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以为这人是啥机器,能一直干到晚上看不着呢。
徐文利一忙起来,也差点把祁放给忘了,顿了两秒才想起来检修小喇叭这事。
“检修了多少家?”他问祁放。
跟着祁放那人刚开始想,祁放已经淡声道:“林场东南那片一共74户人家,其中42户没有问题,21户换了振膜,5户换了线圈……还有9户得换线,张大为家、王励志家……”
这么多这么杂的信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一边修一边记住的,还能一口气全说出来。
熟面孔顿了顿,才把记着要修线路的几家名单递给了徐文利。
徐文利拿眼一瞅,还真是9家,名字一个不差,直接上门去换就行了。
他在这小修厂也待了有十年,还没见谁干活这么利索,不由望着祁放,半晌沉吟,“第二轮幼林培育是不是又要开始了?”
祁放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已经又道:“我去跟你们工队长说,让他暂时把你借过来几天。”
第52章 维修
人就是刘大牛推荐的,听说被打了回来,刘大牛也替祁放着急。
然后没着急上一天,徐文利过来找他要人了,“你说镇机修厂一天天都在想啥?这么好的手艺也给放下来。”
“所以小祁真在镇机修厂干过?”刘大牛也只是听说,并不是很确定。
“没干过能有他这手艺?”徐文利把今天祁放怎么修的机床,又怎么检修的小喇叭说了遍,“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带那俩徒弟绑一块儿,也赶不上他一个。”
这他当着徒弟可不好说,也只能跟刘大牛吐槽吐槽了,“人你必须得借给我,你们那幼林培育还能有我这缺人?”
刘大牛被他弄得好笑,“我又没说不借给你。”顿了顿,又把培训名额那事说了,“搞不好还是当初那人干的。”
徐文利一听,也皱起眉,“这还有完没完了?在咱们林场当油锯手又碍不着他啥。”
“我估计小祁也是心里憋得慌。”刘大牛说,“以前他在我家住时就这样,一声也不吭,只知道闷着头找活干。”
徐文利想了想,祁放今天好像还真是一直在闷头找活干,“我看那培训他不去也好,这么好的苗子干什么采伐?”
说完又有些叹气,“可惜咱林场就这么点机器,小修厂人早够了,不然说什么我也得把他弄到小修厂来。”
“再说吧。”刘大牛也没什么好办法,“今年不是又添了四台拖拉机两个油锯吗,说不定等采伐开始,还能缺人手。”
祁放要有这手艺,干锯手确实有点可惜,而且就算现在他想干,镇里也有个人卡着不让他干。
不过林场内部借调个人还是很容易的,从刘大牛家出去,徐文利就去通知了祁放。
当时家里刚吃完饭,二老太太正在堂屋刷碗,闻言不禁看了眼祁放,没想到这个孙女婿动作这么快。
人走后,严雪也笑盈盈问男人:“那这几天中午不用给你带饭了。”
“只是暂时。”祁放帮自家小舅子留着作业,神色还算平静。
他不是于勇志,没法想去小修厂就去小修厂,那就只能露出点本事来,让人看看他都能干什么。
毕竟他之前力求低调,帮刘卫国修个小座钟都不是很想去借用小修厂的设备,林场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还会这些。
只是祁放被暂时借调到小修厂这事还没传开,他培训名额被拿下来这事先在林场传开了。
家属队重新开始幼林培育那天,原本总在饭后二十分钟左右踩着点到、给他们留出足够时间的郭长安提前了大半个小时,一大早就来了严雪家。
当时严雪刚吃完,正在仓房拿草帽,准备上山的时候遮阳用,看他这么早,立马便猜到他可能是有事。
果然郭长安开口就是:“我有个同学在镇上,他爸是食品厂的书记,认识的人多,你们要是用得着,我可以帮你们牵个线。”
没想到他不声不响的,竟然还有这样的人脉,这要是操作好了,名额那事的确可能得到解决。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他愿意为了严雪和祁放的事去和以前的同学联系,毕竟自从他受伤,他几乎连门都不愿意出。
严雪笑起来,温暖的,明亮的,“你在这等等行吗?我进去问问祁放。”
“嗯。”郭长安点头,就自己撑着墙壁站在院子里。
祁放听了严雪转达的话,却并没有多少心动。
他不是爱反复的人,既然做出了决定,那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但他还是出去跟郭长安道了谢,并表示自己这边已经有应对了。
“你们有主意就行。”郭长安也没多问,撑着墙又往后院走,“我去看看昨天接种的段木。”
这几天在严雪家他都是自己走,也不知道是锻炼多了还是熟悉了,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艰难。
严雪想了想,干脆搬了个凳子也跟过去,“正好,我也有点事想和你说。”
“你说。”郭长安停了停正往后走的脚步。
“还是坐下说吧。”严雪把凳子放去了他之前常坐的位置上,笑着等在一边。
等郭长安坐下,她才道:“菌种剩得不多了,祁放也提前把段木钻完了,剩下那点活,你和奶奶、继刚今天就能干完。”
郭长安“嗯”了声,“段木先给你们用草席子盖着,等你们回来搬。”
他手脚不便,二老太太小脚,严继刚又是个小孩子,的确都干不太了搬段木的活。
严雪要说的却不是这个,“我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继续过来给我帮忙?”
