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晟道:“我家中的情况,大人是知晓,如若当初我没有成为活死人,我定然会鼎力相助。”
“可如今,我也要为家中老人着想。”
杨县丞想用祁晟,自然是把他的底细都调查得一清二楚了。
活死人这个事,也听说过了。
也是,毕竟祁家就一根独苗了,祁家老太太自然是看得比什么都严重。
老太天还在孙子成了活死人后,还找了个寡妇,似乎是想留下一男半女。
杨县丞把双手放到桌上,双掌交叠在一起,姿态从容:“若真想为老人着想,那还不如让老人家早早抱上孙子来得实在。”
祁晟:……
杨县丞见他被自己说得一瞬无言,笑道:“这不好办,就与你祖母说,是我强制让你到公署帮忙的。”
“当然,我也有强制这个意思,你今日若是没答应,我也会想别的办法威逼利诱你答应。”
杨县丞倒是一点也不遮掩自己的心思,就这么直接地说了出来。
阶级差距就摆在这,也没有什么必要遮掩。
祁晟:“祖母那处,我会说,还请大人应允。”
杨县丞要的是他这个人,可不管是贴职还是专职,总归他的人在底下办事,还是任由他来差遣。
想法才落,这年轻人似乎能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般,又开口了:“除却剿匪的时期外,双日我得陪媳妇出摊,单日当值,月俸也可减少。”
杨县丞:……
敢情他这公署的体面活计,还比不过他与媳妇出摊重要,是吧?
沉默了片刻,杨县丞问:“你与你媳妇出一次摊,能挣多少?”
祁晟道:“生意不好,不到百文。生意好,能挣两百文。”
杨县丞闻言,心道难怪听到三贯月钱都没见他有半分动摇,原是他们那小摊子都能这么挣钱。
杨县丞点了头:“也行。”
反正先把人留下,比什么都重要。
“那还请大人拟好契书。”祁晟请求道。
听到这话,杨县丞则真的是再次对他另眼相看了。
这年轻人瞧着是个正经人,可这心眼一点也不少。
杨县丞仔细打量着跟前一表人才的人,好奇的问:“祁晟,你本事也不小,怎的一点都不想往上再走走?”
祁晟摇头:“人各有志,我并没有远大的志向与抱负,我志向在于日子平平淡淡,过得平平安安,家人安康和乐。”
祁家曾经的下场,就注定说明了祁晟这辈子是不可能入仕的,也不可能再踏入皇城。
杨县丞闻言,也没继续劝他。
“也罢,就按着你说的来制定契书。”
祁晟又道:“还请大人加上一条,我只在大人任职期间任职,若大人调任,便放我离去。”
这知县和县丞都是三年一调任。
当然,也有继任的可能。只是知县继任,那么县丞就会调走,反之县丞继任,知县必然不可能继任。
杨县丞拿起笔,抬眼睨了他一眼:“你到底是多怕留在我底下办事?”
说着,也没喊主簿,而是自己铺平了宣纸,然后笔蘸墨,在纸上落笔。
杨县丞写得极快,等写好了一份,递给他瞧。
祁晟双手接过,看到上边龙飞凤舞的狂放字体,有一瞬的哑然,但还是仔细查看了起来。
片刻好,祁晟应:“便按大人所写为契。”
杨县丞听到他的话,便站了起来,从位上下来,给了他一个上去坐下的眼神。
“那你再按着内容抄写两份。”
……
原来县丞也知道自己的字拿不出手。
祁晟都对这武力超群的县丞生出了些好奇。
字难看,又是怎么考中科举的。
仔细想想,只有是从行伍出身,才会让人有种即便他一人,也有千军万马之势的感觉。
第81章
祁晟拿上契书, 就着县丞给他安排的牛车,把粮食运到了夜市街的小院。
牛车过大,进不了院子,只得停在巷口, 靠着人力搬到巷子里, 要么就是从前边铺面抬进来。
铺面东西多, 还得让东家挪动物件,太过麻烦, 也就从巷子抬进来。
祁晟扛着一麻袋粮食到院子外的巷子,放下去后, 复返又去扛了余下的几袋。
陆鸢听到重物落地的声响, 跑到院子外,趴在门缝看了眼, 看到祁晟的身影后, 才拿开门闩, 开了门。
祁晟听到开门声, 转头看向她, 说:“还有一袋粮食,我扛回来再和你解释。”
说着就往巷子外走。
陆鸢瞧着他的背影, 心说不用解释,她也知道哪来的。
过了一会, 祁晟扛着最后一袋麻袋回来, 又复而把粮食搬进院子里头。
等他搬完了,陆鸢端了一杯热水给他, 看着四大麻袋,瞧着都有百来斤了。
她问:“这都是粮食?”
