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晟道:“是缴获的,县丞恩准我骑回来,但明日得送回公署。”
陆鸢闻言,等他系好马后,便拉着他进屋,灯笼凑近他,从头到脚,从前到后,没有看到血迹,她才松了一口气,问他:“牛车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祁晟道:“我循声而去,看到有三个山匪劫了一辆马车,车夫与一对四五十岁的夫妻,衣着尚算华丽。几人都被捆绑押走,我便尾随着他们,到了一处地方。
仔细盯了许久,确定是个七八人的窝点。”
“我猜到你们肯定会报官,便按照原定的路回广康城,在半道上就遇上了赶来剿匪的县丞,我就带着他们去了山匪的窝点。”
窝点的山匪人数不多,本不用祁晟出手,但他存了私心,想得些赏银,且在县丞面前露脸,便就出手了。
以前总觉得靠山吃山,打猎也能养活自己和祖母,可往后自然是不能时常再进山打猎了,想要祖母和妻儿过上好日子,便要从长计议。
在县丞面前露脸,便算是有了一丝一缕的关系,有益无害。
自然,这些事是断然不能与她说的,不然她就有得念了。
听了祁晟的话,陆鸢松了一口气,说:“得亏你机灵,没有莽撞救人。”
她复而问:“那车夫和那对夫妇呢?”
祁晟道:“他们应是想要赎银,所以并没有害人性命。”
“那剿匪,可有人丧命?”
祁晟摇头:“有人受伤,但没有因此丧命。”
陆鸢悬着的心也落到了实地上,万幸,没有闹出人命,
情绪松快了一些,她也有心情问了赏银的事。
“那你这回剿匪有功,有没有赏银?”
祁晟瞧着她期待的神色,点了点头:“让我明日还马,也顺道去领赏。”
陆鸢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之色:“若是赏银可观,我们是不是就能提前把老太太和孩子们接到城里了?”
祁晟道:“最近不太平,还是等过些时日,太平些之后再把他们接来。”
陆鸢原本亢奋的心情,在听到他的话后,表情顿时耷拉了下来
“是呀,还有这一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太平些。”
祁晟道:“等我这眼睛再恢复一点的,我就回去接,你我也能放心一些。”
陆鸢点了点头,随即道:“你肯定没吃东西,我也没吃,我去煮些粥。”
祁晟道:“你胆战心惊了一整日,也累了,我去做,你歇着。”
陆鸢摇了摇头:“还是我去吧。”
祁晟笑了笑:“一并去吧。”
两人都挤在小小的厨房里头,煮粥,烧水。
粥熬好了,等放凉时,陆鸢提着灯笼,让祁晟陪着她出去一趟。
祁晟道:“这么晚了,要去哪?”
今晚单日,没有夜市,四下静悄悄。
陆鸢:“你与我出去就是了。”
祁晟只得陪着她出去。
走到一处院子外头,陆鸢小声与他道:“这院子没人。”
祁晟瞳孔微缩,诧异地盯着她,又听她说:“里边种有柚子树,叶子都已经长出围墙外了,你个子高,跳起来摘几片叶子。”
祁晟以为她要他做贼。
没成想,她还真要他去做贼……
祁晟抬头看向长出墙外的柚子叶,夜里看得不太清楚,但也能瞧见影子。
他沉了气,伸手一跃,一把就抓下了几张叶子。
陆鸢忙压低声音道:“快快快,咱们赶紧回去。”
一副做贼后的模样。
回了家中,陆鸢洗了洗那几张柚子叶,就放到了锅里,说:“今日遇上了这么晦气的事,肯定得洗洗柚子水,去去晦气。”
祁晟笑道:“我以为你不信神佛。”
陆鸢非常坚定了一声:“不。”
随后道:“以前我是不信的,但后来我坚信世上有神佛,也有鬼神。”
祁晟诧异地看向她:“为何?”
陆鸢提着灯笼与他回了屋,说:“见过鬼了。”
入了屋子,祁晟阖上了房门,隔绝了外头的冷风。
问她:“何时的事?”
陆鸢在桌前坐下,捧起粥碗,喝了一小口,温度已经适宜了。
她不甚
她想了想,说:“大概是溺水险些死了的时候。”
听到她这话,他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有些事,心里有了数,也就不用打破砂锅问到底。
喝了粥后,陆鸢问:“那院子里的马,要喂点什么吗?”
祁晟道:“家里还有一些用来生火的禾秆,我一会挑些出来喂它。”
市集上也会有人挑着稻秆出来卖,是用来生火的好物。
陆鸢不免好奇道:“老马识途,你说这马之后会不会跑回之前的窝点去?”
祁晟应:“这些山林强盗土匪,吃的用的,很多都是抢来的,说不准外头那匹马也是抢来的,所以不一定会识途归返。”
陆鸢:“马,卖得贵吗?”
祁晟仔细想了想,应道:“贵,寻常马起码十贯钱一匹。”
十贯钱便是十两。
五两都够五口之家一年的嚼用了,这十两得是普通人家两年不吃不喝才买得起。
十两一匹马,这可相当于是豪车了。
她喃喃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有一匹马……”
祁晟瞧了她一眼,心下略一琢磨,也是把话听了进去。
早间起来,祁晟给黑马喂了些稻秆,陆鸢也起来了。
她穿上厚实的衣服,缩着脖子从屋子出来,打了个哈欠。
祁晟与她说:“锅里留有温水给你洗漱用。”
陆鸢点了头,随之问他:“什么时候去公署?”
祁晟转头看向她,问:“你要不要一块去?”
陆鸢想了想,应:“去。”
祁晟:“那等你吃了朝食再去。”
盥洗后,用了朝食,陆鸢便同牵着马的祁晟一同出了门,
行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才到公署。
祁晟与公署看门的衙役说明了来意。
衙役道:“县丞交代过了,你若来了公署,便让你去县丞廨寻他,你且随我来。”
说着,便牵过了他手中的缰绳。
祁晟看向一旁的陆鸢。
陆鸢道:“你去吧,我在前边的茶摊等你。”
祁晟点了点头。
他随着衙役进了公署,往东方向而去。
步行半刻,便听到飒飒的声响,绕过了内署影壁,便看到那高大的县丞挥舞着大朴刀,招式虎虎生威,招招似有千斤力。
昨日在路上,若不是见其穿着公服,他还当是又遇上了另一伙山贼强盗。
县丞见来了人,便停了下来,把朴刀放回架子上,一旁的衙役捧上了布巾。
冬日里,旁人都穿得厚实,县丞却是一件单衣,甚至还满头大汗。
祁晟随着衙役朝着县丞行礼。
“草民祁晟,见过大人。”
县丞拿起布巾擦了一把汗。
看向他,道:“不用多礼。”
祁晟站直,但还是没有直视县丞。
县丞道:“你此番剿匪有功,不仅助我抓住了八个强盗,还出了手,是以我与县令大人商议过了,赏你八贯钱,粮一斛,布一匹。”
祁晟没有客套拒绝,直接弯腰拱手道:“谢大人赏。”
身形强壮的县丞上下打量他一眼,说:“你身形虽不够雄壮,但瞧着也有些身手,可愿入公署当值?”
祁晟来时,便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出。
毕竟县丞要剿匪,公署必然缺人手。
但家中的情况,不允他如此冒险,但也不能一下回绝,让人观感不好。
“草民数月前曾入山打猎,为躲避雄虎而不幸遭祸,伤及头颅,昏睡了数月。醒来后,双目失明,经过悬壶医馆大夫一月医治,如今才堪堪恢复六成,恐不能胜任。”
县丞闻言,略一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