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不清楚这蜃魔到底有多厉害,可连贺凤臣都主动表示拿不下的角色,她怎么能眼睁睁看他二人涉险?
话一出口,她就做好被拒绝,磨破嘴皮子的准备了。
方梦白:“阿风,这蜃魔危险。”
贺凤臣倏道:“好。”
阿风:“放心,我一定会以保全自己为……啊??”
她措手不及:“当真?”
方梦白变色:“贺道友!阿风刚被关了这么久!”
贺凤臣淡淡道:“杀不了那老蛤,你、我,在场众人都要死。阿风不论跟哪一方,都无任何区别。”
方梦白哑口无言。
阿风长松口气,“那我跟着你们。”
就这样,众人终于确定了分头行动的计划。
在薛荷带着林镜、冯一真等人离去之后,贺凤臣也动了,“走罢。”
贺凤臣在前开路,方梦白断后,阿风则被夹在两人中间牢牢守卫。三人循着雾气最浓郁的方向追寻而去。
红纱灯盏漂浮在众人头顶,于纯白雾气之中,红得鲜艳夺目,犹如鬼火。
阿风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抬头去留意那团红光,见它在雾气的侵蚀下,一点点变得黯淡,她心也忍不住随着着摇曳的光线七上八下。
也不知是不是她看得太过入迷,灯光竟当真扭曲成线,杂乱的线条组成一幅幅光怪陆离,支离破碎的画面。
她怔怔追着那些画面——
手却被人一左一右,一把抓住。
“阿风。”贺凤臣、方梦白几乎同时握住她的手,呼唤她。
阿风从那令人战栗的,迷乱般的感受中猛然回神,不由冒了一头的冷汗:“……我,我这是怎么了?”
“阿风,阿风。”方梦白俊雅的脸近在咫尺,唇红齿白,眉黑如羽,五官鲜明,他担忧地皱眉:“你没事吧?你刚刚突然就要往屋里走。”
贺凤臣瞧一眼被他紧握在掌心的她的左手。
又瞧一眼方梦白与她交握的。
主动松开说:“你为雾气所迷。”说着,抬起头,看一眼逐渐黯淡的红纱灯,“是我不好,灯光支撑不了那么久了,接下来,不管灯有没有灭,我等都需小心呼吸,避免吸入过多的雾气。”
方梦白不放心阿风,接下来的路,便一直留意着她这边。
可就算三人吐息再小心,随着甬道的深入,雾气越来越浓郁。三人仍不可避免地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
雾气催化了人之七情六欲,烘出人心底喜、怒、哀、惧、爱、恶、欲种种画面,将其喷吐在甬道两壁。
方梦白、贺凤臣的修为比她更高,受到的影响较小,画壁也大多是些扭曲的点线。
阿风就惨了,她甚至看到画壁上依稀辨认出正在考试的自己。
画壁上的自己,对着一片空白的试卷,汗流浃背,抓耳挠腮。
阿风:“……”?她都穿越这么久,最恐惧的竟然还是考试一道题都做不出来?!
可方梦白、贺凤臣的关注点却不在考试上。
画壁上不断有高楼大厦,飞机高铁变化交织,两个古代人被这神仙般的画面震住了,不由齐齐一怔,不由面露讶然,多看了好几眼。
方梦白怔愣:“阿风……这便是你所说的家乡?”
身为丈夫,他是知晓阿风来历不同的,可并未想到画壁之上造化竟如此神奇,那地上跑的小盒子,长着翅膀的胖鸟,穿着清凉的阿风,种种光怪陆离,简直堪比说书人口中的玄妙世界了。
贺凤臣也忍不住看得入了神,着了迷,“你之家乡?”
他喃喃:“倒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几如天宫了……”少年素来冷清的眉眼微微动容,情不自禁追问,“你之家乡所在何处?”
能再从画壁上看到现代生活,阿风既怀念,伤感,更有些尴尬:“……别看了。”
画壁上的画面由她七情六欲所生,她真怕再发展下去会看到什么不能看的东西。
方梦白也明显意识到这一点,愣了一下,明知道要移开视线,却忍不住想多关注了解她,又多看一眼。
也正在这时,他心境为之方才的画面激荡,吐息不稳,多吸入了几口雾气。
画面为之一变,竟呈现出个衣衫不整的阿风。
阿风:“……啊?”
方梦白:“……”
“……”贺凤臣眼睫微动,多看了一眼。
画壁之中的阿风,衣裳半解,□□半露,半躺在一张堆满了圣贤书的书桌之上,身下是一副雪白未着墨的画卷。少女媚眼如丝,笑容娇憨,却做种种挑逗之态。
阿风呆滞了一秒:等等,这不对吧?这是她吗?
回过神,阿风顿时涨红脸,“你怎么回事?!”私底下就这么yy她吗?!
