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想到你,就不想考虑了,但是我转念一想,要是在闹市,我要是想支个小摊,我都不用来回跑,方便得很。”
祁晟微微蹙眉道:“可夜市比日市要混乱,且多靠近瓦子,三教九流的人也多,你一个妇人,恐怕不太安全。”
陆鸢看他,道:“不是有你么?难不成你没打算和我一起出摊?”
祁晟愣了一下,随即道:“你不怕我帮了你倒忙?”
陆鸢:“你来了,没准还能多招揽生意呢!”
俊男美女总能吸引来更多的顾客。
祁晟显然也和她想到了一块去,皱眉道:“你这样想是不对的,得脚踏实地,我纵使皮囊还过得去,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陆鸢道:“晓得了晓得了,这还是得靠真材实料才能留住客人。”
循着问路,便找到了夜市所在。
夜市在白日,与东西两市不同,很是安静,但街道上还未收拾完的杂乱,都无疑在表示昨晚的热闹。
他们还未到夜市最热闹的地方,两边的屋子也相对矮小。勾栏瓦舍的楼阁就在前头,晚间灯火通明,日间却是安静得好似空无一人似的。
陆鸢与祁晟穿入巷子,左右张望,在后巷的一些宅院的角门看到有张贴有租赁启事,租金详谈,若有要租房,双日夜市时到前铺询问。
走了一圈,都是这样式的,也就只能是等明日双日了。
回去时,陆鸢买了些肉和菜,等回了小栈做饭吃。
上楼前,她询问小栈掌柜:“我中午要做个中食,不会影响到旁人歇息吧?”
小栈掌柜道:“只要上午不吵,中午做吃食是正常的,其他住客也没道理阻止。”
闻言,陆鸢也就放心了。
她与祁晟上了楼,对面屋子的门忽然打开,陆鸢看了眼,只见昨日见的那个叫黄鹂的女子卸了妆面,梳在了腰后,显然是刚睡醒。
卸了妆面之后,隐约可见她眼角有微微细纹。
瞧来不像是二十出头,应差不多有三十了。
也不知道作甚,她定定地盯着陆鸢。
陆鸢被盯得有些头皮发麻,正要回房,黄鹂凉凉出声:“我问过旁人了,他们说那个鸮心鹂舌不是什么好话。”
陆鸢转头一笑:“我可没说娘子你鸮心鹂舌,我只是说是鸮心鹂舌的鹂。”
黄鹂轻笑,随即调子柔柔的道:“我也不是兴师问罪,只是想给你们二位介绍一份赚钱的活计。”
陆鸢深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正想回绝。
祁晟却先拉住了她,淡淡应道:“不用了,我们有自己的活计。”
说罢,就把陆鸢拉进了屋中,把门阖上。
入了屋中,祁晟道:“那女子是瓦子里的舞娘,莫要走太近。”
陆鸢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祁晟道:“昨日闻到了浓郁的脂粉香味,昨日又是双日,而且她再次从屋中出去的时候,我听到了细微的铃铛声,是走路时发出来的,只有瓦子里的舞娘才会在跳舞时佩戴脚铛。”
他又问:“你昨日见她,脸上是不是浓妆艳抹?”
陆鸢惊讶道:“神了,你都没看到人,竟也能观察得这么仔细。”
祁晟道:“只不过是打猎时观察猎物要仔细,才训练出来的敏锐罢了。”
话音刚落,房门被敲响。
陆鸢开了门,见又是方才的黄鹂,她有些无奈:“娘子你又怎了?”
黄鹂道:“你们不如先听听我说的什么活计,再拒绝也不迟呀。”
陆鸢默了默:“那你说?”
