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生活得很好。
阿风:啊??
她连眼下的事都还没怎么处理好,这就拜师太一会不会太突然了?
“不了吧?”她婉拒。
贺凤臣似乎不想放弃,还想再说什么。
突然,一个白衣女修朝他们走了过来,眉眼温婉,行走间袅袅风流,阿风认出来,这好像是贺凤臣的师姐,叫罗纤。
“罗道友。”阿风招呼。
贺凤臣只好闭了嘴:“师姐。”
罗纤冲她微微一笑,语气是很亲近的,“阿风道友。初来仙人界可还习惯?”
阿风挠挠头:“不太习惯……”
罗纤登时就笑了,温声安慰:“刚来一处陌生之地是这样的,住久了就好了……”
略略寒暄了两句,罗纤目光转向贺凤臣:“我能否带师弟,说两句话?”
师姐弟久未见面,阿风当然不会连这个眼力见都没有。忙让开半步:“请便。”
罗纤在前,贺凤臣默默跟在后。
罗纤停下脚步。
贺凤臣顿步,侧眸致意:“师姐。”
罗纤:“你受伤了。”
贺凤臣垂眸:“闲云派与南辰有旧,派出玉氏姐妹前来截杀玉烛。我一时不敌,受了些轻伤,攃过药后已无大碍。”
罗纤:“肩膀上的伤我看见了,那相思结呢?”
贺凤臣霎时一静。
空气在这一瞬间陷入短暂的凝滞。
罗纤也不着急,慢慢等他的解释。
罗纤口中的相思结,指的正是贺凤臣身上那些红线一般错乱的伤口。
这是仙人界中一道“情人术”,所谓“情人术”指的便是仅限于情人、爱侣之间的术法。
若遇到伴侣离散,即可用此法来卜问伴侣的下落,而副作用便是他身上那些红线般的伤口。
方梦白失踪之后,他遍寻他不得,无奈动用此术。
“相思结与你的凤血呢?”罗纤转过脸,看着他,“方梦白失踪之后,你以秘法相思结寻找他的下落,想必受到不少反噬……相思结造成的伤口一运转真气就会破裂,你伤好过没?”
贺凤臣无言。
罗纤皱眉,越说越来气,“那凤凰血呢?你父母本为兄妹,却违背天下人伦,私通下你。你继承了贺家千年来最精纯的凤血。却也日日承受凤血烧灼人体之苦。
“我从前便不赞成你跟方梦白……但他命格与你互补,能扭转你命格,纾解你血脉诅咒也好。
“原本,你身子都调养得差不多了,离解契就差临门一脚。
“谁曾想,这小子又在凡人界娶妻成亲!这夫妻之间,一方变了心,反令你血脉诅咒加强,凤凰血恐怕已经反噬你了吧?”
贺凤臣仍是不言。
罗纤恨不得捏他耳朵骂:“升鸾,血脉反噬是能要你命的!那女孩子你不赶她走也罢了,还把人领到了仙人界,我就没见过比你更能忍的!”
贺凤臣顿了好一会儿,终于才开了口,“阿风……与她无关。”
一开口,罗纤差点儿就被气笑了:“我还担心你这个呆子,不知争取,被人欺负,你倒好,夫婿变心,还护着人呢。
“他们夫妻二人天生一对,你呢,你算什么东西?到时候让人姑娘哭一哭,你拿什么争?”
贺凤臣不假思索,断然反驳:“阿风绝不是这样的人。”
少年语音太干脆,罗纤猛地被他打断,愣了一下,狐疑地皱起眉来。这孩子也算她看着长大了,打小便沉默自持,不近情爱,何时言辞这般激烈帮个女孩子说话。
但贺凤臣垂眸迎向罗纤的视线,气息又实在沉静,丝毫未乱。
罗纤一时瞧不出他底细,皱了一下眉,故意激他说:
“……你夫婿变了心,情人都跳到你脸上了,你倒好,还替人家说话。掌教怎么养出你这么个怂货!”
贺凤臣没被她激将影响,平心静气继续说:“待回观中,相思结可慢慢调理。至于凤血,我已逼他二人和离。”
罗纤挑眉,“还好,还没蠢到没边。那现在呢?你打算怎么做?我看方梦白那小子对那姑娘倒是情深义重,你就眼睁睁看着他变心?”
“他变心倒是无所谓,唯独不能在你诅咒未解之前变心反噬你。你想过将他抢回来没有?
