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晟坐起,伸手轻推了推身边的人:“丽娘, 祖母唤你了。”
陆鸢睁开了眼,呢喃应道:“晓得了, 现在就起。”
许是昨夜喝了药, 今日睡得格外的沉,也就听到公鸡叫的时候醒了一小会。
祁晟听到她说起了, 也就没继续喊,但她迟迟没动作,便问:“又睡着了?”
陆鸢盯着屋顶发呆, 应:“让我缓会。”
刚醒来,都还有点懵,她得缓会。
她视线慢慢落到祁晟的脸上。
昏暗中,他的轮廓有些模糊。
今日是她在这个时代结婚的第二个早上,她竟成了有夫之妇。
也不是假的,更不是什么协议,而是真真正正的夫妻。
昨日醒来时,他人早起了,成为有夫之妇的感觉也没有现在这般强烈。
祁晟便是瞎了,但敏锐力还在,他能感觉到身边的人在盯着他打量。
祁晟喉间滚了滚,颇为不自在地把脸稍侧,佯装没发现。
陆鸢收回视线,摸出梳篦,坐起梳头。
“你也起吧,盥洗后再一块去镇上。”
想了想,又说:“你先到有客来食肆等我,我收摊再与你去医馆,行吗?”
祁晟点头应:“都可。”
陆鸢绾好发髻就出了屋子。
两个孩子也醒了,正蹲在她房门外发呆,一见她出来了。
眼睛顿时亮闪闪的,异口同声地喊:“娘。”
陆鸢揉了揉她们的脑袋,问:“刷牙了吗?”
春花点头:“刷过了。”
之前这两个孩子是不刷牙的,又加上营养不良,牙口非常的不好,参差不齐,稀疏错落。
好在这俩孩子还小,还能换牙。后期养好了,也不是啥大问题。
陆鸢:“一会煮好豆乳,我给你们都喝一碗。”
秋花最爱喝豆乳,她定定的说:“次,豆豆。”
陆鸢笑了笑,随而找到熬粥的何老婆子,提道:“郎君许是怕睡了便醒不来,所以整宿不睡,我寻思着再去一趟安平镇,让吴大夫开些能助眠的药。”
何老婆子担忧地朝着屋子瞧了眼,问:“这两日都没睡吗?”
陆鸢:“估计也就只睡了半个时辰。”
“老太太,我得煮豆乳,你帮我去里正家说一声,让他们今日把牛车赶到咱们家门外。”
何老婆子点了点头:“行,我去一趟。”
何老婆子出了门,陆鸢洗漱好,就给祁晟拿了柳枝和水:“你盥洗吧,我去煮豆乳了。”
陆鸢转身就进了厨房,春花也跑进去帮她烧火。
陆鸢把晾豆皮的架子放到灶台上,然后开始煮豆乳。
两桶豆乳得分两次煮,一锅能出五六张豆皮,也就是每回都能出十一二张豆皮。
之前吃了些,但加上今日的,也能有一斤腐竹了。
要是日日都煮豆乳,这一个月下来能有好几斤,也能卖钱。
可不是赶集日,镇上也就没多少人,估计一桶豆乳都够卖的了。
只不过这没有牛车到镇上,得自己背着走一个时辰,她的身体肯定是吃不消的,所以暂时只能做赶集日的生意。
陆鸢胡思乱想的同时,也在不停地忙活着。
等煮好一锅豆乳,她晾了两大碗,等会吃朝食时再分。
煮了一锅又一锅,煮好倒进桶里。
吃完朝食没多久,刘俊生也赶着牛车到了家门口。
刘俊生进了祁家院子,喊了声“阿晟”后,就问:“今日感觉咋样了?”