她回头望望棚子里那些段木,“这些段木晴天时每天都得浇水,每三天还得搬出来晒一次,等木耳成熟,还得采摘,晾晒,我们家这点人肯定忙不过来,我和祁放还要上班。”
别的都还好说,成熟了的木耳要是不及时采摘,就会烂在木头上,郭长安就是在林场长大的,肯定知道。
果然他闻言没太多犹豫,就点了头,“行,你们有需要随时叫我。”
“那我按轻体力的临时工给你算钱。”
严雪一句话,倒把他说得蹙起眉,“不用,我在家也是闲着。”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严雪眉眼弯弯,“你恢复得这么快,搞不好林场就要给你安排活了。到时候我可是跟林场抢人,不给钱,哪好意思总这么麻烦你?”
可是林场就是给他安排活,也不过是去看看机库,谁又真指望他一个残废能干什么……
郭长安是个要强的性子,只要一想到以后要靠林场的施舍和怜悯过日子,而不是靠自己,就忍不住紧抿起双唇。
严雪也知道,所以才想雇他,“而且你原种培育做得不错,来年我还想继续找你,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了。”
其实严雪想要雇人,去哪里又雇不到,会找他,还不是因为想帮他?
但严雪就是有一种本事,让人没办法拒绝她的好意,她的好意也是真好意。
郭长安沉默了阵,突然问:“你这样什么都告诉我,就不怕我学会了自己回去种?”
“那更好啊,全林场都开始种木耳才好呢。”严雪笑起来,“到时候我就不用辛苦种木耳了,只卖菌种。”
见郭长安一愣,她笑容更盛,“有些生意并不是别人做了,我就不赚钱了,这赚钱的路子也是人想出来的。我可以种木耳,也可以培养菌种,要是培养菌种别人也学会了,我还可以卖培养菌种的材料。”
她眼睛里像是有能亮到人心里去的光,“不是有句俗话叫‘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吗?我有脑子,有手,才不怕没饭吃。”
是啊,他也有脑子,有手。手不好用了,大不了多动动脑子,总不至于要靠别人的怜悯混饭吃。
郭长安抬起眼,“你不用按轻体力的临时工给,照着之前看菌种,每天给一块钱就行。”
顿了顿,他又加上一句,这回语气里甚至有笃定,“等我手脚恢复得更灵便了,能干更多,你再给我涨。”
“那好,我和祁放不在家的时候,也麻烦你多照顾一下我弟弟和我奶奶。”
严雪回去就想结这几天的钱给郭长安,郭长安却怎么也不肯要,说说好了这几天算谢她的,以后的以后再说。
等严雪随着家属队上了山,金宝枝又私下找到她,问她需不需要用钱。
郭家这一家人消息是不够灵通,但有事也是真上,严雪心里熨帖,把早上才跟郭长安说的话又和金宝枝说了一遍。
同样听说了消息,别人就没那么好心了,尤其是之前才被严雪和祁放怼过的李树武媳妇。
她甚至对着严雪笑了笑,“有些人就是不积口德,天天说别人,现在报应到自家身上了。”完全忘了自己之前是怎么哭的。
于是严雪就提醒了她一下,“你是在说你自己吗?”又问:“你家那房子盖完了?”
李树武媳妇当时就被噎在了那,也不知道她明明从来没从严雪这里讨到过便宜,还总来嘴贱干嘛。
晚上回到家,她忍不住跟丈夫说起这事,“她家祁放培训名额都被拿下来了,有啥好嘚瑟的?”
李树武嘴却没她那么欠,人也没太有精神,“你男人油锯手还被拿下来了呢。”
当初那事多少也跟李树武媳妇有关,是她说家里没钱了,让李树武多弄点,听到这话,她也就没再吭声。
可现在家里不只是没钱了,还欠着别人钱,没多一会儿她又忍不住,“祁放那个名额不是倒出来了吗?咱能不能想想办法,把你再弄上去?”
“你想得倒美,别说那事才过去几个月,就算过去几年了,你有那个钱走门路吗?”
李树武媳妇又不说话了,以前她没感觉,现在李树武不当油锯手了,家里又遭了大水,她才知道缺钱是什么滋味。
她不说话,李树武也懒得说,歇口气就起来继续弄房子。
房子可不是盖起来就行,后面要弄的多着呢,他们家现在就是个毛坯房,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住上。
谁知道刚出门,就碰上隔壁张大为搬着个缝纫机往外走,看方向却不是去徐文利家。
他媳妇嘴快,“咋了?水把缝纫机泡坏了,不打算要了?不要你给俺们家啊。”
饶是知道李树武媳妇嘴向来不好,张大为还是无语了下,“不是,我去找小祁修一修。”
“坏了你不找徐厂长,找他干嘛?”李树武媳妇一听就撇了撇嘴。
“他不是借调到小修厂了吗?场里小喇叭也全是他修的。徐厂长这两天没时间,我找他试试。”
张大为说完就走了,留李树武媳妇愣在原地,“严雪家祁放被调到小修厂了?”
他不是给锯手当助手的吗?咋又会修东西了?
而且……
“张大为找他修缝纫机,得给钱吧?”
张大为和祁放严雪又不熟,来找祁放修东西,当然得给钱。
进门他就跟祁放说明白了,“之前我找徐厂长修过一次,不换件是三毛,换件我不知道。”
祁放这里也没有现成的零件给他换,还得去镇上买,“先看看。”
张家搬来这个缝纫机是飞人牌的,上海缝纫机一厂制造,按理说应该十分耐用,这年代的东西用个几十年都没有问题。
但再好的东西,再精心的保养,也架不住一场大水,祁放踩了两下脚踏板,发现缝纫机运转起来有明显的滞涩,先把脚踏板拆了。
一拆开,果然是里面进了污水,祁放擦干净,上了点机油,又装回去,继续拆其他的部位。
一整个缝纫机拆完,也只有机针针头用久了,太钝,需要更换,祁放问张大为媳妇,“你这缝纫机用起来布料是不是会起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