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风一口气奔到隔壁房,心里乱糟糟的。
她怎么会?她刚刚为什么会说出那些话,为什么会迁怒阿白?
明明背叛的人是她,她哪有颜面振振有词地指责他呢,仿佛自己才是受害者一样。
她不知道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只知道她怕极了……
总感觉阿白此时已经觉察出了什么,她怕他发难,就只有先下手为强,先将他驳倒。
出轨让她变成一个懦弱,易怒,虚伪,推卸责任的人。
她在床上躺下。
心里明明清楚自己的错误,手还是不自觉摸到传讯玉牌,想要继续联络贺凤臣。
她确信自己爱着阿白,可是又抛不下贺凤臣。
她指尖摸索着,心神来回摇动,不知不觉间,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天色暗沉沉的,大团的乌云在天边堆积,山雨欲来,山风吹得窗户哐啷作响。
阿风怔了一秒,翻身下床。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几棵老松被吹得哗哗响。
方梦白竟不见了踪影。
这样的环境,很容易让人生出一种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的孤独感。
她跑进跑出好几圈,真的都没看到那道熟悉的青色身影。
方梦白不见了。
是因为昨天的争执,伤了他的心?他走了?不要她了?
原本背叛之后,她就害怕奸1情暴露,阿白会弃她而去。
眼前的遭遇仿佛无一不在印证着她最恐惧的未来。
阿白真的不要她了。
昨天,贺凤臣也被她伤了心,一言不发走了。
她想得到两个,可两个却都离她而去,阿风又怕又悔,为什么自己总是把一切都搞得这么糟?
不……说不定是她想左了,阿白只是有事外出一趟。可他平日外出总会给她留字条,留饭的啊……
阿风心里天人交战,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枯坐着。
阿白可能只是生她气了,这才故意不留一字,说不定等到晚上他就回来了。
她应该主动去找他,跟他赔礼道歉。
她换了衣服,锁了院门,先去了行道峰,询问遇到的每一个太一观弟子,可曾见过方梦白。
对方无不茫然地摇摇头。
阿风的心在闻讯过程中一点点下沉,变冷。
一滴水落在她眼皮上,她抬起头,瞧见一道道雨线从乌沉的天空坠落。
下雨了……
她没有带伞,极目望去,也都是起伏的山峰,苍翠的林海,就是想找个地方避雨也不能。
起初,她还会往山路两边的树下躲,但天边隐雷滚滚。她又担心自己做了缺德事会被雷劈,忙又让出来点。
想到这里,她从绝望中感到淡淡的好笑。
就这样,无知无觉走了不知多久,她的头发、衣裳都被雨水淋湿了。
天边忽然划过一道白芒。
她以为雷真的来劈她了,吓了一大跳。
白芒降下,烟气散去,贺凤臣白衣如雪,神色冰冷,目光复杂看着她。
少年眼睫垂落,皮肤在昏暗的天色下愈发皙白如美玉。
雨滴落下来,却又仿佛被无形的罩子隔开,在他周身飞旋环绕形成朦胧流动的雾气,有种薄而秀敛的美丽。
“为何不避雨。”贺凤臣看着她,薄唇轻启。
阿风茫然:“……我没带伞。”
贺凤臣:“……”他一时没说话,阿风却觉得他目色更复杂了。
她对上他视线,见他周身如水晶帘飞旋的雨滴,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是个修士?似乎可以用灵气隔绝雨水?
她一愣。
下一秒,贺凤臣的结界扩张,将她吞入自己的领域之内。
“跟我回去。”
“不行……”她拒绝。
阿白说不定就是生了她的气,她怎么好继续跟贺凤臣走呢。
她讪讪解释:“我还要去找阿白……”
当日不欢而散,今日再见贺凤臣,他倒是一如既往神色淡然,吐息平静。
闻言,贺凤臣不置可否:“跟我回去避雨,我帮你找。”
她方才问了这一路,闹出不小动静,他来时路上恐怕早有所耳闻了。
让贺凤臣帮自己找无疑比自己去找效率来得更高。阿风被说服了。
贺凤臣降下遁光,按定她肩头,带着她往藏月山飞去。
再回藏月峰,阿风小心了许多,屋里的东西也不太敢碰,更不太敢看贺凤臣的脸。
贺凤臣看破不说破,拿了一块干帕子给她,“擦擦。”
阿风道了声谢,慢慢绞着头发。
贺凤臣用通讯玉牌去联络其他相熟的弟子。
阿风急切问:“怎么样了?有消息没有?”
贺凤臣放下玉牌:“方梦白去了秘境。”
阿风:“秘境?”
贺凤臣:“嗯,浮月秘境,是云川附近不算危险的小型秘境,太一观长老常组织弟子过去历练。”
阿风松了口气,内心又有些空茫茫的。
既然没离开,为何出去历练之前,连个字条也不留呢?
阿白果然是生她气了。
贺凤臣:“他并未通知你,你打算如何?”
阿风摇摇头,站起身就往门口走:“……我回去等他。”
还没走两步,手腕一沉,忽然被贺凤臣拉住了。
克制多时,终于发难,他垂着长长的眼睫:“他连他下落也不告知,你还要回去等他?”
阿风瑟缩了一下,想把自己的手从他掌心里抽出,“不关他的事……是我之前做得不对。”
贺凤臣紧了紧掌心,吞吐的嗓音也发紧:“那我呢?”
他问。
阿风一愣。
贺凤臣闭上眼,终于问出那个压抑介怀已久的问题,“那我呢?阿风。我算什么东西?”
阿风方寸大乱:“二哥……你不要这样……”
贺凤臣不退反进,咄咄逼问:“我算什么东西,阿风?你的玩物?你与方梦白闺中乏味时解闷的乐子?一只破鞋?”
此言一出,阿风就知道他还在介怀她那天被逼着蛐蛐他的事。
她扭动手腕,想先退开一段距离,“二哥,对不起……那天我不是故意的。”
贺凤臣面色有种妖异的苍白:“你当然不是故意的,是方梦白逼你……他既如此待你,你为何还不肯离开他?”
阿风:“我……”
贺凤臣默了默:“你从没想过离开他,是吗?”
阿风:“我……” 她说不出话来。
贺凤臣面色愈发苍白,喃喃:
“阿风,你先遇到他,是我后来……后来人……做低伏小,见不得光也是应当……”
阿风见他落寞眉眼,心中升起不忍。
“我从未奢望能拥有你的全部,偷来的一点欢愉也好。”
他面色极白,乌眸却极幽亮,似有水色摇曳。
“只是方梦白他……我了解他的性子,他是绝不允许他人插足,背叛的。”
“阿风,”贺凤臣轻声问,“昨日的情形……你也瞧见,他恐怕已经起疑了,你势必要在我二人之间作出抉择。原谅我,恬不知耻,自作多情,问你一句,你选他,还是我?”
连日以来她最恐惧,也最鸵鸟的事,被他冷不丁戳破。
阿风大感不安:“二哥……”
“阿风,”贺凤臣抿了唇角,语气轻而软,“……我跟玉烛不一样的。”
他申明、自荐、求欢,语气很轻却也能听出细微的忐忑,“我不会过多干涉、约束你的思想、行为。论出身,我出身岐山贺氏,家境殷实,不同他身负血海深仇,风雨飘摇,身无分文。
“论修为,我虽不及他,却也非泛泛之辈,足可保护得了你。
“论容貌,我自负比他美貌。
“所以阿风……”贺凤臣眼睫不安地动了动,“你选谁?”
阿风的心很乱。
她张张嘴。她舍不得阿白,也舍不得贺凤臣。