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放现在却是很容易分辨出她是真心想笑还是礼貌微笑,一扫四周,“马车没借到?”
既然他都看出来了,严雪本来也没打算瞒他,“是没借到,场里三辆能用的都借出去了,还有一辆车辕坏了,正在修。”
都是谁借走的,什么原因,说得不偏不倚。
刘卫国回来听到,还是皱起眉,“她妹妹小姑子结婚,她跑来借,她咋那么勤快呢?故意的吧?”
这严雪就不发表意见了,“没事,宝枝姐已经回娘家帮我借牛车了,一会儿就到。”
正好那边内燃机准备走了,祁放和刘卫国忙上前递烟,跟对方说谢谢。再回来,空地边竟然多了一个人,正满脸是笑和严雪搭话。
“你这东西不少吧?用不用我开拖拉机帮你拉一趟?”
梁其茂指指不远处停着的集材50,“正好场里来了新拖拉机,让我们没事儿多跑几趟压压路,我跑哪儿都是跑。”
严雪笑得很客套,“不用了,我们有车。”
“场里的马车不都借出去了?”梁其茂说,“其实照我说,你家祁放都不该去场里借,你直接来找我不就得了?我这拖拉机不比马车能装?后面铺个板,再拦拦两边,一趟就能给你们拉过去。”
见严雪自己在装车,还过来帮着装,“你家祁放呢?这么多活就让你一个人干?”
刘卫国当时就“嘶”了声,“他不去帮他小姨子的小姑子搬家,搁这儿干嘛呢?”
祁放没说话,正好这时金宝枝带着她三叔家的牛车赶到了,梁其茂也看到了这边的两人,又跟严雪说了两句场面话,跳上拖拉机走了。
几人赶紧把卸下来的砖瓦往牛车上装,装完第一车,严雪和金宝枝随车到新房那边卸,这边则继续从车厢上往下拉。
刘卫国都快忘了刚刚那件事,却听身旁祁放淡声道:“卫国你帮我注意个事。”
他望去,男人垂眸慢条斯理整了整手套,说出来的话却如石破天惊,“注意一下梁其茂和程玉贞。”
第35章 捉奸
一车厢的砖和瓦,金三叔的牛车拉了好几趟才总算拉完。
东西在新房的选址都卸好,严雪摘了手套,“都去我那喝口水吧,辛苦你们忙这么长时间了。”
“是有点渴。”金三叔也没和她客气。
一行人在严雪和祁放家炕边坐下,喝了水,又抽了烟,金三叔才提出告辞,“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严雪送到门口,还把他抽剩那大半包烟也给他装上了,再三跟他道谢。
“没事儿,你这也是会挑时候,要是赶前两天春播,给十条烟俺家这牛也腾不出工夫。”
见小丫头挺会来事儿,金三叔还嘱咐了句:“你要盖房就赶紧盖,拖上个三天五天,那些砖能给你剩一半都不错了。”
林场需要用到砖的地方还挺多的,砌个大地锅、盘个炕,哪样都得用点,偏偏又哪样都用得不多,不值当专门去镇上跑一趟。
严雪家这些砖要不赶紧用了,又不找人看着,保准第二天就会出现在别人家里。
别问,问就是捡的,你管人家大半夜去哪里捡的。
严雪也知道,又谢过对方的提醒,回到里屋,屋里已经只剩几个年轻人了,也就衬得刘卫国脸上那表情格外不对劲。
像什么呢?
就像上班的时候吃到一个惊天大瓜,但领导在场没法和他人分享,憋得心肝肺都难受。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严雪忍不住问他。
刘卫国竟然下意识看了眼祁放,倒是祁放表情没任何变化,“他想媳妇憋的。”
刘卫国一愣,想起自己之前也拿祁放想媳妇当过幌子来着,干脆认下,“对啊,我跟周文慧已经六个小时没见了。”
此言一出,郭长平抽烟的动作立马一停,转头看了看他。
郭长平和金宝枝是那种传统夫妻,经人介绍,没认识多久就结婚了,从不知道现在年轻人处对象这么黏糊,六小时不见就憋成这样。
“那你快走吧,”他说刘卫国,自己也站起了身,“我也得回去了。”
严雪倒是不信两人那话,但两人非要卖关子,估计问也问不出来,她也就暂时没问,起身送客。
送完人刚回来,用过的缸子和拿来放烟灰的纸壳还没收拾下去,金宝枝来了。
这人向来不苟言笑,今天也是,进门就直接问:“你借不到马车,是不是跟我那事儿有关?”
虽说当时她什么都没问就走了,但又不是傻,静下来怎么可能不琢磨。
就算她不琢磨,郭家还有郭大娘,有郭长平,那事才过去没多久,早晚会想到上面去。
严雪也就认真回答她:“我不知道,但于翠云妹妹的小姑子搬家应该是真的。”
不然人一去就露馅儿了,马车是林场的,又不是她于家的,赶车的可不会帮于翠云保密。
金宝枝听了,却还是抿着唇,显然懊恼又自责。
严雪干脆和她说得再明白点,“这事你不用往心里去,那天我帮你,不仅是因为咱们两家关系好,也因为论资历,论能力,那个名额本就该是你的。而且就算没这事,我跟她们梁子也早结下了。”
金宝枝露出意外,显然她当时还在医院照顾郭长安,并不知情。
严雪就把那件事也跟她说了,“你看,我也没做什么,她们就把我家属队的名额拿下来了,今天这个都算是小事了。”
金宝枝没再说什么,但看表情还是绷着,严雪也就问起粮食的事,“粮都买到了?”