两个人差不多的年纪,算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也有几分兄弟情在。
祁晟应道:“今日好了些,就是睡不着,去镇上看看。”
刘俊生大概也能猜到为什么睡不着,就说:“慢慢来吧。”
说着,正要去搀扶他。
祁晟道:“不用扶了。”
缓了两日,祁晟也恢复了几分精气神,倒也不用特意搀扶了。
刘俊生见状,就帮陆鸢把豆乳都提到了牛车上。
陆鸢还是有点不放心,加上职业习惯,还是过去搀上祁晟的手臂。
才一搀扶上,她就感觉到祁晟手臂倏然紧绷,不仅手臂,他整个人一瞬间都是绷紧的。
陆鸢:……
还怪纯情的。
祁晟想把手抽出来,道:“不用扶,我能自个走。”
陆鸢直接抱住,斥道:“你走什么,你都昏睡几个月了,这腿脚无力,可不能走太多路,有人扶着,能卸一点力也是好的。”
“再说了,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俩都睡了两个晚上了。”说到后头,陆鸢压低了声音。
祁晟也不想在她面前露怯,便道:“我一个成年男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陆鸢轻笑了一声,戏谑道:“也不知是谁,一碰他,就绷得紧紧的。也不知是谁,不过给他换了裤子,就从脖子红到脸,再从脸红到耳……”
祁晟顿感无力:“你莫说了……”
他早该想到以苏氏那张不饶人的嘴,定会提起旧事,他就不应该嘴硬。
他又低声道:“我未与女子这般接近,还有……你的手松一些。”
说到后头,他的声调有些哑。
陆鸢低头瞧了眼,因她抱着,他的手臂压着她的胸脯了……
陆鸢默默松开了一点,只扶着。
两个人皆觉尴尬,好一会都没说话。
刘俊生也没察觉不对,道:“坐稳了,要走了。”
说罢,便驱赶牛车而去。
到了村口,刘俊生停下牛车,等要去镇上的人。
要是过一会没人,他就走。
等了半刻,有人来了。
陆鸢闭目养神,也没注意上来的人是谁。
“祁家郎君,你真瞧不见了?”
听见熟悉的女声,陆鸢睁开了眼。
一睁开眼就看到杏娘视线灼灼地盯着她身边的祁晟。
有些人的感情可不会因为自己成婚了,又或是对方成婚了而放下,他们只是恪守着那条不能越过的线,但感情依旧还在。
就算有感情,但也不能看得这么明目张胆呀!
祁晟只冷淡地“嗯”了一声,没有过多的回应。
陆鸢轻咳了两声,提醒那一直等着祁晟瞧的杏娘。
忽然听到咳嗽声,杏娘也恍然回神,扭头往牛车外望了出去。
刘俊生再等了一会,又有人来了,是挑着篮子和簸箕到镇上摆摊的李老汉。
刘俊生下车接过李老汉挑的货,绑在牛背上。
李老汉上了牛车,和祁晟打了招呼,问:“阿晟,你去镇上做啥?”
祁晟声调温和了些:“去医馆瞧瞧。”
李老汉问:“昨日不是去过了吗?”
祁晟应道:“夜里睡不着,再去开点药。”
李老汉点了点头:“睡了那么久,肯定也不困。”
陆鸢心道这里哪是不困的事,是敢不敢睡的问题。
李老汉,刘俊生与祁晟时不时说几句话,陆鸢也插不上嘴,一颠一颠的也犯了困。
昨日那药劲着实大了些。
陆鸢打了一会瞌睡,也不知怎的就睡了过去,直到耳边传来祁晟说“到了,醒醒。”的声音,她才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看到面前的胳膊,她愣了一下。
她竟然靠着病号睡了一路?
陆鸢顿时生出几分愧疚,忙道:“手没麻吧?”
祁晟摇了摇头:“还好。”
他暗暗用劲握着拳头,缓解手臂上那股子麻劲。
陆鸢坐直,在转过头后,就看到面前的杏娘和李老汉盯着她看。虽然不知看什么,但看得她莫名的心虚。
李老汉笑道:“夫妻俩感情挺好。”
原来不是看她枕着病号,那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