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不买了?”那人显然没想到她说走就走,在后面叫了声。
单秋芳头都没回,“先不买了。”一直拐进自家胡同,才低声问严雪:“咋啦?你有事?”
严雪没说话,先低眸看了看她肚子。
“啊,又有了,才五个月,上回你们来的时候还没显怀。”
单秋芳说起来辈分大,可其实也才三十出头,对自己又有了这事并不很在意,还是问起严雪之前使眼色的事,“是不是有啥事儿?”
“那我来得正是时候。”严雪笑着从背筐里拿出一包装好的木耳,“给小弟弟小妹妹做见面礼。”
单秋芳立马说她,“你看你来就来,还带啥东西?”
又道:“这回八成是个丫头,咱们家都花生,要么一个丫头一个小子,要么一个小子一个丫头。”
单秋芳之前三个孩子就是儿子女儿儿子,严雪执意塞给她,“那就给未来小妹妹,到时候记得跟她说是雪姐姐给的。”
单秋芳被塞了满怀,这才注意到她给的是什么,“你咋送这么贵的东西?”
“说了都是自己家弄的。”严雪给她看背筐,“我这次下来,就是为了卖木耳,顺便给您捎点。”
“这么多?”单秋芳还没开口,旁边突然有人插了句。
两人望去,发现是之前卖木耳的那个邻居。
对方这显然是不放心,又跟过来了,还说单秋芳:“东西你可别乱买啊,万一她这是搁哪儿收的咋整?”
小市场是允许个人卖点家里剩余的农副产品,也让卖山货,但那都是自己上山采的,收了倒买倒卖可就不一样了,绝对的投机倒把。
公房住得密,这附近好事的人可不少,单秋芳哪能让她把这么一顶大帽子扣在严雪头上,瞬时变了脸色,“你少瞎胡说!”
倒是严雪还能稳得住,甚至笑了,把背筐拉过来往对方面前一放。
“那你说说,去哪收的木耳能全晒成一样的?我家这木耳可是独一份,全澄水都找不出这种品相。”
第59章 夜探
严雪把木耳晒得这么讲究,可不是只为了美观。
她又不是不知道东西太多,会让人怀疑是收来的,还要拿出来卖,自然得多做点准备。
此刻摆在对方面前这筐木耳形状完好,整齐漂亮,连卷曲的弧度都极其相似,说不是出自一人之手都没人相信。
对方显然被噎了下,“万一……万一你收的鲜的自己晒呢?”
这下严雪还没说什么,单秋芳先被气笑了,“她收鲜的自己晒?她每天啥都不干了,专门去各家看谁家上山捡了木耳?我不弄这些,都知道鲜木耳根本放不住,一两天就干了,你别说你不知道。”
论嘴快单秋芳还没服过谁,没等对方开口立马打断,“也别跟我说她教别人这么晒的,你能晒成这样你会告诉别人?”
连噎对方两句,她脸上露出似笑非笑,“你要连这些都不知道,我就要怀疑你家那些木耳是不是自己捡的晒的了。”
这就是说对方才是收了东西卖的那个,对方才是投机倒把。
对方哪知道单秋芳和严雪是亲戚,被一顿炮轰,又偏偏说不出反驳的话,“你咋好心当成驴肝肺?”
“你好心?你好心你爹你妈上山捡就行,别人一家子都上山就不行?”
单秋芳还能看不出对方为啥跟过来,还不是见严雪也背着背筐,还跟单秋芳眉来眼去,怕单秋芳买了严雪的。
她直接把人往外撵,“你快行了吧,谁不知道你那点小九九。”
单秋芳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性子,那人只能悻悻走了,就是走了还气不过,又撂下一句:“谁收的谁心里清楚。”
气得单秋芳直接追到了门外,“你那木耳是不是不想卖了?”
还是严雪上前扶了单秋芳一下,“别生气,小心气着孩子。”
单秋芳这才反应过来,“差点儿忘了我这还揣着一个。”
说着又吐槽刚刚那人,“本来都是邻居,我还寻思能买就不去小市场了。结果一分钱不给我便宜,还追到我家里来,哪有她这么卖东西的?”
这人搞这一出,确实挺败人好感。做生意是双向选择,又不是只能买她一家。
不过严雪上辈子蹲市场,什么样的事没见过,还见过摊主跟顾客对骂的。倒是改开网店后这种事见不到了,反而隔个一段时间总能碰到些奇葩顾客,蜂蜜都吃一半了来找她退,说她家蜂蜜味道不对,不像纯椴树蜜。
她笑弯起眼睛,又在单秋芳背上顺了顺,“那不是更好,省得她和我抢生意。”
单秋芳听了一顿,“对啊,干嘛东西都让她卖了。”说着抬步往外走,“你搁这儿等我会儿。”
五个月的肚子一点没耽误她行动,严雪只来得及说一句:“您慢点。”她已经走出去好远了。
不多会儿单秋芳回来,身后还跟了两个人,一个是之前和单秋芳一起看木耳的,一个是张新面孔。
单秋芳直接指了严雪那背筐,“咋样?我这外甥女的不比她那些大大小小的强?”
严雪真有些想笑了,她秋芳姨这脾气,人家怕她不买来嘴了两句,她直接去把人家生意抢了。
不过这两人估计也是没看中,或者觉得价格不合适,不然也不会真跟着单秋芳过来。此刻见严雪这筐木耳品相确实不错,当时就有人问:“你这多少钱卖?”
