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还是睁着眼,就用手掌扒拉下来,继而伏身听他的心跳。
徐徐平缓,应是在深度昏迷。
她起身,正要拿被褥垫在他脑袋后时,猛一对上那双又睁开了的眼睛,她霎时间倒抽了一口凉气。
也不是害怕,就那一瞬间还是挺吓人的。
陆鸢呼了一口气。
没好气地看向祁晟,念叨道:“人还没醒呢,就开始吓人了,瞧来你的性子也不是特别沉稳的。”
她仔细盯着他的眼睛打量,眉眼深邃,若是有神了,也是一双多情目。
俗称,瞧狗都觉着深情。
陆鸢从屋子里出来,与何老婆子说:“祁晟的眼睛合不上,你别被吓了。”
何老婆子没好气道:“他是我孙子,我还能被吓到不成?”
陆鸢耸了耸肩,但愿吧。
巳时正刻时,有微弱日光冒出了头,预兆着一天的好天气。
过了一会,何老婆子让她进屋子,说:“衣服差不多快做好了,你进来试试,若是不合适还可以改改。”
有新衣服穿,陆鸢也不是特别高兴。
她进了屋子,何老婆子瞧见她身上的脏污,不悦道:“把外边的衣服脱了,别弄脏了这新衣,你成亲那天还得穿呢。”
陆鸢暗自一撇嘴,然后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就脱去了外衫,露出了身上褪色的小衣。
何老婆子瞅了眼她的身子,说:“咋还这么瘦?”
陆鸢说:“我也觉得还很瘦,个把月还不一定能养好身子呢,到时候怀上了也不一定能保得住,还是再缓缓吧。”
何老婆子晓得她是想拖延时间,但也没驳回。
在知晓孙子还有意识时,关于圆房这事,她便有些犹豫了。
孙子在清醒的情况与寡妇成了事,她怕他会没了求生的想法。
而且孙子有很大的可能会醒过来,那也不急着延续香火了。
虽不急着圆房,但这亲是一定要成的。
虽未对过八字,可就现在而言,丽娘定然是有福的,还特别旺晟哥儿。
自她来了家里后,晟哥儿的情况就一日比一日好了,这不是旺,还能是什么?
陆鸢有些诧异。何老婆子竟没有出声反驳她,那这事肯定有更多商量的余地。
说多错多,她也就不多说了。
衣服穿上身,略显宽松。
何老婆子说:“到时多加几针收一下就好。”
说着,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丽娘,她语带怀疑:“你是不是白了些,瞧着气色都好了许多。”
陆鸢摸了摸自个的脸,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没镜子照,也不想照,除了洗衣服时看到不甚清楚的倒影外,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模样。
何老婆子盯着丽娘的五官瞧了许久,才道:“五官底子还是好的,养养也还能看。”
这话,她听着怎么就那么的不中听呢?
是嫌现在她丑?
何老婆子琢磨着,就念了起来:“我仔细想想年轻的时候,用的那些美肤的法子。”
一边想,一边皱着眉头摇头。
陆鸢猜测何老婆子年轻的时候家境不错,这些美肤的法子,都要用贵的材料。
陆鸢道:“用淘米水不就成了。”
她虽然没学过中医,但也知道这淘米水加白芷粉煮沸放凉后,用来洗脸,也能有美肤润肤的功效。
现在都可以吃上米饭了,淘米水也不是问题了。
不仅她可以洗,两个孩子也可以洗。
才是初秋,两个孩子的脸上都已经皲皮了,她也好不到哪去。
何老婆子闻言,一拊掌,喜道:“我怎就忘了这个法子,你晌午和晚上淘米的水都给留下来,用来洗脸。”
她心道把人养好了,就是晟哥儿醒了,看见模样不是特别出挑,但也算普通样貌的丽娘,应当也不会不满意。
想通后,何老婆子的脸上也多了几分释了重负的轻松。
她与陆鸢说:“你把衣服脱下来吧,我给你加几针。”
陆鸢便把衣服脱下,正要穿上旧衣,就察觉何老婆子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胸脯上。
她也跟着低头瞧去。
苏丽娘虽然很瘦,脸上,腹部和手臂都已经快皮包骨了,但身上的肉都留对了地方,胸口和臀部上都还是有些肉的。
旁人都说减肥先减胸,这身子都瘦成这样了,胸脯还能有起伏,要是再养养,她觉着这身段也是个尤物。
何老婆子嘀咕道:“瘦归瘦,可这胸脯还是有些肉的,往后晟哥儿醒了,也不至于怨我。”
陆鸢:……
老太太,你老说这话就不太合适了。
说得好似你孙子是个色胚一样。
陆鸢穿上衣服,正想出去,何老婆子又商量似的与她说:“再过两日就是成亲的日子了,晟哥儿的情况,也办不了什么喜宴,我就只喊里正和村子里最年长的老人来主婚,你没意见吧?”
