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急用忍,握算于心,抓大放小。
倘若……她真有二心,也得假寐以诱敌,才不致打草惊蛇。
在他逼迫之下,她已经在他跟贺凤臣之间选择了他。
她重情,贺凤臣又极会挑逗引诱,她舍不得他,偷偷去见他一面,也是人之常情。
阿风怀揣着补偿的心理,卖力讨好,方梦白看破不说破,有意纵容。
这几天下来,他二人倒似乎真的回到了从前小夫妻蜜里调油般的日子。
入了秋,雨水渐多。
贺凤臣一直在等待阿风的联系。那日阿风回去之后,他不相信她会无动于衷。
可她当真如水滴入海,头也不回。春梦了无痕,贺凤臣缓缓抚摸冰凉的枕衾,只觉从未有过的深入骨髓的凄清。
这一切,仿佛只是他一个过分旖旎的梦。
在跟她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他自觉跟她变得亲密。他常常想起她,看到一朵野花,他会想起她,想这花若能在她鬓边,一定好看。
看到头顶的蓝天阳光,他会想起她,想她这样好的天气在做什么。
看到路边一颗古怪的石头他也会想起她,想与她分享自己的发现。
此刻,看到帘外的潇潇夜雨,他仍想起她。他不相信她会如此铁石心肠。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贺凤臣踌躇一二,翻出前天自己捡到的小石头,对着传讯玉牌,一点点画下石头的样子。
阿风收到贺凤臣消息的时候,方梦白已经歇下。
玉牌发出亮光,她心里一突,忙用手挡住光,扭头瞧了一眼方梦白。
方梦白合眸安眠,呼吸极为绵匀。
阿风这才扫了眼玉牌上的内容,果然是贺凤臣发来的。
她不太想看,将玉牌倒扣下来。
可她连早睡早起,少吃一口都做不到,自制力实在薄得像纸。
不出一会儿,阿风就毫不意外陷入了动摇。
他是不是要给那天的事一个交代?
看一眼,就看一眼。她这样想着,飞快看了一眼。
没想到贺凤臣画了一副小画。阿风左看右看也没能看出深意。
这只是块石头而已。
阿风:……
倘若贺凤臣发来的是别的信息,她还已读不回。
可为什么他要发块石头给她?阿风简直好奇得要命,这石头到底有什么深意吗?
她没忍住:“这是什么?”
贺凤臣的回复极快,似乎一直守在玉牌前:“石头。”
阿风:“我知道是石头,但你为什么要发块石头给我?”
这次,贺凤臣隔了一会儿才给了她回复。
“因为它很圆。”
阿风:??
她又低头看了一眼。
好像,确实,很圆?
贺凤臣又接着说:“它很圆,很少有这么圆的石头,我想让你瞧瞧。”
阿风有点呆,有点感动,又有点无语:“……我看见了。谢谢你想到跟我分享这些,二哥。”她狠狠心,“但是,我们还是不要联系了。”
贺凤臣又久久没有回复,就在她以为,他已经明白了她意思之后。
下一秒,贺凤臣语出惊人: “阿风,我要死了。”
阿风:“?”
“你的毒不是才解过?”
贺凤臣没有否认:“是。但此毒如今已深入我筋脉肺腑,一次之功尚不能拔除。”
阿风大脑嗡地一声炸开了。
“我……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你如今已不是处子,要不你去找别人吧。”
还没等贺凤臣回复,阿风又飞快写下一行字,“我睡觉了,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了。”
说罢,阿风飞快地关闭了传讯玉牌。
这一晚上阿风睡得很不安稳,第二天一早,趁着方梦白去净室洗漱的时候,阿风飞快拿起玉牌又看一眼。
玉牌上空空荡荡,她心里一沉,贺凤臣没有回复。
方梦白:“在看什么?”
少年吐气如兰,嗓音犹如鬼魅,忽然而至。
阿风心里一紧,不动声色反压下玉牌,“没什么。”
“阿白,你今天不去修炼吗?”