估计她就是关上门,她也能在外头说出来,还不如一次性让她说完,一次性拒绝。
黄鹂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男人身上,说:“我是轻韵舞坊的舞娘。”
陆鸢心下一诧,竟还真被祁晟给说中了。
黄鹂继而道:“我们舞坊新排了一支西域舞,正缺个扮演西域憎人的男角,我瞧你家郎君样貌出众,短发,且脚步也扎实,不若来我们轻韵舞坊试一试,出场一回一吊钱。”
她还真敢想,祁晟都裹着眼布了,明显是个瞎子了,还让他去跳舞……
陆鸢皮笑肉不笑的道:“我郎君眼睛不好,就不去了。”
正要关门,黄鹂一把按在了门扉上,道:“正巧那角色也是眼盲高僧,不需要太大幅度的动作,只需坐定打坐就成。”
陆鸢一听,脑子里边就浮现了唐僧在盘丝洞被一群女妖精包围的画面。
……
她觉得自己猜得也八九不离十了。
黄鹂笑道:“我听说你们来城里是为了治眼疾的,治眼疾定然要花不少银钱,还不如来舞坊接几场舞,也都能够你们在城里的花销了。”
祁晟唇抿了许久,沉了声:“请离开。”
黄鹂却是个厚脸皮的,说:“这位郎君,想来你也不想做拖累,也不想被人说是吃软饭的,不若就此挣些银钱来补贴家用。”
陆鸢沉了脸,拍了拍她按门的手:“我家郎君脸皮薄,去不了。”
等那黄鹂松手,她立马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听着她果决拒绝,祁晟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一吊钱对于常人来说不少了。
寻常五口之家,一年的花销也不过是五吊钱。
若是她真动心了,劝他去,他或许真的会去。
毕竟,对于现状而言,他对她来说确实是个拖累。
外头的黄鹂也不气恼。
没同意,估摸着是银钱不够,但她也拿不定注意,还是寻班主过来,让班主先瞧过人再说。
她们舞坊不拘于舞娘,舞男也有,毕竟着男人的银子得挣,女人的银钱也不能少挣。
那郎君的样貌,一看就是能让女人们舍得花银子捧的。
不过,若是眼睛能瞧得见便好了。
她们舞坊貌美娘子多了去了,哪个不比他那个妻子长得好?
若是瞧得见,便能用美色引诱了。
瞧了眼紧闭的房门,有些不甘,但还是转身先回了房。
陆鸢趴房门上,听到离开的脚步声,还有关门阖门的声音,她才转身嘀咕道:“我还以为她是瞧上你了,没承想是瞧上你的脸了。”
祁晟试探地问:“方才说一吊钱,你就没动心?”
陆鸢心说是一吊钱,又不是百金,有什么值得她动心的?
再说了,高僧与舞娘,这怕不是让他去跳那些艳舞?
她真要是同意他去,这和怂恿另一半下海有什么区别?
这瓦子里还真是什么人都有,竟也敢亵渎僧人。
“要是老太太知道,你去了那舞坊当舞男,那还不得气死,我可不敢动这个心。”
“再说了,一吊钱也不是很多。”
祁晟在旁提醒:“出场一回一吊钱,若是一个月出场五次便是五吊钱,且另有打赏,说不定一个月能挣个十两,你的百金,一年就能挣够。”
陆鸢眼里浮现怀疑,她微微眯眼看着他。
她觉得,他是在给她挖坑。
她若是真敢有半点动心的念头,便是给他抓住了小辫子。
“我又不是不能挣钱,哪至于让你去挣这些钱?”
祁晟闻言,微蹙的眉头稍稍一松。
可没等他心悦几息,她便质问了出来:“不对呀,你明明住在安平镇,怎会对这勾栏瓦舍这么的了解?!”
祁晟便解释道:“我很久以前确实去过。”
陆鸢瞪眼:“我瞧着你老实纯情,没承想你也流连过这勾栏瓦舍!”
虽说这勾栏瓦舍在古代也是正规场所,可同时也是销金窟,人来往集,也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
陆鸢了解瓦子,可让她不了解的是祁晟。
她没想到,一撩就耳朵红的祁晟,竟也去过这勾栏瓦舍,算她看走眼了。
祁晟察觉到了她的不喜,上前循着她声音的方位,拉住了她的手:“你且听我仔细说。”
陆鸢甩他的手,没甩开。
“说便说,别动手动脚。”
祁晟把她拉到床边坐下,说:“我先前不是与你说过,我打过狼吗?”
陆鸢没应他。
祁晟自顾自地说:“我打了好几头狼,镇上乡绅就算要,也只要得一头狼,我便送来了这城里卖。”
“恰好有人见着我在城里扛着狼,就直接问了,让我送来了瓦子,还留了我用了饭,想让旁人见见打狼的少年。”
“那时才十七八岁,涉世不深,就留了下来,却不想被端菜的人弄得满身油污,也只能换上瓦子里的人送来的衣物。”
没承想那留我的人是瓦子的东家之一,他留了我下来,就让人出去宣传瓦子来了个打狼俏郎君。因此夜里来了许多的客人,都想见见我这个打狼俏郎君究竟长什么样。”
陆鸢听到这里,已经不气了。
他也没必要骗自个。
“后来呢?”她问。
祁晟继续道:“后来我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推到了台上,那几头死狼也被抬了上来。满座宾客都催促让我讲述打狼的过程,我便只能硬着头皮说了,然后四面八方投来了不少的赏钱。”
那时,祁晟感觉到的不是挣到钱的喜悦,而是一双双瞧乐子的眼神,而他就是那乐子。
陆鸢皱眉道:“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起码要征得你同意,才能那么干,可你压根就不知道,估摸弄脏你衣裳,让你换上衣裳,也是预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