祁晟喝了水,应:“两袋子黄豆, 两袋子稻谷。”
陆鸢讶异道:“这山贼窝子也有黄豆?”
祁晟走到水缸前,用水洗了杯子,说:“只要是粮食,就会抢。”
陆鸢:“这么多的黄豆,还有这粮食,估计两个月都不用买豆子和黄豆了,能省下一大笔支出呢。”
祁晟道:“对了,还有五贯钱。”
祁晟把另一个小袋子提了起来。
陆鸢瞧着钱袋子,琢磨了一会,问:“你说这广康城的钱庄可信吗?”
祁晟问:“你想把钱存进钱庄?”
陆鸢点了点头,祁晟想了想,说:“那等我去公署任职后,我就给你打听打听,看哪家钱庄靠谱。”
这公署的人,消息会比在外打听靠谱得多。
听到这话,陆鸢瞧向他:“真的确定下来了吗?”
祁晟点头:“但只是贴职。”
陆鸢露出疑惑之色:“什么是贴职?”
别说是她,就是本土人丽娘的记忆中,也不了解这什么是贴职。
祁晟想了想,解释:“就是兼任,不是专职。单日去上值,双日不去。”
陆鸢听明白了,简单地来说就是兼职。
“杨县丞答应了?”
祁晟点头:“他应该是想着,把我这个人先留下。”
说着,掏出了签好的契书。
陆鸢接过来,晦涩地从头看到尾,能看得明白。
看完后,她递还给他:“万一到时候杨县丞调任的时候,不遵守约定,还是想法子要把你带走,咋办?”
祁晟把契约叠好:“起码现在这张纸就是一个保证。”
“再说,杨县丞瞧着也不全是强横专制的人,他能一次又一次剿匪成功,靠的不仅是我的帮助,更在于底下的人为他的命令而拼命。”
“杨县丞只是看着五大三粗,但也是会御下的,肯定不会在我不情愿的情况下,还毁约,不仅我不会再真心听候他差遣,就是底下的手下也不会信服。”
陆鸢听着他的话,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也确实有道理。”
“不过,先别说这三年后是不是真能顺利不干了,还是先想想今日回去后,怎么和老太太交代吧。”
今日不出摊,而且老人和小孩都在城里了,车斗还没做好,他们俩暂时不打算摆早市,留一天在家里住。
祁晟耸了耸肩,无奈道:“也只能是如实交代。”
休息了一会,陆鸢拿上方才出去买的菜,与他一同回家。
家人在哪,哪就算家,
现在这个小院都完全不算是家了,只能算是一个栖息地。
回到家里,已是午时末。
老太太见着他们,念叨:“你们怎回来得这么晚?两个孩子不愿吃中食,说什么都要等到你们回来才愿意吃。”
两个孩子现在都扒拉在了陆鸢的腿上。
祁晟把背篓放下,说:“丽娘早间去买了菜,都在篓子里了。”
老太太道:“天冷,放不坏,先吃了中食再弄。”
祁晟点头,瞧了眼桌面的菜。
一盆炒鸡蛋和素炖豆腐,还有一个炒菘菜。
祁晟把这些菜端到厨房里头,重新加热。
吃了中食后,陆鸢领着两个孩子回屋午睡,让祁晟有空闲时间与老太太说话。
祁晟敲了祖母的房门,进了屋子后,老太太瞅向他,问:“咋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