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沈维舟是不是好点了,说自己担心柳锦诗出什么事,才追出去的。言下之意,他还是很关心沈维舟这个堂兄的。
随后他又说:“大哥,你们结婚好几天了,怎么也该回军区大院吃个饭吧?爷爷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很记挂你,奶奶也盼着你经常回去。”
沈维舟轻咳了声,淡淡看向他,嘲讽地笑了下:“是么?”
沈维鸿被他看得很不自在,觉得今天的沈维舟有些陌生,眼神特别冷,让他莫名有种被猛兽冷冷注视的错觉。
硬着头皮干笑了下:“当然。”
沈维舟不置可否:“再说吧。”
柳绵绵他们回到求知巷时,刘婶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热火朝天地做饭,嘴里时不时哼一句戏,看来对下午的戏非常满意。
“哦哟,那肯定满意的啰,樊文芳哎,平时去买票都看不到的。”刘婶乐呵呵地跟柳绵绵分享,“樊先生唱得真好啊,扮相也好。江北村嘛也是运道好,那个投资搞芷江大桥的林大老板,就是他们村子出去的,哦哟,这几年给他们村里捐了不知道多少钱,戏台子搭得比人民剧院都要好了哦!”
又放低了音量问柳绵绵:“维舟陪你去百货大楼啦,他付钱了没,哦哟,让他付钱,他有钱的呀。”
大概是觉得结了婚就是一家人,刘婶说起沈家的事情也没怎么藏着掖着:“他奶奶给他留了不少东西的,老太太在的时候,最心疼他了。”
柳绵绵觉得奇怪,沈维鸿嘴里的奶奶还盼着沈维舟回军区大院看看呢,怎么刘婶说得老太太已经不在了一样。
大白天的,听着有点瘆得慌。
刘婶轻轻拍了她一下:“哦哟,你这孩子!”
跟她解释:“军区大院那个方美云,是维舟爷爷,就是沈志邦,在战场上遇见后娶的。维舟的奶奶叫徐蕙兰,是南城徐家的大小姐。那年月到处打仗,沈志邦以为维舟奶奶已经死了,就另娶了。解放后两边又遇上了,维舟奶奶就和沈志邦离了婚。”
说起徐蕙兰,刘婶有些难过,听见柳绵绵说在百货大楼碰见沈维鸿,表情顿时又满满的嫌弃:“那小子哦就是个笑面虎,面甜心苦,嘴巴嘛跟抹了蜜一样的甜,心里头嘛巴不得维舟出事,整天在沈志邦面前挑拨呢。”
柳绵绵吃了好大一口瓜。
也就是说,沈教授和沈维鸿他爹其实是同父异母的,沈维舟和沈维鸿的关系就更远一层了。
难怪呢,说起沈维舟有钱的时候,沈维鸿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敢情这钱都是沈维舟亲奶奶的,跟他没有一毛钱关系。
亏他还说什么奶奶也盼着你经常回去,那是谁的奶奶哟?
沈维舟没被恶心吐,都算他身体状况还算不错了。
沈维鸿这男主可真是一言难尽……不对啊,柳绵绵忽然反应过来,原书里没有这些内容啊!
原书里提到沈维舟时,就只说了他的身份是女主白月光,同时是男主的堂兄。
书里还提到过,沈维舟病逝前正在研究某个重要军工项目,后面沈维鸿继承他的遗志,花费数年时间,完成了这项研究,推动华国军工某领域取得了跨越式的发展。
不知道他们真实关系时,还挺让人感动的,知道以后,这可真是……他喵的!
这书谁写的啊,为了塑造男主伟光正的形象,把家庭关系都给吃了是吧?
好气。
不过也没多少时间可以给柳绵绵气了,因为上班时间又快到了。
“你要早点吃了去上班?!”刘婶惊讶得声音都快劈叉了,“哦哟,你什么时候找的工作啦,什么工作,在哪里,怎么这个点要去上班的啦?”