“三块七一斤。”严雪话说得真诚,“我这是秋耳,品质没有春耳好,卖得便宜。”
如果是吊带栽培,还得更便宜。毕竟吊带栽培耗时短,产量高,口感和味道上都比野生木耳差很多。
但严雪用的是段木栽培,除了菌种的接种完全是自然生长,品质并没有比野生的差很多,甚至比野生的更加柔嫩。
其实对方哪分得出春耳秋耳,但严雪这么说,反而比之前那位胡吹一通更博人好感。
对方显然是看中了,还又讲了讲价,“能不能便宜点儿?我们跟小单都是邻居。”
严雪手里木耳多,本来也没准备卖太贵,不然她一趟一趟下来卖,别说车费成本,累也够累的。
但她还是故意露出些犹豫,对方立马道:“你要是能便宜我多买。”
“那您要是买半斤以上,我给您按三块六一斤算。”严雪只能道,“我这也是坐小火车从沟里下来的。”
单秋芳赶忙给她帮腔,“就是,人家孩子下来一趟也不容易,三块六不贵了。”
三块六确实比之前那份便宜不少,对方没再讲,“那你给我来半斤。”
“好的阿姨。”严雪立马拿出秤,从背筐里倒出木耳,给她称了半斤,“我这个绝对够秤,阿姨您回去可以跟人借个秤称称。”
又问:“您是要自己吃还是送人?”
“自己吃咋了?送人咋了?”旁边另一个人插了句。
“自己吃我就用报纸包了,送人我这有纸袋子。”严雪拿出事先糊好的纸袋。
那有纸袋子,谁愿意用报纸包啊,对方立马表示自己要送人,旁边另一个人想了想,“也给我来一斤吧,半斤半斤一包。”
不多会儿严雪就卖出去一斤半,对门小嫂子听到,也过来看了看,买了半斤。
显然这一片的住户条件还可以,不像那次在小市场卖冻蘑,好多人二三两二三两地买。
单秋芳也没闲着,又出去帮她拉了几个,等严雪从单秋芳家出去的时候,背筐里的木耳已经少了一小半。
单秋芳还跟严雪说:“你那要是多,回头我再帮你问问。这边有不少人家是双职工,白天家里没人。”
严雪再次跟她道谢,才去了小市场,回去的时候一背筐木耳已经只剩下三两斤。
刚到家就看到二老太太正从房顶上往下拿木耳,把她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扶住梯子,“奶奶您怎么自己上去了?祁放呢?”
严雪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搞研究的人都这样,但祁放的确是比较宅,没什么事一般不爱出门,更不爱凑热闹。
见她紧张,二老太太先安抚了她一句:“我小心着,摔不了。”才说:“场部让小祁去拿什么诗朗诵的稿子,我看这天不好,像是要下雨,就上来先把东西收了。”
“那您也还是下来吧,您在上面,我这心都要跳出来了。”严雪赶忙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去。
老太太没办法,只能让严雪扶着先下来,换严雪上去收木耳。
东西都收进棚子里,天确实更阴了,祁放却还不见回来,严雪忍不住问老太太:“他去多久了?”
“那得有半个多小时。”老太太探头看了眼屋内的小座钟。
这还是她和严继刚来林场后,祁放和严雪去镇上买的,怕两人没手表看不了时间。
眼看就要下雨,老太太有些担忧,“小祁出去可没带伞,不会被浇在道上吧?”
这雨确实来得有点急,也有点突然,早上严雪出门的时候还是大晴的天。
还好刚开始掉雨点,祁放就回来了,英俊的五官只被打湿一点,透出些微潮气。
“木耳都收了?”进门他先抬眼看了下房顶,问两人。
“收了,小雪回来收的。”二老太太说。
祁放就把手里那两张纸递给了严雪,“这次诗朗诵的稿子,叫咱们先看着,等过两天去镇上排练,再分词。”
“还得去镇上排练呢?”严雪接过来看了看,发现不是自己熟知的任何一首诗,估计是现找人写的。
“嗯。”祁放说,“到时候要提前三天过去,不仅要分词,还得排站位。”
这倒也是,毕竟诗朗诵是几个林场合出的,不事先一起排一下,效果肯定不好。
二老太太不懂什么诗朗诵,见两人说正事,就转身准备做晚饭去了,还看看天,“也不知道继刚放学还下不下。”
“我看这雨下不长。”严雪也看了看,等进了屋,才低声问祁放:“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如果只是拿个稿子,应该要不了这么长时间,男人进门时眉宇间也不会带出一点凝肃。
果然男人转身靠在了写字桌边,抬眼看看外屋,“郎书记刚才找到我,说有人跟他说了些闲话。”
声音同样压得很低,显然是怕外面的二老太太听了担心。
严雪就靠近了点他,“郎书记是什么意思?”
他们在这林场又不是一个不对付的人都没有,一下子采收了这么多木耳也瞒不住人,会有人生出些想法很正常。
不过只是说闲话,而不是举报,显然是还没想好能举报什么,所以得看林场的态度。
这一问靠得有些近,祁放看一眼她,抬手揽上了她的腰,“郎书记说让咱们低调点,别在林场大张旗鼓卖。”
林场谁不搞副业,谁没去镇上卖过木耳、蘑菇?
他家这虽然是自己种的,但也在收购站的收购品类中,还真不好下定论。郎书记的意思显然是叫他们闷声发大财,别招了太多人眼。
当初严雪选择种木耳,就是因为木耳属于山货,而山货在当地有正规收购站,山民搞山货也被认定为合法副业。
不过不管怎么说,郎书记特地提醒他们,这份情还是得领的。
“回头等这事过了,我去给月娥姐送点木耳。”
严雪拍拍男人揽着自己的手,“行了,一会儿被奶奶看见了。”
严雪估计得没错,这场雨果然没有下太久,严继刚还没放学就停了,只在地上湿了一层地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