金宝枝这才想起自己带来的背筐,“买到了,一共是二十斤米,二十斤面,面都是才上磨推的。”
推好的面粉不好保存,农村更喜欢存麦子,现要吃现上磨推。
严雪看了看,和上次一样,虽然没法跟供应的七五粉相比,和普通的标准粉也差不多了,“多少钱买的?”
“大米能便宜点,四毛二一斤,面推起来麻烦,四毛三。”
严雪迅速算出来,“那就是十七块钱。”
金宝枝点头,刚要找她三块,她进屋又拿了十四块给金宝枝。
这下金宝枝皱眉了,“你这是干什么?”
严雪将钱塞在她手里,语气很是真诚,“宝枝姐,情分是情分,东西是东西,别把情分算成东西,才能处长远不是?”
最后金宝枝还是没能说过严雪,带着三十四块钱回去了,郭大娘一看她神色就猜测,“咋啦?没送出去?”
“嗯。”金宝枝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郭大娘也叹气,“人家都是生怕占不到便宜,占不到便宜就等于吃亏,她们两口子倒好,生怕占别人便宜。”
“这不挺好的吗?”郭长平说,“这样的人好处。”
“是好处,可惜这么好处的邻居,就要搬走了。”郭大娘还有点不舍得。
金宝枝也半晌没说话,然后叫郭长平,“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帮小严家盖房子。”
“你不说我也得去,都是邻居。”
这年代最讲究远亲不如近邻,谁家有个红白喜事,又或者要盖房子、盘炕,都是邻里邻居免费去帮忙。别说给工钱了,饭都不管,干完活各回各家各吃各的,也就盖房子上梁算是大事,主家会管一顿饭。
这年代的单位也和后来不一样,职工家什么事都得管,职工家有人过世了,棺材单位都给打。
所以严雪跟祁放要盖房子,林场说给批木头就给批木头,说让借马车就让借马车。
第二天天刚亮,刘卫国就跟着他爸刘大牛来报到了。
盖房子是大事,几个小年轻哪里搞得定,还得有个有经验的老人来做大师傅。
严雪正在往外盛大米粥,粒粒分明的大米已经被她熬开了花,米粥表面也凝着一层晶莹的米油,四处飘香。
“大爷吃饭了吗?”她招呼两个人,“没吃坐下来一起吃点。”
两人都摇头说吃过了,可她还是拿起碗,给两人都盛了半碗,拿了筷子。
毕竟是给他们家盖房子,总不能她和祁放吃着,让人家父子看着吧?
等早饭吃完,隔壁郭长平两口子也过来了,严雪抓紧时间先把碗刷出来,和灌满热水的暖水瓶一起拎上,去了新房。
这是给干活的人喝的,新房离这边有段距离,总不能一直让人渴着。
房子的规模早些天祁放就和刘大牛说好了,盖三间,东西两边住人,中间一间作为厨房。
其实就他和严雪两个人,盖两间也够住了,为此刘卫国这几天没少调侃,问他们盖这么多房子,是想生六个还是生七个。
祁放当时只是看了眼严雪,“嗯,争取今年就有,两年抱仨。”
严雪脸皮挺厚的,当时都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刘卫国更是哟哟怪叫,“你行啊,回头传授我点经验,我也两年抱仨。”
那恐怕要让他失望了,祁放连个婴儿车都还不会开呢,上什么高速?
但架不住人家祁放会装啊,什么车都没开过的人愣是装出了阅尽各种名跑的架势,冷冷淡淡应了一声“嗯”,把刘卫国唬得一愣一愣的。
然后两个人就跑到旁边说悄悄话去了,“对了,上次你让我注意那个事儿……”
严雪一看刘卫国那带点猥琐还带点八卦的表情,就知道八成不是什么少儿能听的话题。
她没注意俩大男人间的私密话,反正祁放冷淡,合法的放在嘴边还不吃呢,更不可能出去偷吃不合法的。
严雪继续给刘大牛递砖,“照这架势,咱明天是不是就能上梁了?”
几天下来,房子里面的霸王圈基本已经盖完,外面的砖墙剩得也不多了,刘大牛接过来砌好,又铲了一铲子和好的泥,“差不多,你们这要不是多层墙,今天就该上梁了。”
“那我明天去弄点菜,大爷您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严雪接着递,没想到刘大牛还没接住,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姓严的你要不要脸!”
她都没来得及反应,背上已经被人推了把,手里的砖就这么掉下来砸在了脚上。
严雪皱了一下眉,忍着痛转身一偏头。果然一个巴掌迎面扇来,险险擦过她的鼻尖。
于翠云还在骂,“你要不要脸!自己家没男人吗?还上赶着勾搭别人家的!你家男人是不能满足你还是咋的”完全不给人解释分辩的机会,扬手又要打。
这回严雪不想躲了,眼一沉,直接去抓对方的腕子。
她上辈子混迹市场,又不是没跟人骂过架,动过手,刚才只是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反应。
刚触上对方的手腕,有人比她更快,已经扯住对方胳膊用力一甩。
于翠云到底是女人,脚跟踉跄着在地上一磕,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完好那只手一撑才勉强稳住。
她大怒,就要爬起来跟对方拼了,男人却抬脚踩住了她衣角。
祁放就那么俯下/身看着她,“你大可以试试我打不打女人。”眼神和声音一样凉。
正在给郭长平递砖的金宝枝也赶忙放下东西,刘卫国更是跑得飞快,“你疯了吧?人家严雪能看上你男人?是看上他老,看上他丑,还是看上他年纪大炕上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