门外,沈维舟突然顿住脚步,看向厨房方向。
第14章 小沈媳妇儿找到工作了……
晚上九点多,柳绵绵工作结束,揣着晚餐时间赚到的六元钱,喜滋滋往外走,刚走到西餐厅门口,就听见有人喊她:“绵绵。”
是俞婉和沈伯康来接她了。
“这几年治安越来越不好,偷窃、抢劫都多了不少,以后你下班,我们都来接你。”俞婉笑着说,“我和你爸爸要是没空,就让你王叔来接。”
柳绵绵完全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毕竟她上辈子那个时代,晚上九点广场舞大妈才刚结束炫舞,年轻人夜生活都还没开始呢,大街小巷都是人,根本还不到需要担忧安危的时间。
倒是忘记了,这个年代娱乐活动少,大部分人夜里八九点钟就洗洗睡了,路上人少,也没个摄像头什么的,确实不太安全。
柳绵绵心里感动,嘴上却嘀咕了声“多事”,俞婉也不生气,宽容地笑笑,柳绵绵顿时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无理取闹的熊孩子。
“本来是想着你和维舟刚结婚,先在家适应一段时间,再考虑工作的事情。没想到你这么能干,自己找到了工作。”俞婉笑眯眯地夸,也是和柳绵绵解释,他们并非没把她工作的事放在心上。
回到家,刘婶等在门上,见他们回来,忙问饿不饿,说特地留了鸡汤,可以烧面条给他们当宵夜。
柳绵绵摸摸自己的小腹,她才穿越没几天,感觉身上肉已经比刚穿来时多了不少,实在是刘婶的手艺太好了。她忍住诱惑,坚坚决拒绝:“不吃宵夜,我要减肥。”
见刘婶一脸疑惑,柳绵绵反应过来,国家还在努力解决贫困和温饱问题呢,哪里会有减肥这种说法。她又解释了一下:“我最近吃胖了,要减点肉。”
俞婉笑道:“港城人受国外影响,大概很注重控制体重,可你不胖呀,刚刚好的。”她以为是西餐厅里的港城人说了什么。
柳绵绵心说便宜婆婆真是太好了,人又温柔又会说话,不过她不是听西餐厅的人说了什么,她是真的需要减肥。
不吃宵夜,早饭总可以先想想吧,柳绵绵跟刘婶说明早想吃又脆又香的烧饼,刘婶终于满意了,说会打豆腐脑来给她配烧饼吃。
虽然才九点多,但柳绵绵已经感觉又累又困。想想她这一天确实干了不少事,弹了五小时的钢琴,还去了旧货商店和百货大楼。
还是赶紧回房睡觉吧。
屋里亮着台灯,沈维舟坐在写字台前,面朝黑漆漆的窗外。
柳绵绵拉了下灯绳,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亮了起来,沈维舟倏地扭头向她看过来,眼神警醒而冰冷,柳绵绵吓了一跳,定睛再看时,他已经转过头去了。
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时候看人的眼神犀利得可怕。
不过作为“同床室友”,柳绵绵倒是不怕沈维舟。
一个病入膏肓的弱鸡,眼神再可怕有什么用?没见家里安排人去接她下班,都没考虑过他。
柳绵绵没再管沈维舟,自己拿了东西进卫生间洗漱。
等她洗漱完出来,沈维舟依然坐在写字台前,连姿势都没变过。
柳绵绵好奇看了眼窗户,开了日光灯以后,室内光线充足,玻璃窗就变成了镜子,窗外景色是看不到了,只能看到屋里的。
大晚上的,沈维舟总不至于是坐这儿照镜子吧?
心里正吐槽,视线在“镜子”里与沈维舟对上了。
“……”
果断扭头上床。
“你什么时候找的工作?”沈维舟突然问。
柳绵绵觉得稀奇,别看他俩朝夕相处,其实很少说话的。沈维舟那副样子,明显就是拒人千里之外,她没有受虐倾向,自然也不会觍着脸往上凑。没想到他竟然主动关心她的工作?
柳绵绵一边拽被子一边回答:“结婚第二天。”
沈维舟沉默了许久,才又出声问:“为什么会想到去西餐厅找工作?”