往常这个点,方梦白穿戴整齐之后,总要去行道峰的武场之上修炼。
或许是因为她被捉那事,方梦白在修炼上的刻苦更胜于往常白倍,对待自己冷酷到自虐,只求能有朝一日彻底恢复修为与记忆。
可今日,他却迟迟不曾动身。
闻言,少年扬唇一笑,笑容暧昧神秘:“今天不去,你可知晓今天是什么日子?”
阿风不解:“什么日子?”
方梦白故作伤感叹口气:“你连这日子也忘了吗?”
阿风一愣,瞧他神色,福至心灵:“是结婚纪念日?!”
“正是。”方梦白遂笑道,“今天我哪儿都不去,只留下来陪你。”
阿风有点触动,可又不可自抑地想到贺凤臣,出轨一事仿若梦魇,自此,头顶便像笼罩了一片无时无刻不存在的乌云。
令往日高兴的结婚纪念日,似乎也变成她背叛婚姻的罪证。
她不愿方梦白看出蹊跷,强打起精神问,“阿白,你有什么安排吗?往常都是你最会安排的了。”
方梦白想一想,问:“阿风,你去过九宫城吗?”
九宫城?好像是太一观治下的城池,就在山脚下不远。
阿风摇摇头:“还没呢。”
方梦白微微一笑,顺势托出自己的安排:“我前几日在九宫城订了一桌席面,今日咱们便在这城池里好好逛一逛如何?”
他几日之前便有此心,阿风既感动又愧疚,忍不住扑到他怀里:“阿白,你真好。”
方梦白抚摸她长发,柔柔叹息:“阿风,你这些时日当真改变不少。”
阿风抬起头:“改变……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方梦白眯起眼,像只猫儿,“嗯……变得更黏人了,自然是好的。”
等阿风吃完早饭,方梦白便带着她去了九宫城。
背靠这仙人界第一大观,九宫城经营得极为繁荣,鳞次栉比的高楼重檐舒展,翘角若飞。
城中居住的大多是依附太一观而生的凡人与杂役。居民安居乐业,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人流中,也不缺云游到此的修士,下山闲逛的太一观弟子。
方梦白牵着阿风,夫妻俩走马观花。
看过了穿城而过的蜿蜒河水,拜过了城内的寺庙道观,挤在人群中见过了杂耍。
从人群中出来的时候,阿风的玉牌又想了,她心里一紧,预感到发消息的人,忍住没看。
玉牌在腰间佩囊里微微发烫,响了好几次,阿风都没理。
方梦白安排今日的约会,未尝没有修复二人之前关系的意思。
阿风想要全身心投入约会,可玉牌的出现,仍打乱了她的步调。
接下来,她总有些心不在焉。
之后夫妻二人去了方梦白他订的酒楼饱餐了一顿大餐。
饭后,慢悠悠地边走边消食。
不少散修们沿着河岸摆出小摊子,用传音石大声招揽顾客。
“天汉海千年珊瑚玉!”
“流霞河的万年水精!”
“上品的聚气丹嘞,一颗便抵得一甲子的修为!”
可能是瞧见她突然有些兴致缺缺,方梦白带着她来到摊位前挑了挑。
“老板,这支簪子怎么买?”
修真界的簪子并不单单只有妆饰之效,就比如方梦白手里拿着的这支白玉莲花鸳鸯簪,其实是个小巧的护身法器。
修士抬眼,见面前的少年生得文文秀秀,说话细声细气,又牵个姑娘,便有意往高了叫卖,“这位道友好眼光,这簪子不止能护身,更请符箓师刻纹,又增福之效呢,不贵,也就三千中品灵石。”
三千中品灵石?阿风一下子就来精神了,倒吸口冷气,默默把方梦白往旁边一扯,低声说:“阿白……他看我们情侣故意往高了叫价呢。”
方梦白安慰说:“无妨,让我来还价。”
说着转身就对半砍:“一千五行不行?”
阿风眼睁睁拿出堪比她妈的砍价技巧,颇为耐性地讨价还价起来。
两个人你来我往,极限拉扯,磨得嘴皮子都快破了。
那小贩实在没招了:“一千七,一千七,不能再少了,再少生意没法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