眼看画壁之上,少年微笑着挽袖提笔,以少女蜜色肌肤为画纸,信笔挥毫,开始玩起毛笔play了。阿风大脑里的弦嘎嘣一声断了。
贺凤臣已往画壁上瞅了好几眼。
阿风尴尬得脚趾抠地,头顶冒烟,只想原地去世。
方梦白遽然变色,冷汗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阿风!你听我解释!”少年的脸也霎时红透,羞得浑身冒烟,鼻尖冒汗。
书生嘛,道貌岸然,风花雪夜的yy能力都很强的。
又转头瞧见,贺凤臣吐息清冷,目不转睛。
方梦白更是急得上火,恨不得不得上手去涂抹壁画,又恨不得把贺凤臣一双眼珠子给抠下来。
阿风闺阁情态又怎能为这不知廉耻的死鸟所知?
他心念一动,画面又起了变化。
画壁之中,他一剑杀了贺凤臣,抱起阿风,关在一所黄金筑就的闺阁之中,以玉链扣锁住手脚,暗藏于重重帷幔之中。
阿风:“……?”好啊,都玩起囚禁play了。
贺凤臣口角微露讥诮:“呵。”
方梦白简直羞窘地无地自容了。
同时对上阿风、贺凤臣鄙夷的视线,方梦白心下一横,干脆自暴自弃,强露出个道貌岸然的微笑:“君子论迹不论心,这些画壁,是催化了人之七情,当不得真的……”
“说起来,也不知贺道友画壁如何?为何不曾呈现?”又轻飘飘,将祸水东引,“未曾想,贺兄竟修行到如此寡淡无欲的境界……还是说心事重重,心思深深,不欲人知呢。”
贺凤臣转过视线,语气淡淡:“……抱元守一,坐忘无我,自然不为外界所惑。玉烛,你修行还未到功夫。”
方梦白微笑:“……”
阿风:“……”错觉吗?这雾气里火药味好浓。
她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薛荷说人置身雾气久了,会被激化七情六欲,自相残杀……这俩人该不会已经掐起来了吧??
三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竟当真找到了那魔眼最深处那老蛤的老巢。
这老巢位于洞窟最深处,积水约到人腰身,四壁附着着一层莹白色的似脂膏般粘腻柔软的东西。
那只老蛤修炼千年,长宽已约数丈,大得令人咋舌,贝壳上细细密密的纹路年轮一般数不清。
此时,它正不断张开贝壳,缓缓喷吐出浓郁的蜃气。
寻常人接触到这么浓郁的蜃气,恐怕早就心智错乱,癫狂而亡了。
来到老巢门口,三个人都神色凝重,再没有多言。
红纱灯的光芒越来越黯淡。
贺凤臣撕下衣角,剑指裁成三片,分别交给阿风跟方梦白捂住口鼻。
“收效甚微,但聊胜于无。”
方梦白先帮阿风遮住口鼻,将布条绕到她脑后打了个牢固的结,这才去系自己的。
贺凤臣:“准备好了?”
阿风气沉丹田,点点头。
贺凤臣:“趁它呼吸,我与方道友去攻击它壳隙,劳烦你为我二人掠阵。”
说罢,双袖一振,化一道雪白流星向那老蛤直射而去,方梦白见状忙道一句:“你自己多加小心”,将足用力一顿,追光而去。
阿风放出飞剑,紧随其后。
贺凤臣一剑刺入老蛤壳隙,但这蛤蜊老而妖,迅速将壳一闭,咬碎剑光,喷出一大口红色蜃气。
阿风跟方梦白同时惊呼:“小心!”
眼看蜃气将贺凤臣吞没,阿风心几乎快从嗓子里跳出来,完全不敢多看,直到方梦白喜道:“贺道友!”
她才惊见,那不知何时闪身到老蛤身后的白色身影。
贺凤臣不假思索再度出剑。
当啷!剑气并未给坚硬的壳身造成任何损伤。而那红色蜃气所过之处,四周石壁竟被腐蚀得坑坑洼洼。阿风生生打了个寒噤。
老蛤一击不成,竟一个弹跳,直直从地面蹦起来,惊雷奔电一般,以人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在洞窟内奔走,同时不断将或白或红的蜃气喷出。
阿风、贺凤臣、方梦白同时抖开灵气。
这老蛤速度奇快无比,体型又庞大,在洞窟内横冲直撞,简直就像炮弹。
贺凤臣、方梦白也只能不断避让,个中险象环生。饶是如此,也还是在躲避蜃雾的同时被它击飞出去。
贺凤臣气血翻涌,吐出一口血。
方梦白被撞断两根肋骨,面色惨白。
以这老蛤千年修为,饶是他二人同时出手,也难以将其制伏,这也是为什么玉绮罗会大费周章,将人引到这里的缘故。
眼见没一会儿的功夫,贺白二人都受了不轻的伤势,而这老蛤却毫发无损,阿风心急如焚。
可恨有多大能力就有多大责任,她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对付这千年老蛤,只能自保为上,再时不时出剑帮他二人牵绊、延缓那老蛤攻势。
方梦白心念急转,脱口而出“贺道友,可否‘穿针引线’?”
贺凤臣闻言,寒艳的凤眸一动,“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