贺凤臣顿了顿,只简单说:“我会。”
至于矜冷的表面下到底是个态度,没人能探知个透彻。
罗纤叹口气,她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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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风不知道贺凤臣跟罗纤姐弟二人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左右无事,她便沿着走廊逛了一圈儿,凑热闹般地赏玩着尽头墙面上挂着的那副四君子画。
没一会儿,二人终于回来了。
罗纤左右张望了一番,瞧见她,步履匆匆而来,神情仍是那副春风化雨般的大度温柔。
“阿风,等久了没?”罗纤忙快步赶到她身前,“怪我,跟师弟久未见面,说得太多。”
阿风忙回礼说:“也没多久。”
罗纤看着她,眼里闪烁着点怜惜:“升鸾方才都同我说了,拂衣搂……吓到了吧?这一路长途跋涉也累了。”
“我已订了一桌席面,到时候我们坐下来慢慢谈。”
罗纤对贺凤臣的恨铁不成钢,并不牵扯阿风。
实际上,她对这女孩子的遭遇颇有些同情。
只是,在方梦白与贺凤臣契约未解之前,他不能对旁人动情。
想到这里,罗纤便不由叹口气。
初次见面,一起吃个饭认识一下也是应当。阿风压根就没多想,点头说,“多谢罗师姐关心,多亏二……贺道友出手相救,辛苦的是贺道友,我没什么大碍的。”
见她乖巧懂事,罗纤心里极熨帖,“话不能这样说,是他将你带来仙人界,总要对你安危负责。”
罗纤很快便将席面招呼了下去。
二楼的包厢,陈设得极为雅致,挂书画数幅,瓶插鲜花兰草。
等酒菜治备得差不多,罗纤叫冯一真去请方梦白,薛荷,林镜等人。
阿风从贺凤臣口中得知了方梦白的往事,早对他涌生出满腹的怜惜,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阿白身边,将他搂在怀里,抱一抱,摸着头说些夫妻之间的体几话。
……也不知阿白那里谈得怎么样了。
他的同门如今在这里了,他会想起过去的事吗?恢复记忆之后的方梦白还是她熟悉的那个阿白吗?
她担心方梦白,不禁守在门前延颈而望。
第44章
就这样等了好一会儿, 才终于瞧见个幽魂般的缥色身影。
少年脚步有些虚浮地跟着薛、林二人走出屋。
也不知说了多少,他微微蹙眉,面色有些发白, 嘴唇也有些发干。
“阿白!”阿风忍不住喊。
少年脚步一顿, 抬眼见是她, 眼睛一亮,唇角绽放花朵般的微笑,“阿风?可等久了?”牵她手入了席, 贴着她坐下。
他夫妻二人相依为命日久,言行亲密惯了, 罗纤,薛荷,林镜,冯一真第一次见, 都相继一愣。
薛荷惊了一下, 目光闪闪,睇眼贺凤臣:……这,还当着贺师兄的面呢, 这真的没问题吗?
方梦白这次回来,薛荷便觉得大师兄变了许多。
可人失去以往的记忆, 性子也会变吗?她还没见过大师兄待人如此亲昵呢。大师兄是个令人如沐春风的君子,可内里头却是个秋风扫落叶的霜冷性子。
便是贺方二人新婚燕尔, 这两人也是相敬如宾, 从未有过逾距之处。她曾经以为是这两人性子都淡,薛荷暗自踌躇,如今想来,竟非如此?
阿风早就习惯方梦白黏人, 摇摇头:“……还好,你们聊得怎么样了?”
方梦白一顿,想起方才薛、林二人所言。
最初,他二人说了许多当前的局势,又对他极尽安慰,但提到的人或事对他而言却十分抽离乃至陌生。
他听得头晕脑胀,却不得不打叠精神,仔细分辨着个中的信息。
他自然是晓得个中厉害轻重。自来到仙人界,恐怕就不能由他们夫妻心意了。
他那些血海深仇,屁股后面那堆烂账,就像是一头择人欲噬的猛虎。由不得他们夫妻二人不郑重对待。
不过后来,薛荷、林镜二人又说起他那位师父孔祭酒的关系,昔年白鹿学宫同修之间的趣事……倒还真令他勾动心底那点淡淡的温情。
方梦白心里百回千转,却不欲她担心,便摇摇头:“……不过些琐碎叙旧,你我刚来,我记忆未复,也说不了那许多。”
“那南辰……”
“放心,”方梦白起身倒了点水,替她清洗着碗筷,劝慰说,“方才薛道友都同我说了,南辰的人未必敢动手……祭酒与许真人既愿意保我。等咱们上了太一观,老老实实躲着,不出来添乱子,南辰的人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阿风还真没傻白甜到信这些。
可阿白愿说这些话哄她,她又怎么忍心戳破他?
她倒是想就他父母的事安慰他,可这话题太沉重,她怎么也开不了口,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说:“阿白,你父母的事我已听二哥说了……节哀。”
她嘴笨,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你爹娘都是英雄,这不是你的错……穆家活该。”
方梦白有点惊讶,目光流转竟不似伤心模样:“你知道了?”
阿风也愣了,“你不伤心吗?”
方梦白摇摇头,也不怕她知晓,“我记忆还没恢复全呢。看过去的事总像隔着一层纱……怅然倒是有些的,但伤心,却还不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