑了一声:“让你家牛翠出来见我!”
牛翠婆婆纳闷道:“我家老大媳妇咋了?”
“还问咋了?你家老大媳妇撬我家墙角,竟撺掇她娘家二叔给我家丽娘说亲!”
牛翠婆婆一时愣了神,扫了眼何老婆子身旁的苏氏,说:“这怕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家老大媳妇应该不至于干出这么糊涂的事。”
何老婆子给气笑了,与身旁的陆鸢说:“你来说!”
陆鸢腰一挺,说:“今天早上我摆摊的时候,有个媒人来寻我说亲,她说是上河村牛家牛二福让她来的!”
何老婆子气道:“若不是你家儿媳撺掇的,那个上河村离咱们围山村远着呢,他们又怎么找来向我家丽娘说亲?!还那么巧,是她二叔?!”
何老婆子越说越生气:“明知道再过些天,丽娘就与我孙子成亲了,她倒好,见我家丽娘挣银子了,眼红得让她娘家那四十好几,且眼斜嘴歪,还一穷二白的二叔来撬我家墙角,也不让她娘家二叔溺镜自照瞧瞧自己的丑样子,他哪来的脸觉得比得过我孙子?”
“我孙子就是个活死人,也比他强多了!”
好家伙……
四十好几,还眼斜嘴歪,一穷二白,这媒人的嘴还真真是骗人的鬼。
他们是从哪里看得出来,他们说亲,她就一定会改嫁的?
是觉着她连活死人都答应了,也会答应一个年纪大,样貌丑陋老光棍吗?
何老婆子越说越气愤:“赶紧让牛翠那个缺德玩意儿出来见我!要是她不敢出来,我告诉你们,你们家别想安宁了!”
“等赶集那日,我就去镇上,把你们家抢亲撬墙脚的事广而告之!让你们家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陆鸢敬畏地看向何老婆子。
同样的都是寡妇,这苏氏要是有何老婆子一半凶悍,也不至于逃荒到岭南来。
牛翠婆婆慌了,忙去拍一间屋子的房门:“老大媳妇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家呢!赶紧出来交代是怎么回事?!”
里边传出牛翠有些不安的声音:“我、我就是回娘家去说了一嘴,也不知我二叔怎么就生出了那心思,这和我可没啥关系。”
牛翠婆婆一听,也怒了:“好呀,我就说你前天怎么忽然回娘家了,原来是回去搬弄是非去了!”
何老婆子大声骂:“牛翠你个缺德玩意,老婆子我和你没完!”
牛翠婆婆也怕丢脸,忙道:“何老婆子,这事是我家老大媳妇做得不厚道,等我家老大回来了,再去你家给你赔罪,你看行不?”
何老婆子冷笑:“你们家有这个搅屎棍媳妇,迟早会闹出事,还不如早早把她给休了!”
何老婆子过来骂一顿,也是告诉那些有其他心思的人,最好把心思都给埋土里去!
骂完了,就拉上陆鸢的手往回走。
路上,何老婆子才松开了手,与她念道:“当初你们娘仨饿得快死,也不见这些个人跳出来收留你们。现在晓得你不是吃白饭的了,一个个见钱眼开,都想争你这能挣钱的宝贝疙瘩。”
“我与你说,老婆子我算不得什么好人,但我是一开始就与你说清楚了的。但旁的人,嘴上说得好听,内里的心肝却是黑的。今日你挣钱,他们捧着你,可他日你不挣钱了,他们就能把你一脚给踹了。”
见她没应声,何老婆子转头看向她:“你听明白了没?!”
陆鸢忙不迭地点头:“听明白了。”
老太太彪悍,惹不起惹不起。
回了家里,何老婆子就进了孙子的屋子。
何老婆子看着昏迷的孙子,立马哭诉了起来:“晟哥儿你快醒醒,你若是再不醒,别人都欺负到你家祖母的头上来了!”
从门外走过的陆鸢:……
她寻思着,刚刚何老婆子也没吃亏。
陆鸢摇了摇头,也没特意去听他们说什么,转身去把桶给洗了。
这时,衣服忽然被拽了一下,她转回头,就对上了春花那双红红的眼睛。
陆鸢这时才反应了过来,刚刚在院子里,把要和祁晟成亲的事说漏嘴了。
她琢磨了一下,把活先放下了,然后拉着两个孩子回了屋。
进了屋,她让姊妹俩坐在竹床上,她则蹲在她们的面前。
陆鸢看着春花:“听到你们娘说要嫁人,不高兴了?”
春花虽没说话,可一双委屈巴巴的眼睛就已经说明了答案。
陆鸢叹了一口气,也不管她能不能听得懂,还是把现实说了出来:“咱们娘仨之前险些饿死的时候,是何奶奶救的咱们。”
“何奶奶与我们非亲非故,救我们事后也提出了要求,就是让你们娘与她的孙子成亲,你们娘也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