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晟听到她这么说,便也不再出声,也闭眼休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人翻来覆去,许是床太小,睡不开,她怎么翻身找不到一个舒适的睡姿。
祁晟正琢磨着要不要开口说他出去坐会,她忽然就抬起了脚,犹豫不决地不知要做什么,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搭到了他的小腿上。
祁晟:……
她睡前还信誓旦旦地让他把她推开,可夜半睡不着,却把脚放到了他的身上,他是该推,还是不推?
许是她自个也觉得理亏,便在他耳边小声道:“我睡不着,就让我搭一会,一会我睡着了,你再把我推开。”
祁晟默了一下,道:“你搭吧。”
陆鸢顿时搭得心安理得了,整个人侧身,把手臂也搭到了他的身上。
她还真是依旧的……得寸进尺。
没一会,祁晟便听到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她这真是搭习惯了,不搭还睡不着了。
他到底没有把推开,而是随她任意搭放。
日上三竿,陆鸢醒来时,瞧着自己半个人又趴到了祁晟身上,沉默了片刻后,悄然缩回手脚。
祁晟感觉到她醒了,并未急着睁眼,等她做贼似地把手脚挪开,他才睁眼。
睁开眼之时,光亮映入眼中,有些刺眼,眨了眨眼才逐渐适应。
适应后下一瞬,一道纤细的身影便径直撞入了他模糊的视野中。
他看到她半转过身,望着他,甚至还朝着他挥了挥手。
她的五官,在他的眼中很是模糊,但他能看到她那张脸的轮廓。
“怎了?”他问。
陆鸢看着他的双目,语声狐疑:“我怎么觉得,你好似能看见我了?”
不然他那双褐色的眼珠子怎会一直盯着她。
祁晟唇角微微上扬,声音中掺着不易察觉的愉悦:“确实是能瞧到你的轮廓了,只是五官还是模糊的。”
陆鸢闻言,瞳孔微一缩,蓦地弯下腰,凑近观察他的眼睛。
她忽然凑近,让祁晟一愣,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他仔细的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希望视野能清晰一下,但还是徒劳。
模糊的五官,依旧是拼凑不出她真实的模样,可他觉得,她并不难看。
不管她长得如何,好看与否,还是貌丑,她都是他的妻。
陆鸢望着有光亮折射的眼睛,脸上露出了笑意,兴奋道:“你这情况,算不算是恢复了三成?”
都能瞧见轮廓,而不是人影了,那再过数日,是不是可以看得更清晰了?!
第57章
祁晟自早间说过双目视物清晰了一些后, 陆鸢的视线时不时看过来。
便是帮他端来盥洗的水,也是特意递偏了位置,以此来试探。
祁晟微微眯眸,迟疑了两息, 才伸手握住装水的竹筒。
握住竹筒的时候, 手还是稍偏了一些。
不过, 陆鸢觉得这已经很好了,之前她还要直接放到他的手上。
盥洗过后, 祁晟提了桶要去打水,陆鸢道:“等从医馆回来了, 我与你一块去。”
祁晟回应:“我想试试自己去打水, 你不是要数铜板吗,你先去数。”
陆鸢还要数铜板的同时串起来, 好带去医馆给祁晟结清医药费。
她闻言, 语气中带着怀疑:“你能行吗?别把桶给掉井里了, 那可是要花钱买的。”
祁晟默了一瞬, 才言:“我闭着眼也能打得到水, 且便是我掉下……”
话未说完,便见她快速上前, 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祁晟一瞬间的怔忪。
陆鸢被人从水里捞过一回,听不得他的话, 急道:“呸呸呸, 乱说什么,桶掉了就掉了, 说这些话做什么!”