陆鸢摇头:“没意见。”
她这都和公鸡拜堂了,还能有什么意见?
何老婆子:“等晟哥儿醒了,我就让他给你补上。”
陆鸢没忍住,问:“老太太你就没想过,等祁晟醒了,兴许就不认我这个媳妇,要悔婚呢?”
何老婆子忽然笑了。
陆鸢纳闷:“老太太你笑什么?”
何老婆子敛了些许笑意,怀念的语调甚是徐缓:“我的孙子我了解,你在咱们家最难的时候留了下来,还操持起了这个家,就算没成亲,往后他也会一直帮衬你。”
“要是成了亲,哪怕你脸上长了瘤子,他也不会反悔。”
陆鸢听着何老婆子对自己孙子的剖析,再联想到镇上的柳掌柜,店小二,还有村子里其他人,都对祁晟的事感到惋惜。
她想,祁晟应该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才会被这么多人惦念着。
万一他醒来后,真把婚事当真了,咋办?
陆鸢想了想。
她很大可能是回不去了,往后余生都得留在这个时代了。
这时代不安全,自己一个妇人拉扯两个孩子,确实有点困难,不怕别的,就怕被贼惦记。
如果真要嫁人的话,那肯定选个品性好,样子也不是特别差的正常人。
如果是祁晟,也不是不可以。
先试试,没问题再继续走下去。
当然,陆鸢也知道自己能接受得这么快,九成九都是因为祁晟那张脸。
但凡长得丑,她觉得自己会很现实的拒绝。
第25章
陆鸢刚从何老婆子的屋子里出来, 就见牛翠婆婆拎着个装着鸡蛋的篮子,带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和一个男人过来了。
这妇人她瞧着眼熟,仔细一想, 不就是那日向她询问豆乳法子的妇人之一么!
她就说, 怎么无缘无故有人想给她说亲, 原来还是真是瞧上了她的手艺。
这妇人应该是牛翠,旁边的男人则是牛翠的丈夫。
牛翠和她婆婆见到陆鸢, 脸色都有些不大自然。
牛翠婆婆问:“何老婆子呢?”
陆鸢直勾勾地瞅了眼牛翠,遂转头朝屋子喊:“老太太, 牛翠家来人了。”
何老婆子听到这话, 放下了正要缝的衣裳,忧愁的神色没了, 取而代之是张黑沉沉的脸。
她从屋里出来, 看向来人, 愣是没一个好脸色。
“哟, 终于舍得来了, 这都快过去一个下午和一个上午了,我还以为不来了呢。”
何老婆子的语气很是阴阳怪气。
牛翠婆婆神色僵了僵, 随即赔笑道:“咋可能不来,这不是因为昨晚风大雨大, 院子乱糟糟的, 屋子又漏雨,上午收拾了许久, 这才给耽误了。”
说着,拉扯了一下身边的牛翠,还瞪了一眼她。
牛翠自知理亏, 不敢看何老婆子,上前一步就开了口:“是我不对,不该回娘家嚼舌根。也是我二叔不对,做青天白日梦,还抢人媳妇,何老婆子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
何老婆子冷哼一声:“我不是大人,我只是个惹人嫌的老太婆,心胸狭隘着呢。”
牛翠慌然地瞧向自家婆婆。
牛翠婆婆赔笑上前,把篮子递给何老婆子:“是我家老大媳妇做得不对,我已经狠狠训过她了,这鸡蛋是我们家的赔礼,也是我们家尽力能拿得出的赔礼了,希望何老婆子你不要嫌弃。”
陆鸢瞧了眼,篮子里头有十来个鸡蛋,个头一般,比外头两文钱一个的要小,这种三文钱两个。
她都在市集上摆了三回摊子了,物价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这篮子里的鸡蛋,应当也价值个三十文钱,也确实是农村人最能拿得出手的赔礼了。
何老婆子冷笑道:“就这几个鸡蛋就想把这事了了,没这么容易。”
牛翠婆婆觉得头大,问:“那何老婆子你还想咋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