柳绵绵已经钻进被窝,打了个哈欠,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那天吃完早饭随便逛了逛,刚好看见他们家在招工,就去试试啰。自己挣钱自己花,走遍天下都不怕。”
沈维舟只听过“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自私自利、连私奔的时候都不忘卷走他家财物的柳绵绵,居然会说出“自己挣钱自己花”这样的话。
重要的是,在本该私奔的日子,她竟然跑去西餐厅上班了。
回家以后,沈维舟已经检查过报警装置,设备没有任何问题,事实就是柳绵绵根本就没去他父母房间里找过东西。
她没有偷盗财物。
她也没有私奔离开。
她甚至找了工作,一副准备好好过日子的样子。
沈维舟感觉自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这些日子以来,在心头汹涌的那些情绪,厌恶,愤怒,即将大仇得报的兴奋,和隐隐的犹豫与不安……嘭地一下,全都化作一片茫然的空虚。
啪地,迷迷糊糊中的柳绵绵伸手关掉了日光灯。
周围更安静了。
在这片没有丧尸嘶吼、怪物尖叫的安静中,沈维舟听到柳绵绵的呼吸声变得绵长,没多久,她发出了极轻极轻的呼声。
夜越来越深了。
第二天柳绵绵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艳阳高照。
另一半床上照例只有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柳绵绵现在都开始怀疑,沈维舟夜里是不是不睡觉的。难怪那么虚,被原主私奔的事一刺激,马上就病发身亡了。
柳绵绵决定偷偷告诉刘婶,让家里长辈治治他。
一早买来的烧饼和豆腐脑都已经凉了,刘婶用烧水的煤炉子重新回锅加热了一下,原本已经有些软趴趴的烧饼,立马变得更脆更香了。
南城人吃豆腐脑不拘咸甜,爱吃咸的吃咸的,爱吃甜的吃甜的。柳绵绵喜欢咸甜搭配着吃,烧饼是咸的,豆腐脑里就舀了一大勺红糖。
刘婶坐在小板凳上摘菜,手里动作飞快,不过一点没影响她说话:“你们昨天不是在百货大楼碰见那个谁了吗,哦哟,肯定回去挑拨离间了。上午军区大院那边来电话,沈志邦问维舟,既然身体没什么不舒服,有时间去逛百货大楼,怎么没时间带着新媳妇儿去军区大院吃个饭?”
柳绵绵咔咔咬着烧饼,含含糊糊说:“我要上班的。”
刘婶摆摆手:“放心好啦,维舟说手头有个什么东西要研究,没工夫过去吃饭的。”
叹了口气,又说:“接完电话就又钻进书房去了,不搞那些电线啊管子啊铁盒子什么的了,一直坐在那里写写画画。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研究,太辛苦了哦,他那个身体,怎么吃得消哟!”
研究什么,研究重要军工项目,而且研究到一半人还嘎了,后面项目落在沈维鸿手里,纯纯就成了为人做嫁衣裳的大冤种。
想到这里,柳绵绵鬼鬼祟祟看了窗外一眼,压低声音和刘婶一通说,刘婶听着眉头越皱越紧:“哦哟,这样当然不行的,不睡觉身体怎么会好啦,我回头和他爸爸妈妈说去。”
柳绵绵嘿嘿一笑,深藏功与名。
她没有和原主一样私奔,沈维舟就不会因为新婚妻子跑路而受到刺激,家里长辈再管着点,没准他能活得长一点。
最好是活到把那个什么军工项目给研究出来,让沈维鸿吃屁去。
刘婶摘完了菜,见柳绵绵还在慢悠悠地喝豆腐脑,于是说:“你先吃着,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柳绵绵以为刘婶是出门去找邻居们闲磕牙了,当然,事实上也差不多,只不过刘婶今天是带着目的去。
“小沈媳妇儿找到工作了,还是她自己找的?!”大妈们震惊了。
刘婶昂首挺胸,仿佛找到工作的人是她:“港城老板开的那家西餐厅,哦哟,之前五号院的小邹不是去吃过吗,很有格调的。沈教授和俞主任都说,那个地方工作环境不错,离家也近,绵绵去那里工作很合适啦!”
“工作时间很短的,几个小时,工资应该蛮高的,港城老板开的店,比其他地方肯定要高的啰。好啦好啦,我还要回去做午饭呢,回头再说啦!”
刘婶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了,留下大妈们面面相觑。
“说得好听点是西餐厅工作,说难听点就是去当服务员嘛,有什么好神气的哦!”曹大妈撇嘴说。
“服务员哪里难听了,国营饭店服务员,你想当还当不了呢。”一位大妈嘀咕,“也不晓得那个西餐厅还招不招人哦?”
一语惊醒梦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