她阻止了他的话,再而松开了手,没好气道:“去吧, 早些回来,打不到水也别勉强。”
平日里都是她绑好了桶,他再拉上来。
想来他只需要找到水井,摸索到打水绳后,绑上一个桶也轻而易举。
祁晟回了神,心思却稍乱。
“我去去就回。”
说罢,也不去瞧她,转身就朝着院子而去。
他的视野模糊,脚下细小之物瞧不到,前边门框也是有几度重影,是以脚下步伐慢了些。
陆鸢看着他徐步出了院子,等了小半晌后,她才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探出头往打水的方向望去。
只见祁晟步履缓慢地走在巷子里。
等没影了,她才悄悄跟上去。
然后远远地看着他把水打上来后,暗暗松了一口气。见他解开绳子要提水返回时,她掉头就跑了回去。
陆鸢回到家中,边进屋去边数边串铜板,但还是分了些心思听院子里的声响。
数铜板数到一半的时候,外头就传来了声音,然后……就忘记数了多少枚铜板。
祁晟把水提到水缸旁,拿开上边的木盖后,才把水倒进去。
他朝屋子的方向望去,开了口:“你慢些数,我再去提一桶水回来。”
他也没有点破她方才跟着出去的事。
他原本常年在山野间打猎,耳力就极好,眼盲之后,这耳力较之先前更好了。
她鬼祟地跟在自己身后,哪怕离得远,还放轻了步子,他也察觉到了。
她无非就是放心不下他自己一个人出去打水。
她就好似把他当成了那蹒跚学步的稚童。
想到这里,祁晟不由自主地笑了。
他脸上挂着笑意又出去了一趟。
陆鸢方才跟着出去瞧过一回了,也不担心了,随着他了。
她复而又把串好的铜钱又数了一遍。
陆鸢把铜钱数好,刚绑好绳结,祁晟就第二次打水回来了。
她把串好的两百五十枚的铜钱都放到了钱袋子里,拿着袋子走了出来,非常地捧场道:“你可真厉害,眼睛才刚好一些,就这么一会会便提了两桶水回来。”
祁晟蓦地笑出了声,不由得抬头遮住眼里的笑意。
陆鸢奇怪道:“你笑什么,我就夸你一句,你就这么高兴?”
祁晟笑意微收,缓缓摇了摇头,自是不能说她这真的像是在哄稚儿。
陆鸢见状,在心下嘀咕奇奇怪怪的。
随之,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双目,说:“大夫也没交代过什么时候不用遮住双目,还是把布巾戴上吧。”
祁晟笑意敛去,点了头,回屋取布条遮住双目。
黑色布条遮住双眸,只隐约透来微弱的光亮。
他这小半年下来已经适应了黑暗,倒也没有任何的不适。
轻车熟路地拿起竹竿,与她道:“走吧。”
陆鸢拿上锁头,出了门后,便把院门给锁上。
通往铺子的门没有锁,只能是用绳子给绑了死结,等回来时,绕去西市再买个锁头回来。
去至医馆,陆鸢把欠下的三日医药钱结清了,今日五十文的针灸费用也一并给了。
结清后,陆鸢才找到大夫,商量道:“我如今在夜市摆了个小摊,才刚开张两日,结清了前几日和今日的药钱,便囊中羞涩了,且今日不出摊,所以明日的医药钱,能不能缓到后天再给?”
大夫听到药童说他们夫妻已经把之前的账结清了,便知道他们是守信用的,且是能负担得起的,便应道:“那你们之后便两日一结吧。”
陆鸢笑意顿粲:“谢谢大夫。”
把医药钱的事商量好了,陆鸢才与大夫道:“我郎君今日起来的时候,说是能看得更清了。”
大夫闻言,便让祁晟把眼巾摘下,然后仔细查看眼珠子的变化,确实在慢慢地聚光了。
大夫举起了手,问他:“这是几根手指?”
祁晟微微眯眸,定眼瞧了半会,说:“有重影,瞧得不真切,像三根,又像四根。”
陆鸢默然地看向大夫竖起的两根手指。
他视物重影还是挺严重的。
大夫收了手,道:“这也比老朽预想的要恢复得好。”
“本预想是再施针三到五次再隔日施针,但就时下来看,再连续施针两日,之后便隔日施针五次再看情况,若是恢复得快,就不需要再施针了。”
要真按照大夫所言的治疗方式进行,那不仅能省下一笔银子,而且他也不用受那么多罪。
哪怕针灸不疼,可日日在脑袋上针灸,日子长久了,谁都受不了。
祁晟在针灸过后,他大夫问:“眼巾是否可以拆下了?”
大夫应:“晚间和晨间都可以不戴,但白日的光照过于强烈,还是得戴上眼巾,若你觉得这布太厚实,可换成轻薄可透的布料。”
陆鸢在旁点了点头,眼睛刚经过重创,要恢复,她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