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转瞬到来,又转瞬而逝,严继刚被严雪放开的时候,人还有点懵。
他眨眨眼,又眨眨眼,“这就跑了?”
“不跑难道还大战三百回合?这又不是志怪小说里的天材地宝。”
严雪弹了下他额头,那边祁放也“嗯”了声,从容收枪,拿出棒槌锁准备上前抬参。
这让祁放在严继刚心里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虽然他本来就挺高的。
小少年忍不住扯扯姐姐的衣袖,压低声,“姐、姐夫好厉害。”
“我们继刚也很厉害啊,一下子就发现了这么多人参。”
严雪笑着摸摸他的头,带着他也走上前。
刚靠近,就听到祁放淡声说:“是有五品叶。”
竟然还真有,严雪看看严继刚,上前拨开附近其他草叶,不多会儿也发现了一棵五品叶。
五品叶在人参里面就算大参了,有拇指粗,重二三两,卖到收购站最少也能卖二百块钱,抵得上她跟祁放两个半月的工资。
“这回得记你首功。”她笑看了小少年一眼,看得小少年眉眼弯弯,赶忙也去旁边拨开一棵。
“这个!”严继刚声音骤然惊喜,“六、六品叶!”
严雪看过去,还真是六片巴掌叶簇着一簇红果子,严继刚之前一点都没说错,的确是五六品。
这下也不用再去其他地方找了,这么大的参抬一棵就要三四个小时,单这三棵,就够他们抬上一天。
而且几人把附近的杂草都清出来,还又发现了一棵五品叶,剩下的则是些三四品,显然都是那棵大参落子长成的。
祁放先把棒槌锁系在了六品叶上,严雪则拿出一根红绳,系住了旁边一棵五品叶,叫严继刚,“去附近找点枯枝过来。”
林深草密,蚊虫自然也多,这一路他们都在用进山时从树上掰下来一种叫老牛肝的菌类点燃了熏蚊虫。
这么大的工程,得在上风处点个火堆,上面盖上蒿子,一来防蚊虫,二来也能驱散野兽。
几人花了一天多时间,才把四棵最大的人参抬完。
那棵六品叶比人的大拇指还粗好几圈,两条腿都拖着长长的根须,粗略一掂最少得有个四两。
三棵五品叶虽然小一点,也有拇指粗细,至于那些三品叶、四品叶,几人只挑着挖了几棵四品叶,剩下的全做上记号,等着过几年再来挖。
人参头顶那些种子,也被几人撒在了附近,这是放山的规矩,总得给后来人留条路。
也因为这些规矩,这片大山才能绵延几百年,始终养育着依它而活的子民们。
前前后后一共在山里待了四天,眼见着天不好,带上山的干粮也吃得差不多了,几人这才回去。
刚进院严继刚就喊了一声:“奶奶。”像只小鸟欢快地跑进去。
喊完却没听到回应,也没在屋里找到人,他不禁又喊了一声,才从后院传来二老太太的声音。
小少年立马又转身往后院跑,“奶奶!奶奶我、我们回来了!”
“哎你慢点,别摔了。”老太太忙接住小孙子,又问:“你姐姐呢?”
严继刚这才注意到院子里还有别人,叫了声:“长、长安哥。”然后回二老太太,“姐、姐姐姐夫在、在后面。”
二老太太就朝前面喊了声,“小雪,你过来看看这木耳是不是要出了?”
严雪和祁放进门放下东西,正洗手,闻言应一声,匆匆擦过就来了后院。
“长安说像是要出了,我也不懂。”二老太太对她说。
严雪点点头,凑到郭长安搬着那根段木前看了看。
菌种接种后二十天,树皮帽就全部揭掉了,此刻钻孔里面已经长满了菌丝,段木表面也出现了小凸起。
“是快要出耳了,立架管理吧。”严雪当机立断。
立架管理,就是用四根长1.5米的木杆在两端做成人字形木架,在中间搭一根长杆,长杆距离地面大约70厘米。段木一端搭在木架上,在两侧人字形排开,倾斜45度左右,方便出耳和后续的采摘。
架子是之前就打好的,当初筛选树头和盖房子时特地留出来的木料,几人进门一口气都没歇,立即又开始给段木立架。
等都弄完,已经又是小半天过去,严雪和祁放这才有时间收拾自己,先去澡堂子洗个澡,再回来吃口热饭。
采回来的蘑菇果然被二老太太用辣椒炒了,大概是自己发现的,严继刚一筷子又一筷子吃得特别欢。
边吃,他还边和老太太讲自己这几天的见闻,虽说还是结巴,但表达欲空前旺盛,大眼睛一直亮亮的。
这对他这种一度恐惧与人交流的孩子十分难得,也是个非常好的转变,二老太太听得认真,不时附和几句,等他说完了,才看向严雪,“学校这几天是不是该报名了?”
一听学校,严继刚小脑袋立即垂下来,拿筷子戳着碗里的饭不吭声了。
但这几天在山上,严雪就和他商量好了,闻言笑道:“是开始报名了,明天我就和继刚过去看看。”
逃避从不是面对困难最正确的选择,直面才是,严继刚不可能永远躲在家里做她的弟弟,奶奶的孙子。
她望向对面的小少年,“你答应姐姐要去试试的,对不对?”
见严继刚没吱声,祁放也看了他一眼,“等你去上学,姐夫给你做个小汽车。”
也不知道是姐姐的鼓励效果更大,还是小汽车的诱惑更大,反正严继刚最后点头了。
就是一直到吃完饭,人还有些蔫蔫的,看得刚进门的黄凤英“哎哟”了一声,“咋的了这是?挨你姐姐训了?”
严继刚先叫了声刘大娘,正要摇头说不是,视线被她怀里的东西吸引,“小狗!”
“这不黑狮下的崽子都满月了,我给你们挑了两只,你们看行不行?”
黄凤英进来把怀里的纸箱子放下,里面挨挨挤挤哼哼唧唧,正是两只刚刚断奶的小狗。
“您怎么亲自给送过来了?”严雪不好意思地笑,“我跟祁放正准备去还枪,顺便接回来呢。”
黄凤英对这些并不在意,“这不是怕留久了老有人惦记吗?你们看这两只行吧?”
箱子里的两只小狗脸宽嘴短,皮毛光滑,身形紧凑,一看就是优秀猎犬的后代。看起来也活泼好动,精力旺盛,长得很是健康。
严雪自然没什么不满意,收下狗,又带上枪,和祁放亲自去刘家道了一趟谢。
回来时严继刚已经和小狗玩上了,小孩子忘性大,显然暂时把要去上学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见到姐姐姐夫,他眼睛亮亮,“姐姐,咱、咱们给它们起、起什么名字好?”
严雪也凑过去看了看,“要不就叫健康和长寿?”
话刚落,就被旁边男人看了眼,“长寿和长安、长平太像了。”
祁放淡淡垂眸注视着两只小奶狗,“还不如叫八十九十。”
那以后在家里一叫狗,“八十!”“八十!”她不就得担心自家的房子成了蜂窝煤?
严雪立马否决,“太奇怪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养了好几十条狗。”
“要、要不叫祁、祁大宝,严小、小宝?”严继刚皱着小眉头想了半天,建议。
祁放立即发出灵魂一问:“哪个qi?”
当时就把小少年问懵了,“姐、姐夫的祁啊?还能有哪、哪个祁?”
关键当初差点成为他姐夫的另一个人也姓qi来着……
严雪估计男人这是又想起来了,也不理他,问二老太太:“奶奶也给起两个?”
二老太太摇头,“那我可不会,要我起,就是大黑二黑。”
黄凤英送来这两只狗都是黑色的,只一只头上有撮白毛,一只右前爪是白的。
“起、起个威风的。”严继刚显然很在意家里这两名新成员的名号。
严雪就又仔细看了看那两条狗,指着其中头上有白毛那只,“头顶一颗星,威武又霸气,不如就叫大将。”
“这、这个威风!”严继刚眼睛一亮,随即又有点犹豫,“可黄、黄大娘说,它是、是母的。”
“母的就不能当将军了?”严雪立即一挑眉,“严继刚同志,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领导人可是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
严继刚一想也是,再一被叫严继刚同志,瞬间严肃起小脸,“大将它就、就叫大将!黑大将!”
至于另一只右前爪是白色的,严雪本来要起带刀侍卫,简称侍卫,严继刚嫌不够威风,叫了大虎。
小孩子哪知道什么叫侍卫,只觉得老虎肯定比侍卫威风。
当晚严继刚把两只狗的狗窝放在了自己那屋,被二老太太催了好几声才肯放下小狗去睡。
另一边,严雪散了头发往炕上一躺,立马感觉这几天在山里的疲累全涌了上来。
祁放见她一动都不想动,捞过她的小腿帮她捏了捏,“肿了。”
刚才洗脚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果然严雪把腿抽回去自己捏,“在山上走了好几天,你腿不肿吗?”
祁放没回答,也没非要坚持,单手撑着被褥看她,“明天去给继刚报名,用不用我?”
“不用了。”严雪说,“去得人太多太兴师动众,他反而容易紧张。”
“那我明天去趟县里,把参卖了。”
听男人提起人参,严雪动作顿了顿,“咱也把那棵六品叶留着吧,万一以后有用。”
祁放自然没有意见,“都行。”又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我哪有什么想要的,你注意安全就行。”严雪还记得上回被人尾随的事,“也不知道上回咱俩去报案,起没起作用。”
这答案让人意外又不是那么让人意外,祁放抬眸看看她,突然伸手把灯拉了。
严雪还没捏完小腿呢,眼前就黑了,不由停了停动作,“你困了?”
“没。”祁放起身靠过来,唇直接贴在了她耳边,“咱们来讲讲女将军和带刀侍卫的故事。”
“不是定了叫大虎吗?”严雪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耳垂便被人吮了一下。
“大虎是大虎,侍卫是侍卫。”男人声音一本正经,唇却又流连到了她唇角。
直到迷乱中察觉到某处蓄势待发,严雪才后知后觉这个带刀侍卫带的是什么刀……
而侍卫在山中苦熬日久,刀既快且坚,既长且韧,招招直击要害而余势不减。女将军初时尚能招架,与其打得有来有回,数回合之后,渐渐感觉到什么叫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但女将军能稳坐将军之位,自然不是泛泛之辈,不仅牙尖嘴利,还擅长缴械之术。
侍卫到底年轻气盛,不防女将军有此一招,顽强抵抗数十回合后缴械投降。
可年轻便代表着不服输,代表着无限的精力与勇气,很快俊侍卫重振旗鼓,提刀再战。女将军终究体力稍逊,显出颓势,被侍卫抓住机会一阵快攻,不甘落败。
战后侍卫收刀入鞘,问将军:“吾与小金川齐公孰壮?”
女将军大赞,“汝健康,汝健壮,汝能活到九十九!汝能睡觉了吗?”
她觉得下次再去号脉的时候,可以建议医生把下火的药再多加点,这副方子显然效果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